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卖果茶

“武威侯上月才因强占民田被参。”沈嘉岁凑近她耳边轻笑,“你说若此刻传出严家偷方子不成反诬陷,明日御史台的折子会不会堆满圣案?”

严婷瞬间瘫软如泥。

暮色渐浓时,沈嘉岁蹲在后院洗黎朦子。

方婶捧着篾箩过来,眼圈还红着:“大小姐怎知老奴不会背叛侯府?”

“你儿媳妇临盆就在这几日吧?”沈嘉岁削着青皮,“昨儿我让程掌柜送的红参可收到了?”

方婶手一抖,黎朦子滚进清水里。

粼粼波光中,她看见少女唇角噙着笑:“我们侯府呢,从不亏待自己人。”

沈嘉岁将榨好的果汁倒进琉璃盏,琥珀色浆液里浮着细碎果肉,像撒了把星星。

……

翌日。

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小厨房,方婶麻利地将青皮黎朦子剖成两半。

淡黄汁水溅在粗瓷碗沿,混着碎冰发出清脆响声。沈嘉岁端起琉璃盏抿了口,酸甜滋味激得她眯起眼——这才是盛夏该有的畅快。

姚锦攥着抹布欲言又止,直到琉璃盏底磕在榆木案上发出轻响。

“可是姚墨在账房不顺手?”沈嘉岁捻着帕子拭去唇边水渍。却见姚锦眼睛发亮,鼓起勇气问:“黎朦子能做饮子,那葡萄甜瓜是不是也都可以?”

“妙极!我怎么没想到呢!”沈嘉岁闻言大喜,腕间翡翠镯撞得案几叮咚作响,“明日找程掌柜支二十两银子,龙眼配牛乳,甜瓜兑蜂蜜,你都试来。”

她望着姚锦欣喜的背影,忽然想起前世连锁茶饮店那些研发会议。谁能想到在这西魏朝,竟有厨娘无师自通产品迭代?

蝉鸣声里,沈嘉岁对着舆图蹙眉。

京中地皮早被皇亲贵胄圈占殆尽,唯独西郊有片荒地临着镜湖。正盘算着戏楼要盖几层飞檐,紫莺捧着青瓷碗慌慌张张闯进来:“小姐,程掌柜正候在垂花门,看样子像是有什么急事禀报!”

茶室氤氲着龙井香,程掌柜的汗珠顺着灰白鬓角滚落:“大事不好了,严记茶楼把全城的羊奶都包圆了!”

他袖口还沾着奶渍,“今晨跑遍十二家奶户,连隔夜的酸浆都买不着。”

沈嘉岁指尖轻叩汝窑茶盏。

盏中残茶映出她冷笑的唇角——严记这招倒是阴损。

奶茶生意最重口碑,若接连三日断供,那些办了贵宾卡的少爷贵女们怕是要掀了茶轩的屋顶。

“传话下去,明日挂出新牌,就说我们要开始卖果茶新品了。”她蘸着茶水在案上写画,“金芋酿圆子用木薯粉,龙眼布丁露取椰浆,冰镇黎朦水多加薄荷……”

琉璃护甲划过六道水痕,“严记既爱喝奶,就让他们喝个够。”

程掌柜盯着案上渐渐干涸的水迹:“那奶茶的生意怎么办?”

“先搁着,不着急。”沈嘉岁拔下金簪挑亮灯芯,“你且放出风声,就说沈氏要推十二味时令鲜果饮。”火苗在她眸中跳跃,“再让姚墨把会员册子理出来,凡本月消费满十两的,赠戏楼雅座请柬。”

三更梆子响过,沈嘉岁仍对着账本拨算盘。

严记能垄断奶源,无非是仗着背后东家财力雄厚。可她沈氏茶轩真正的杀招,从来不在那一碗奶茶。

铜钱在指间翻飞,她忽然想起现代商战里的差异化竞争——既然你们抢奶源,我便造个新风口。

五更天未明,十二辆青幔小车从沈府角门鱼贯而出。

车头悬着的牌匾上刻着“时令鲜饮”,缀满黎朦子与葡萄的竹编灯笼随车摇晃。最先抵达东市的姚锦掀开棉被,露出冒着寒气的铜壶——这是沈嘉岁特意让铁匠打的冰镇桶。

“荔枝杨梅饮三文,葡萄薄荷露五文!”姚墨清亮的吆喝声惊飞檐下麻雀。

穿烟罗纱的贵女们捏着洒金帖围上来,很快将赠戏楼雅座的消息传遍半个京城。

……

严记茶楼。

蒋掌柜的算盘珠子崩到第三颗时,沈氏茶轩的冰鉴正往外冒白雾。

八月的日头毒得很,青石板路面上腾起的热浪,却扑不灭排队人群的热情。

“东家,这是今日第三车黎朦子。”伙计抹着汗往后厨搬竹筐。

沈嘉岁捏起颗青皮果子,指尖沾了层薄霜——岭南快马加鞭运来的冰镇鲜果,每颗都裹着三层油纸。

严记二楼雅间,蒋掌柜的茶凉透了。

他盯着对面茶轩支起的素纱凉棚,棚下小厮正往琉璃盏里码冰块。晶莹剔透的冰山上堆着切瓣的黎朦子,浇上蜜水时,橙黄果肉在阳光下泛着琥珀光。

“掌柜的,买来了!”跑堂捧着竹筒杯挤进门,杯壁凝着水珠,杯口插着根芦苇杆。

蒋掌柜猛吸一口,酸涩激得他后槽牙发麻,转瞬又被回甘勾得再嘬一口。

“这里加了蜂蜜?”他舔着嘴角。

“何止!”跑堂掏出一张花笺,“里头有薄荷叶、陈皮末,听说还掺了西域来的...哎掌柜!”

蒋掌柜已经冲下楼。

沈氏茶轩的冰鉴前排着两队人,穿短打的脚夫与戴帷帽的贵妇摩肩接踵。他挤到告示牌前,看清“会员优先取饮”五个描金大字,喉头突然涌上腥甜。

蒋掌柜满脸沮丧地摇摇头,叹了口气。

全京城羊奶的独家采购权虽然被他牢牢掌控在手里,但垄断黎檬子恐怕要面对重重困难。

毕竟,这种珍稀货物在京城极为罕见,若要大批量购入,必须跋涉至远方,一来一往耗时五日,待货物抵达,恐怕美味佳肴亦已化作过往云烟。

而且,他心中存疑,就算他成功独揽所有瓜果的供应,沈氏茶轩依然有能力研发出更多创新佳品。

难以匹敌。根本无力与沈氏抗衡!

蒋掌柜深刻地意识到了这一残酷现实,缓缓地闭上了他那布满愁思的眼。

认输了!

……

当夜子时,西市羊圈飘着股馊味。

三个奶商蹲在板车旁,手指沾着发酸的羊奶往嘴里送。

“真馊了?”胡二麻子苦着脸。

“馊了三成。”乔驼子捶着腰,“严记说好的包圆,如今连人影都不见!”

赵胖子突然蹦起来:“要不还是去沈府吧!沈大小姐菩萨心肠,上月还多给咱们二十文车马钱。”

“也只能这样了!碰碰运气!”

“走走走!”

羊奶堪称贵比金珠,即便是倾尽各种保鲜技巧,在这酷暑难耐的夏季,它的保质期也仅仅限于区区两三天。

若未能及时售出,奶商们便将面临巨大的亏损。对他们而言,亏损一天的痛苦已经让他们难以忍受,倘若连续几天亏损,辛苦积攒的最后一笔财富也将荡然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