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长柳先生

星宫雅人看着眼前自己姐姐与这个陌生男人，皱了皱眉，深吸一口烟，娴熟的吐出一个烟圈，接着用一种略带敌视的怪异目光上下打量着夏海。

很明显，他并不怎么喜欢自己姐姐这个突然出现的“朋友”。

“老姐。”他最终还是先看向了星宫未来，语气带着几分不嘲弄，“你怎么回家都不告诉我啊，要不是我今天恰好回家一次，说不定都见不到你了。”

眼前这个面容和星宫未来有四分相似，一副不良气势的少年，就是星宫未来的亲弟弟，星宫雅人。

【械斗lv4】，【威吓lv2】，【料理lv3】

夏海的目光在“料理lv3”上面稍微多停留了一下，稍微有些意外。

星宫这个不良少年的弟弟都有着资深业余级别的料理水准，难道说料理是星宫家的家学吗？

“我回来找那家伙办点事。”星宫未来说着，却是对弟弟的奇怪态度毫不意外，语气有些清冷的问道，“可惜那家伙不在家，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啧……当然知道啊。”星宫雅人冷笑着啐了一口，接着说道，“那混蛋才刚刚在‘曙金融会社’给我打电话，他被那边的人扣下了，叫我赶紧把家里的‘房屋登记届’找出来给他送过去抵债。”

房屋登记届，就是房屋产权与登记的证明，一般用于买卖房屋。

“他终于是要准备卖房子了吗……”星宫未来闻言，一时间居然忍不住被气的有些想笑。

果然，那家伙就是个不可救药的混蛋！

“这家伙……他真是疯了！”一直旁听的夏海终于忍不住低声骂了出来。

星宫那位素未谋面的父亲星宫三郎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从最初到现在可谓是一降再降，几乎已经彻底跌入谷底了。

“喂，我说你这家伙是谁啊？”星宫雅人突然转过头，满脸不爽的瞪着夏海，“这是我们家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少在这里惺惺作态和多管闲事！”

“雅人！”星宫未来急忙叫了一声。

“老姐你也真是的……”星宫雅人又看向星宫未来，没好气的说道，“明明都已经走了还回来做什么？那家伙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吗？或者说你真的准备去给那些人‘工作’还债？”

“喂。”夏海冷声说道，“你就是这么对你姐姐说话的吗？”

“哦，生气了吗？”星宫雅人看着夏海，冷笑着继续说道，“看我不爽就来动手啊！你这家伙……看你那戴着眼镜不敢惹事的样子，是不是还从来没有打过架啊？”

明明只是国中三年级，比夏海足足小了四岁，星宫雅人却俨然没有丝毫尊重与畏惧的意思，不断的挑衅着夏海的火气。

“……”夏海深深的看了星宫雅人一眼，随后指着这个小混蛋对星宫未来说道，“星宫，我能揍他吗？”

“雅人，别再任性了。”星宫未来有些着急的劝阻道，“夏海只是跟我回来帮忙的……”

“老姐你别管！”星宫雅人一边在屋子里翻箱倒柜地寻找着父亲所说的文件，一边继续对夏海冷嘲热讽道，“打扮的还挺帅气的，是东京来的小白脸吗？被我老姐从东京骗到家里，一路上还真是麻烦你了啊……”

“你这家伙……”夏海的眼神也逐渐冷了下来。

“找到了！”没过多久，星宫雅人从一个旧抽屉的深处翻出了一个泛黄的文件袋，随手扬了扬，“就是这个了吧。”

他说着，便将文件袋塞进自己的外套口袋，接着又看向星宫未来：“老姐，那家伙现在还在‘曙金融’那边等着呢，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要。”星宫未来点头。

“我也一起去。”夏海紧跟着开口。

“哈？你去做什么？”星宫雅人立刻投来更加敌视的目光，“我说了，这是我们家的事，跟你……”

“雅人！！”眼看气氛又要僵持下去，星宫未来终于忍不住提高了音量，声色俱厉的大吼了一声。

“……切。”

被姐姐这么一吼，星宫雅人的气焰似乎稍微收敛了一些，不爽地撇了撇嘴，又狠狠瞪了一眼夏海，便没再说什么，算是默认了夏海同行。

……

三人沉默着离开了家，朝着星宫雅人所说的“曙金融会社”走去。

那是一家位于商店街深处、门面看起来有些旧的小公司，招牌有些发黑，玻璃门上贴着几张暴露到不堪入目的海报，隐隐间有种生人勿进的气氛。

来到门口之后，夏海拦住了准备直接往里冲的星宫雅人。

“等等。”夏海看了一眼里面，又对星宫未来说道，“星宫，我跟雅人进去，你先在这附近等我们。”

“可是……”

“放心，交给我。”夏海的语气不容置疑，然后又转向星宫雅人，指了指他斜挎在身后的棒球棍命令道，“还有你，把那东西留下。”

