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晚宴过后,小艾尔并没有离开,或者说他不能离开——
奇姆老爷早已在他的宅院安排好艾尔的住处。
艾尔母亲将孩子哄进梦乡,放心回到房间里休息。
直至听见安眠的鼾声在屋内回响,小艾尔才悄悄地从这奢华宅院中溜出去。
他并没有睡着,假寐是用来欺骗父母的手段。
无人发觉他的出走,就算不是盗贼,身为职业他依然能够躲过普通佣人的视线。
只是所有物件都被遗留在房间,戴上沉重的装备后他就没办法暗中行动。
从这个窒息的环境里逃出来。
抱着这样的想法,小艾尔成功溜出了宅院。
可接下来该去哪儿?
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回到曾经居住的小屋里,等到第二天让鲍尔大叔把自己喊起来。
之后道夫小队还是会出去冒险,大家一起快快乐乐的打魔物、在酒馆里畅快的喝酒聊天,唱着冒险者自己的歌。
事情能这么顺利的发展吗?
妈妈拿碎片抵在喉咙的画面再一次浮现在眼前,小艾尔晃了晃脑袋,企图将这一幕从脑子里甩出去。
可他失败了。
他明白,如果自己就这么离开,妈妈就会一直纠缠着自己。
在奇姆的帮助下,妈妈有的是时间和资本与自己消磨。
我究竟该怎么做?
明明已经逃到宅院外,小艾尔却依然能感觉到那股脑袋被按在水中不能呼吸的压抑。
恍惚间,他似乎透过水面,看见一道身影。
是了,自己还可以找队长商量!
如果是队长的话,他那么聪明,一定有办法解决的吧!
宛如抓住什么救命稻草一般,小艾尔朝着队长住的地方奔去。
这是一段漫长的奔跑,只有夜空中闪耀的星星注视着他的努力,星光与黑夜洒落在他身后,似乎组成一件长长的披风。
自由的风儿撞在他的两颊,又从耳畔与发际落到身后,喘息声在胸膛间回响,心脏的跳动也变得清晰可闻。
他终于跑到队长的屋子前,敲响那道斑驳的窄门。
房门向内推开,看到熟悉的面庞后,小艾尔激动得差点哭出来:
“队长,我妈妈她要逼我退出队伍!”
程道夫微微一怔,沉声说道:“怎么回事,慢慢说。”
于是小艾尔开始断断续续地诉说着今晚的遭遇:
从进入豪华宅邸,看见晚餐丰盛得超出想象;
再到妈妈逼迫退队,描述着奇姆先生承诺的美好生活。
他不知所措地看向队长,迷茫地询问:
“队长,我该怎么办?”
可队长沉默片刻之后,给出的回答却完全超出新人的意料——
“唯独这件事,我没办法给出意见。”
啊?
小艾尔脸上的迷茫愈发深邃,他从没想过,队长会有一天拒绝伸出援手。
程道夫轻叹一声,淡淡说道:
“因为你的父母抵制的是我,而我的言论或是行为都会对你造成很大的影响,这对你的父母来说并不公平。”
“而且,小艾尔,你真的做好准备,宁愿抛弃父母也要留在道夫小队中吗?”
队长的反问震耳欲聋,叫小艾尔一时间没办法回答。
程道夫知道,这孩子并没有做好准备。
因为他是偷偷溜出来的,连装备都没有带在身上。
在这场与父母的对峙中,他选择了逃跑,企图躲避到自己的庇护之下。
可自己不能这么做。
程道夫自认为,自己在小艾尔心中并没有他父母那么重要。
过去十七年的时间,他都在与父母一起生活,是父母将他拉扯长大,这其中的感情与养育的恩情,都不是在道夫小队的一个月时间能够比得上的。
叫小艾尔选择自己的小队是容易,现在他正与父母争吵,是最脆弱的时候,自己只要稍微勾一勾手,他就会自动站到道夫小队这边。
但难道要自己成为拆散家庭的恶人,叫这对亲子从此活在相互怨恨的悲剧人生当中么?
又或者趁他最无助的时候远远地把他给甩开,叫他听从父母的安排老实加入到奇姆麾下,从此击碎一个少年的梦想,并可能让他因此记恨上自己?
这两种选择,程道夫都做不到。
他没有办法背负上小艾尔的人生,每个人的未来都应该由自己做主。
这件事必须、也只能由小艾尔亲自去解决,因为是他的家事。
“好好想一想吧,无论是你父母说过的话,还是你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程道夫轻拍向小艾尔的肩膀,声音低沉:“但不管作出怎样的抉择,都要有一颗不会后悔的决心。”
跨过这一段选择,他就能真正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大人。
小艾尔最终离去了,他带着疑问而来,却带着更多的困惑回去。
程道夫依靠在门框上看新人离去的背影,幽幽叹了口气。
尽管他决定不去参与艾尔的私事,可心中仍有几分疑虑。
自己的回答,是否也有受了【预知】的影响?
就算是打破过一次模棱两可的【预知】,但面对的既然是命运,他总会多一分忌惮与慎重。
如果新人最终承受不住父母的压力,选择加入到奇姆小队中,那么关于遥远未来的【预知】或许就不会成立。
而倘若新人坚定信念,依然决定留在道夫小队的话……
程道夫关上房门,眼中闪过一抹坚定——
到时候,就再与命运斗上一斗!
……
小艾尔按照记忆折返回父母所在的豪宅,可却在翻过院墙的时候,忽然有一道声音从身后响起——
“你去见道夫了?”
小艾尔顿时吓了个激灵,他在翻墙的时候分明确认过,院里面一个人都没有的!
这个微胖的中年男子是谁?
“我就是奇姆。”
奇姆脸色阴沉,冷哼一声道:“既然回来,就早点去休息,免得你父母担心。”
小艾尔心头一紧,他总觉得这句看似关心的话语中还包含着其他的意思。
他硬着头皮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却在进房间前发现这个男人一直盯着自己。
哼,好运的道夫,做事还真有一套……
既然如此,就必须要使点手段了!
暗淡烛光之中,奇姆双眸中显出几分狠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