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总督府,议事厅。
檀香袅袅,茶水温热。
荆州六品以上官员分列两侧,严世蕃端坐上首,紫袍玉带,面带微笑,眼神却如鹰隼般锐利。冯保立于其侧,飞鱼服上的金线在烛光下泛着冷光。
东方傲坐在左侧首位,青瓷茶盏在指尖轻转,神色淡然。
“诸位。”严世蕃清了清嗓子,“荆州在东方大人治下,成就很大。”
他顿了顿,环视众人:“但是问题也不小啊!”
严世蕃话音一落,堂内气氛骤然紧绷。
“简单来讲,现在最严重的问题,就是我们这些官员的素质问题。”严世蕃的声音陡然提高,“坦率地说,我们的一些官员,其整体素质已经远低于一般国民的素质了!”
钱羽眉头一皱,孙飞在角落里冷笑一声。
“这些整体素质低下的官员严重地脱离正道!”严世蕃拍案,“我们是不能就这么轻易放过他们的!”
严世蕃厉喝,震得在场的几名官员额头直冒冷汗。
“让这些脱离正道、素质低下、道德水准十分低劣地官员,去领导某一个组织,某一个州县,那会是什么样的呢?”严世蕃看着众人冷笑,“这些组织这些州县能搞好吗?老百姓能放心吗?州县工作能做好吗?”
他端起茶盏,轻啜一口:“所以说,现在最严重的问题不是让老百姓如何信任我们,而是怎么教育我们的官员不脱离正道。”
冯保适时接话:“严总督大人所言极是,我也是这么想的。”
严世蕃放下茶盏,突然点名:“就比如说我们有的官员,级别已经不低了,还想更进一步。他是管天文农业的,在天工监当了六年的监长,又当了五年的零陵郡太守。”
他眯起眼:“可是呐,对于我们的天文学家,我们搞农业的官员和农民,他大都不认识!人家跟他握手,他还仰着脸去问人家,‘你是哪个单位的?’”
堂内一阵低笑。
“可对于稍有姿色的良家妇女。”严世蕃突然提高音量,“他是各个熟悉!连那些在偏远山区生活的妇女,他都能叫得出人家的乳名儿!”
“这说出去像什么话呀!同志们!”
东方傲品了一口茶,淡淡道:“严总督啊,你说这官员,我也听说过。”
此刻,众人目光齐刷刷转向他。
“一到晚上,他就拉扯一帮妇女出去喝酒。”东方傲语气平静,“只要一喝,肯定喝倒一两个,影响非常不好。”
严世蕃眼中精光一闪:“东方大人也听说了?那依你看,我们能向京城推荐,安排他们更高一级的官职吗?”
“不可能。”东方傲放下茶盏,“这把我们这些总督巡抚当成什么了。”
严世蕃抚掌大笑:“说得好!”
他突然话锋一转:“再来说说我们的一位官员,荆州总兵钱羽!”
听到此话,钱羽猛地抬头。
“这个钱羽啊,他担负着社会治安和维稳重大的责任!”严世蕃似笑非笑,“可这位大人,正事不干,拉着自己的老婆去衙门后面的小花园里面亲热。好家伙,累得那叫一个满头大汗的!”
堂内众人哄笑。
严世蕃故作严肃:“如果今年咱们荆州基层评选劳模,我就投他一票!好同志啊,和老婆亲热是一把好手!”
冯保立刻接茬:“严总督的这个提议非常好,我赞成,我也投他一票!”
他阴笑着补充:“我可以很负责任地跟大家说,钱羽这位大人就是靠着吹吹捧捧上去的。”
“我举个例子吧。”冯保环视众人,“当年清明我与钱总兵一起陪着东方大人一起去上坟,钱总兵真能做得出来啊!到了坟头扑通就跪下了,那是真哭啊!鼻涕眼泪全下来了!”
东方傲突然笑了:“我不知道冯监察使想借哭坟说明什么?”
堂内一静。
“说钱总兵不是个好东西?该拉出去枪毙?”东方傲摇头,“不至于吧!”
严世蕃干笑:“不至于不至于,咱们荆州可还没有枪毙钱总兵这说法。”
冯保连忙道:“所以咱们的钱总兵不会有生命危险。”
“今天是荆州官员会议,议题是讨论官员人事以及荆州发展。”东方傲声音转冷,“在这个时候,这样评价我们的钱总兵,我觉得有失偏颇。”
他直视冯保:“冯监察使刚才说,他亲眼所见钱总兵哭坟,有这回事,我不否认。真的。但你有没有想过,这位钱总兵,是不是因为触景生情,想起了自己的某一位亲人?或者恰在那个时候,他的一位亲人刚刚去世?”
东方傲一字一顿:“有这种可能,你有没有了解过?”
冯保额头见汗:“我……还没了结。”
“严总督和冯监察使刚才说的这些现象是不是存在?”东方傲突然提高音量,“而且在某些州县和某些组织,甚至可以说非常严重!”
他猛地拍案:“严总督刚才说是‘乌烟瘴气’,这个说法很准确很到位,说出了我们一直想说而没有说出来的话!”
堂内鸦雀无声。
“众位!”东方傲环视众人,“这种官场现象的形成,并非一日之功,也不是我们荆州一州的特产!”
他冷笑:“因此,光靠我们十几个官员开几次会,发几个通告就能解决?”
严世蕃眯起眼睛:“那么东方大人,这就没办法解决了吗?”
“能解决!而且一定能解决!”东方傲斩钉截铁,“但是呢,也要有个过程!我们现在面对的形势十分复杂,甚至可以说非常严峻!”