“哈？你是在命令我吗！”星宫雅人冷笑着反问。

“你如果是为了你姐姐好的话……”夏海的目光严肃，直视着雅人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就按我说的做！带着武器进去，只会让事情更麻烦！明白吗！”

或许是被夏海这一刻的气势所慑，又或许是别的原因，星宫雅人与夏海对峙了几秒钟，最终“啧”了一口唾沫，不情不愿地将棒球棍解下，递给了星宫未来保管。

“走吧。”夏海不再多言，取出手机点了点，随后跟着星宫雅人一起推门走进了“曙金融会社”。

……

“曙金融会社”公司内部，前台的位置空无一人，然而星宫雅人却似乎早已习惯，带着夏海拐进了一条狭窄昏暗灯泡照明的楼梯间，向下走去。

“他们就在下面吗？”夏海出声问道。

“等下你就知道了。”星宫雅人懒得回答。

这里的空气中弥漫着更加浓烈的烟草和劣质酒精混合的呛人气味，越往下走，这股味道就越发浓重，同时还能隐约听到越来嘈杂的混乱声响。

很快，两人来到一处灯火闪烁的地下区域。

这是一个层高极低的地下空间，天花板上裸露着管道，几排刺眼的白炽灯管和角落里闪烁着俗气彩光的装饰灯勉强照亮了四周。空气污浊而闷热，浓重的烟雾几乎让人睁不开眼，强力的换气扇在角落里一个劲的嗡鸣。

房间中央摆放着几张铺着绿色绒布的桌子，七八个眼神狂热的赌徒正怪叫着紧盯荷官手中的纸牌赌花札。除此之外，还有不少人抱在角落里那几台屏幕闪烁不定的老虎机和柏青哥机面前玩乐，时不时就传来各种大笑和大叫的声音。

“我找星宫三郎，长柳先生叫我来的。”

星宫雅人对着一个戴着眼镜，纹着刺青的男人说了一句，随后，两人就被男人带着转进旁边的走廊，走进了一个包间。

这里是一个不算大的麻将间，五个打扮随意的男人或站或坐，对着走进来的两人投来不怀好意的目光。

夏海暗自瞥了一眼，发现其中两个人身上隐约能看到刺青。

【麻烦。】

“雅人君你来了啊。”

一个看起来像是负责人、穿着花衬衫的中年男人坐在麻将桌靠里的位置，悠闲地一边抽着烟一边说道，“来的挺快的话，我们刚才还在考虑要不要再打断三郎的一条腿呢。”

在房间的角落里，一个男人正躺在地上，痛苦的捂着自己的一条腿，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巴里的牙齿还浸着血。

这个男人就是星宫姐弟的父亲，星宫三郎。

“……”见到父亲的星宫雅人似乎对这一幕不以为意，稍微多瞥了一眼就转而取出了房屋届，扔在眼前的男人面前，说道，“房屋届我带过来了，长柳先生，现在我可以带他走了吗？”

“别着急嘛。”负责人长柳先生示意星宫雅人先坐下，而后又慢条斯理的说道，“雅人小哥啊，你能这么快找过来，这样的父子情深说实话让我也有些感动，不过呢……你知道你父亲在我这里欠了多少吗？”

面对长柳先生似笑非笑的目光，星宫雅人神色有些紧张的咽了一口唾沫。

接着，还不等他说什么，长柳先生就自顾自的说道，“整整三千万啊！”

“……那又怎么样？”星宫雅人不以为意，对于他来说，三千万三百万什么的，他都没有什么概念。

反正自己肯定还不上就是了。

“我是说啊……”长柳先生叹了口气，拍了拍手里的房屋届，“你们家的房子，也就最多能算一千五百万了。念在三郎是我们这里的熟客，我们算人情价，一千八百万……”

“现在的问题就是，剩下的一千多万，你们要怎么还呢？”

“这个……”星宫雅人脑袋一空，根本不知道如何回答。

这种问题完全超过了一个十五岁少年的理解范畴。

“长柳先生对吧。”

夏海突然来到了星宫雅人旁边，认真询问道，“关于你刚才所说的一千五百万的估值，我有一些疑问……”

“……这位朋友是谁？”长柳先生并不回答夏海的问题，而是向星宫雅人询问道。

不等星宫雅人回答，夏海就主动说道，“我是雅人的朋友，他们家的事情我也都知道了，恕我直言……雅人现在才十五岁，你们就这么突然要他拿出一千多万，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夏海神色认真的说道。

“过分吗？”长柳先生失笑一声，“随后又问道，那你要怎么样？”

与此同时，旁边的其他人也纷纷失笑起来，仿佛听到了一个好笑的笑话。

“哈哈哈……”

“他说我们太过分了哎！”

“好吓人呢！”

看着眼前这些人嚣张的样子，星宫雅人再次咽下一口唾沫。

“既然抵押金不够的话，长柳先生你还是把房屋届还给我们吧。”夏海对那些人的反应装若无睹，自顾自的说道，“我认识一个急需购置房产的买家，他愿意出一个不错的价钱，再加上向其他同事朋友凑一些，应该差不多足够还钱了。”

