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直白的告诫

才出宫门,就有双手从侧边伸出,一把将我拽了过去,避着宫人躲躲闪闪的往假山后拖,力气极大,捏的我手腕生疼。

“好了好了。”紧赶慢赶着走了好几步,眼瞅着四下无人我赶忙挣脱他,皱着眉道:“这里没有人了,你有什么事儿快说吧,再晚些太后可就醒了,要是起来找不着我,那就不好了。”

“舒莞。”陆卿安抱拳鞠躬大大的行了一礼:“我又有事要请你帮忙了。”

果然…

簪子上的宝石硌得人手生疼,像极了玉漱拽在手里的那一角碎银子。

看来这段姻缘尚未冒尖儿就要夭折在襁褓里了,也好,及时止损总比深陷泥淖强些。

“何必行此大礼呢?你我之间,还用着这样吗?”我笑道:“我知道你的来意,你放心,昨儿老太太确实气大了些,可也并没有对她如何啊,只是将人拘在后殿抄了一夜佛经罢了。今早起床气消了大约也就没事了。你放心啊。”

“放心?”陆卿安似乎很苦恼,两条好看的眉毛拧在一处:“我如何能放心呢?她才来宫里多久,哪里能知道这许多规矩?昨儿本就是为了她过生辰才弄了那些玩意儿来,谁曾想晚间风大,孔明灯才上天,就被风刮着落到常熙殿去了。”

“你也知道,前几日连着大雨,那院落本就潮湿,就算真有火星子落下去又能造成什么损失?不过是熏坏了几株牡丹,惊着了容太嫔的猫而已。能算什么大罪过?连拉带拽的把人弄进慈宁宫拘着,说到底,还是她性子太直不讨人喜欢罢了。”

这话说的轻巧,都说爱恋会让人头脑发昏,如今看来这说法还是太温和了些,何止是发昏呐,这简直就是失智啊。

熏坏几株花,惊着了一只猫?这要是被不明所以的人听着,大约是要替被罚者觉得委屈的。避重就轻,混淆糊弄这套,混了几年官场,他如今倒是玩的炉火纯青。

容太嫔这人物欲稀松,在穿戴吃食上从不讲究,但极为爱花惜花,被烧的那一片花圃还是她荣宠最盛时和先帝求的,里头全是名种。

单说牡丹吧,那原是容太嫔托人从异域带回来的殊色,拢共运回来一百株,她废寝忘食,翻阅古籍,费尽心思才保住了这三十七株,却不想被这天外飞来的火星子一把撩了个干净,救都救不回来。

听说,她老人家当时就嗷了一嗓子晕了过去,醒来后又是哭诉和先帝的情谊,又是感叹这花得来不易,闹到最后竟开始犯轴,大有以身殉花之意。

若不是太后及时赶到,应允了为她再寻百株殊色,只怕那老太太真会一头碰死在常熙殿的花柱上。

还有那猫,说的好听是惊着了,可据碎嘴子玉漱来报,原本油光水滑的小白猫,愣是被燎成了一截又黑又黄的碳,毛发全无不说连神情都呆滞了,本就滚圆的眼如今越发突兀,死死瞪着前方,形容实在骇人。

猫儿最易应激,虽然宫人举措得当一盆水将它救了下来,但能不能好好活下去也实在是个问题。

这样的事儿,落在陆卿安眼里竟是别人可以刁难,父亲在时曾一再夸他睿智沉稳,若是瞧了今日光景怕是拍着大腿直呼失望了。

况且,这两项还只是意外,太后若偏宠些遮掩过去也是有的,让她大为恼火发狠教训的原也不是这个。

看他那懊恼劲儿我就知道多说无益,也不愿与他多做纠缠,本来嘛,不管他开不开口,这情我都会帮着求的,我来这儿也不是为了与他探讨这个。

沉了沉心思后,我认真看着一夜未睡略显憔悴的男子,不得不说记忆里那个青涩的少年,经过沉浮历练,确实是一点点长出了棱角。

“卿安。”我诚恳且直白道:“你是不是很喜欢她?”

“啊?”大概是没料到我会这么问,陆卿安有一瞬的愣神,但很快就转换过来,直视着我肯定道:“是,我喜欢她,很喜欢她。认识她以后我才知道,原来人可以活得这么自由张扬,也终于了解到自己之前过的日子是多么枯燥无味。我喜欢她,不,应该说是喜欢她身上那些我没有的特质。她让我觉得自己像是真正活过来了一样。”

虽然早有预感,可亲耳听到时,心还是忍不住微微瑟缩了一下。好在,还来不及动心,好在,还来得及收心。

陆卿安心动这件事,从他初见楚念那一日就露了端倪。

也不怪他,那样明媚的一个姑娘,大笑着骑着马奔驰在草原上,那笑容灿烂如斯,连日光都逊色了三分。

这样的姑娘,像极了攀爬在墙壁上的蔷薇,美的五彩缤纷,活力十足。

喜欢上她原本就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儿。

“既如此,这个还你。”我将手中的簪子递给他:“玉兰花寓意高洁和忠贞,如今你已心有所属,为了避嫌,这东西自然不能再留在我这儿。”

“嗯?”陆卿安皱眉,似有不解的眨了眨眼:“秦舒莞,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因为我喜欢的人不是你,咱们之间便连朋友都做不成了?你我父母本是至交,我们两个又是一处长大的,这样的情份,你说弃便弃了?”

“陆大人,陆卿安。”我正色道:“我知你这些年在前朝浸染学习,口舌之能远胜于我,故今日我也不是来这儿与你辩论的。你才说了,我们是打小认识的,又有长辈们的交情,所以请你至少看在这些的面儿上,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

“舒莞。”陆卿安怔怔,因为不习惯我突如其来的强硬而略显不安:“不,不是的,你误会我了,我不是,我没有,我真不知道你什么意思。”

“是吗?”我叹了口气:“你既说不知,那今日咱们不妨就将话说敞亮些,免得日后因为误会伤了和气。”

“你我的婚约,在我七八岁上下时双方长辈就有了默契。宫宴家宴上,你父亲也曾不止一次向皇上提及,想借皇上金口结两家永世之好。后来我入宫,养在太后身边,你来请安时,老太太也曾明示暗示,话里话外的告诉你等我岁数一到,她就会向皇上开口,把我指婚于你。这件事儿,在整个皇宫早就成了心照不宣的事实。”

“诚然,你从未表明过你心悦于我,皇上赐婚的旨意也迟迟未下,所以在楚念出现后你有了新的选择似乎也无可厚非,在这点上,我对你没有半分责怪怨怼。可是卿安,你自诩满腹经纶,难道当真不明白女子清誉是何等重要吗?我虽不济,却也不敢让自己身陷流言,平白给人笑话不说,还会让关心我的人徒增烦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