听闻胡管事的话后，一切好像又变得顺理成章了起来，如同朝中不可一日无君，酒楼不可一日无主厨一般。
望月楼原来是接了这么个大单子，难怪胡管事对自己如此殷勤。
凌轩手指搓了搓下巴，爽快地应下差事，转身便朝后厨方向走去。
这望月楼的后厨格局倒是与醉仙楼相似，只是规模大了许多。
凌轩踱步进来时，只见三三两两的墩子正在洗菜折菜，还没见掌勺师傅们的身影。
“这位公子，”一个正在择菜的墩子抬头看见锦衣华服的凌轩，连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迎上来，“楼里还未开灶，您若想……”
“我不是客人，”凌轩打断道，“我是新来的主厨。”
那墩子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原来您就是昨日那位。”
他转身朝里间喊道：“快带新主厨更衣！”
凌轩略微侧头朝里间看去，这种换衣室倒是不多见，毕竟醉仙楼的师傅们都是将厨衣随手搭在门口的竹架上的。
至于会不会穿错，谁又知道呢。
随着慌乱的脚步声，不多时，一个丫鬟手持扫帚撩开里间的挂帘小跑出来。
凌轩简单说明来意后，丫鬟恭敬地福了福身：“公子请随奴婢来。”
两人一前一后走向里间，掀开素色布帘的刹那，眼前豁然开朗。
整面墙被分隔成数十个规整的方格，每格中都整齐叠放着一套雪白的厨衣，唯独右上一格与众不同。
一套墨色厨衣静静陈列其中，衣料上暗绣的云纹在光线流转间若隐若现。
“公子莫要担心，这边为您陈列的是备用的主厨服，还未有人穿过，”丫鬟轻声解释，“若尺寸不合，奴婢即刻送去裁缝铺修改。”
凌轩点了点头，抬手示意她退下。
待帘子合上，他伸手抓住外衣一扬，锦缎外袍飞出。
潇洒转身间，墨色厨衣上身。
凌轩掀帘而出，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口：“如何？”
“公子气宇轩昂。”丫鬟左右查看一番，点头赞叹道。
“好，帮我把里面那件衣服叠好。”
凌轩淡淡吩咐了一句，丫鬟闻言应声退下。
不多时，脚步声渐密，后厨的师傅们陆续到岗。
凌轩目光扫过进入后厨的师傅们。
他们先是诧异地看向凌轩，待看清他身上那件墨色主厨服后，反应各异。
有人低着头快步走过，有人勉强挤出笑容上前问好。
凌轩对问好的人冷漠的点了点头，之后负手而立，目光锐利的扫过众人。
待最后一位师傅到岗后，他抄起案板上的菜刀，在一旁的铁锅上敲的“铛铛”响。
“都过来。”
短短三个字，却让整个后厨的气氛压抑了起来。
师傅们面面相觑，慢慢聚拢过来。
“一朝天子一朝臣，”凌轩随手将菜刀砍在案板上，声音不紧不慢，“我本可以把你们全部开了，另组班底。”
他踱步到人群中央，左右看了看身边的师傅，他们看起来都是凡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凌轩只能继续说道：“但我念在诸位都是老师傅，给你们个机会。”
话音未落，人群已经开始窃窃私语。
人群最外围有一个胖师傅突然嗤笑出声：“新官上任三把火啊？老子在望月楼干了十年了，还怕……”
“砰！”
突如其来的巨响引得众人寻声看去，发现是一块菜板砸在地上。
那胖师傅脸色煞白，双腿直打颤，显然那块菜板是冲他去的，虽然就结果来说是砸了一个空。
众人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出。
凌轩单手叉腰：“怕什么？我让你说话了吗？”
那胖师傅咽了一口唾沫，直直的看向凌轩，眼里有愤怒也有恐惧。
凌轩不躲不避，今天他要是露了一点怯，以后就别想再镇住这些人了。
“打今儿起，这个厨房就归我了。”
凌轩踱着步子朝那胖师傅走去，周围的人自觉让出一条路来。
“我就是这儿的阎王！“凌轩一把揪住那胖师傅的衣领，“你们就是我的小鬼！今日起，后厨规矩由我定，让你们干什么，你们就得干什么！“
凌轩顿了顿，直接声色俱厉的对着那胖师傅吼道：“听明白了吗！”
不止那胖师傅脑袋点的跟鸡啄米似的，其他人有三三两两的点头认可。
凌轩松开手，甩了甩袖子：“现在我立两条规矩。”
“第一，吃喝可以，但是不许带走，我最讨厌偷鸡摸狗的，谁胆敢拿一根胡萝卜，我剁他一根手指头。”
“第二，菜怎么做，我说了算，谁要是胆敢私自添油加醋，我罚他月俸。”
整个后厨死一般寂静，连灶火噼啪声都清晰可闻。
“听明白了吗！说话！”
“听，听明白了。”众人战战兢兢地应道。
“干活。”
随着凌轩一声令下，身后师傅们如蒙大赦般四散开去，无人敢有半分懈怠。
“二厨在哪？”
就在众人纷纷行动起来时，忽然听到凌轩问道。
虽然凌轩的语气已经缓和了许多，但众人闻言还是惊恐的面面相觑。
刚才的胖师傅一边用围裙擦着手，一边走了上来。
“十年就当上二厨了，手艺可以啊，我还见过十年有余只能当白案师傅的。”
“哪里哪里。”那胖师傅态度恭敬得近乎谄媚。
凌轩撑住身后的桌案，坐了上去：“没什么要紧事，去把菜板归位。“
胖师傅连连点头，一路小跑着去拿扫帚了。
这一日的午市，望月楼后厨的效率出奇的高。
凌轩只需一个眼神示意，墩子们立刻就会将处理好的食材分门别类码放整齐。
前堂的单子才送到他手上，不出一刻钟，对应的菜品就已经摆在了出餐区。
今天只有做的不够熟的菜，没有做的慢的菜。
夕阳西斜，郯城快要宵禁时，最后一单也做完了。
凌轩解下围裙，随手甩在桌子上，一边往里间走，一边脱下厨衣：“今天不错。”
简简单单四个字，却让所有师傅们如释重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