哎？有这样的买家吗？

星宫雅人下意识看向夏海，然后被夏海狠狠一眼瞪了回去。

“呵呵……”长柳先生笑了一声，“那可不行啊，万一你们就这么跑了，我岂不是就完全拿不到钱了？”

“您可以先将三郎先生留下。”夏海指着躺在地上的星宫三郎说道，“有他在，我们走不了的。”

“哈哈哈哈！”长柳先生大笑了一声，嘲弄的说道，“我不信！”

“……”夏海眼神微眯，做出无奈的语气，“那么，至少还请你先写一份字据，证明我们已经抵押了一部分欠款……”

“不需要。”长柳先生摇头，一本正经的说道，“这里的人都知道，我长柳拓人做生意，讲的就是诚信经营，还有说话算话！”

……那你为什么会来到放高利贷？！

夏海心头强压下火气，无奈地说道，“别开玩笑了，长柳先生……您如果一点表示都没有，雅人君千辛万苦的将房屋届送过来岂不是白费功夫了？”

“怎么会？”长柳先生失笑，晃了晃手中的文件，“这不是已经换上了一部分嘛！”

“……”

什么叫做还上一部分……你和我都知道，没有纸面证据，所谓的“承诺”根本就是狗屁！

夏海缓缓捏紧了拳头，而后又逐渐松手。

“你这家伙……”星宫雅人突然站了起来，他现在才终于听明白了，眼前这个混蛋居然是准备就这么白白的吞下自己家的房子！

“别冲动。”夏海一手按在星宫雅人肩膀上，随后又看向长柳先生，说道，“恕我直言，长柳先生……我们是来谈解决方法的，不是来听你耍无赖的。按照法律规定，房屋交易与估值……”

“别说了。”长柳先生喝停了夏海的话语，似乎是已经没了耐心，冷冷的向夏海说道，“小鬼，我不知道你是哪里来的，我刚才的意思你应该已经听的很清楚了。”

“趁我没发火之前，赶紧滚吧。”长柳先生目光冰冷，随意的说道。

“……那就是没得谈咯？”夏海也逐渐收敛起笑容，深深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这一刻，房间里的气氛前所未有的紧张了起来。

长柳先生有恃无恐的看着眼前两个青年，准确的说是看着夏海。

他自诩见过的年轻人不少了，但说实话，能够在这种情况下单刀赴会，气势还丝毫不弱自己的，坦白的说，他很欣赏。

如果不是时机不对，他都有心思把这个年轻人收到手底下好好培养了。

不过，欣赏归欣赏，房屋届他是绝对不会还回去的，吃下去的肉怎么有吐回去的道理？

至于下次等他们再找过来算欠账的时候……就算个四千万吧。

一分都不能少。

长柳先生这么想着，目光死死盯在夏海身上，似乎很是好奇夏海接下来会作出什么反应。

他看到夏海深吸一口气，似乎终于是准备说什么……

“还给我！”

突然，星宫雅人扑了过来。

或许是怒火攻心，又或许是少年人的冲动，星宫雅人趁着长柳先生注意力分散的一瞬间，猛地一个箭步上前，一把就将桌子上的那个文件袋抢了回来！

“！！！”

这一刻，除了在一旁不断哼哼唧唧的星宫三郎，房间里的所有人都齐齐看向了将文件袋死死捂在怀里的星宫雅人。

“抓住他！！”气急败坏的长柳先生指着星宫雅人大喊！

“嗨！”

“该死的小鬼！”

在长柳的指示下，其他几人一起朝着星宫雅人走了过去！

“雅人！回来！”

夏海见状，瞳孔骤缩，也来不及多想，立刻一个跨步上前，将刚刚抢回文件袋还没来得及跑远的雅人猛地拽了回来，护在了自己身后。

“长柳先生，别冲动！”夏海咬牙劝阻道，“雅人还没成年，一旦在这里出事的话……”

“……”长柳先生神色微动，目光闪过一丝犹豫。

夏海见此，正要继续说什么的时候，房间的门突然又打开了。

“老大！老大！”一个穿着不同制服、看起来像是外面望风的年轻小弟突然从外面冲进来说道，“外面，外面有……”

“有什么？说！”长柳先生没好气的勾了勾手指，示意那人凑过来小声说。

于是，那个年轻人的听话的凑了过去，开始小声说话。

但问题是，这间房间不大，同时又太安静了。

尽管那个年轻人的声音已经很低，但夏海还是敏锐的捕捉道了几个关键词。

“……外面……”

“……那家伙的女儿……”

【星宫？！】

夏海的脸色变了。

……

“雅人。”

星宫雅人一愣，随后便看到夏海已经凑到了他的身边，小声的向他说道，“冲过去，背上你父亲！跟我走！”

哈？你在说什么？

星宫雅人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夏海说的意思，然后便看到夏海突然冲了出去！

“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