他举例道:“南阳太守只是和女人吃吃喝喝,而零陵郡去年被抓进去的那个太守就不一样了,跟好几个有夫之妇通奸,影响极其恶劣!”
严世蕃立刻转向冯保:“冯监察使,这些通奸的人后来处理了没有?处理了几个?”
冯保支支吾吾:“据说……一直都没有处理。”
“怎么能是据说?”严世蕃质问。
“当时我还没有调任荆州监察使。”冯保擦汗,“后来听其他官员说呀,没办法处理,因为它涉及到很多家庭。如果要是闹出什么离婚了,或者自缢等等这些事情,那社会影响就大了……”
东方傲突然打断:“严世蕃大人调到荆州任总督,许多官员得知他和范文昌范老的关系,就经常往范文昌那儿跑,送花,送鸟。”
他冷笑:“这种现象好不好?固然不好,但还是有底线有顾忌的嘛!”
“前年,这长沙郡一位太守过大寿,那就不同了,属下三百六十八位官员,就干脆直接送银子了!送了多少呢?二百八十九万两!”
严世蕃拍案而起:“这位收钱的太守处理了没有?也没有处理吗!”
“处理了,判了十五年。”东方傲淡淡道,“这没什么可说的。但那三百六十八位官员该怎么办?怎么处理?”
他看向严世蕃:“范文昌范老跟我说,好办,好处理,全撤职。”
东方傲突然提高音量:“严总督!全撤掉,那长沙郡的官员体系就都垮了!工作谁来干?”
他长叹一声:“世蕃同志,难呐!”
冯保忍不住插嘴:“严总督,当年为了解决这些官员问题,我们在会上意见分歧很大……”
严世蕃抬手制止:“东方大人和大家刚才的讲话,使我了解不少新情况,也更加证实了我的判断。”
他环视众人,一字一顿:“那就是,荆州官员队伍的问题已经到了非解决不可的时候了!”
“怎么解决呢?”严世蕃自问自答,“其实很简单,按国法办!”
冯保苦笑:“这些话呀,我当监察使的时候说了不止一次了,但是就是办不到。”
“怎么就办不了啊?”严世蕃厉声道,“其实就是一个想不想办,敢不敢办,有没有责任心的问题!”
他举例道:“比如咱们刚才谈到的,那些妇女跟太守上个床,就能要啥有啥了?我想问一句,那这对那些兢兢业业干出许多成绩却十年二十年原地不动的官员公平吗?”
“不公平!”严世蕃自问自答,“这要不要处理,大家跟着学样了,那社会风气和国家风气不就全败坏掉了吗?”
他看向众人:“现在看来大家意见比较一致啊!没有太大的分歧。”
严世蕃话锋一转:“那么我提议,对这一百二十五名官员的任用先冻结!不管是我们拟向京城推荐的官员还是拟提拔使用的官员,一律按照官员的任用程序,重新深入考察,在广泛听取了群众意见之后,再做决定!”
他拿出一份文书:“今天,我们只表决一位官员的任命,这位官员叫陆川,拟任我荆州的律政御使。”
严世蕃看向东方傲:“会前呢,我已经和主管律法的东方大人通过气了。”
他解释道:“陆川调任荆州,是负有特殊使命的,是京城的钟枢相跟我商量之后,共同决定的。他是带着重大的案件线索过来的。”
“因为情况特殊又比较紧急,所以我跟他谈过话之后,就先让他到岗工作了。”严世蕃环视众人,“如果有哪位大人认为我违反了议事原则,不通过对他的任命,那也没关系,我们下次会议再继续讨论该官员的任职。”
他高声道:“好,同志们,赞成对陆川职位任命的请举手!”
堂内官员们面面相觑,陆续举手。
严世蕃正要宣布结果,冯保突然开口:“那个,严总督……”
“冯监察使,你有话说?”严世蕃眯起眼。
冯保犹豫:“没有,没有了,我不说了。”
“哎,你就说嘛!”严世蕃笑道,“咱们的原则不是‘会上尽管说,会后不议论’吗?”
东方傲突然冷笑:“冯监察使,你是不是觉得陆川是我的旧部,所以你就有所顾虑?”
冯保一惊:“东方大人,这位从京城来的陆川真是你的旧部啊?”
“没错,他是我的旧部。”东方傲坦然道,“但不是我把他调来的,这点严总督清楚。”
严世蕃点头:“我刚才不是说了吗?陆川调任荆州是负有特殊使命的,是京城的钟枢相跟我商量之后,共同决定的。”
冯保干笑:“好,我没有问题,我同意对陆川职位的任命。”
严世蕃拍板:“那好,全票通过!”
他站起身:“今天,我们对荆州官员队伍的现状,进行了充分的讨论和梳理,对官员的任用达成了一致。好,会议结束,散会!”
大会散后,总督府后院密室之中。
烛火摇曳,映照出严世蕃阴晴不定的脸。
冯保低声道:“总督大人,东方傲今天话里有话啊……”
严世蕃把玩着一枚玉佩:“他在警告我们。”
“那陆川……”
“确实是钟衡派来的。”严世蕃冷笑,“但不是来查东方傲的,是来查我们的。”
冯保大惊:“什么?”
“钟衡那个老狐狸,早就怀疑我们在荆州私开银矿。”严世蕃眯起眼,“东方傲不过是借力打力。”
他猛地捏碎玉佩:“传令下去,明日起,全面清查荆州驻军!就从钱羽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