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霍云儿的声音,也不是霍云儿在说话。
说话的,只有自己。
霍雨浩深深地知道这一点。
斗罗星意志太过宏大,祂只会回应他的愿望,而无法做出任何细致的帮助,只能依靠他的想法而行动。
霍云儿的灵魂早已离开,被高高在上的神王收容在神界当中,眼下不过是信息的残余,以霍雨浩思想为驱动力而形成的完美仿真人格。
同样的,霍雨浩也很早就知道了,在窥见了穿越者的记忆之后,拥有了穿越者的见识之后——他的母亲,霍云儿,并不爱他,或者说,并没有那么的爱他。
只是他不愿意接受,将心底的这份感情与想法压到了最底,不会跟任何人分享的最底端。
儿童时,霍雨浩能够感受着霍云儿的爱,霍云儿便是他生命中的一切,因为他的世界中只有霍云儿,看不到其他的一切,看不到其他的爱,看不到……他自己。
六岁时,他在白虎公爵府觉醒了武魂,名为灵眸的武魂,先天魂力只有一级,是个当之无愧的废物。
没有继承白虎武魂,没有天赋,如果就这样离开了白虎公爵府,也不会有戴家的人在意,顶多是派个人偶尔盯着,盯着霍雨浩娶妻生子,盯着生下的孩子会不会继承白虎武魂。
可是他没有,她没有离开。
抱着心中的爱,在白虎公爵府受尽屈辱,独自一人病死在榻上,只有霍雨浩为她收尸,为她下葬。
回望这一刻,霍雨浩完全看透了他的母亲,霍云儿,从始至终爱着的都不过是戴浩,而她的儿子,不过是戴浩的附属品,或许只有一丝,一丝继承自她丈夫的爱。
“我知道的……我只是……不想面对这一切。”霍雨浩低下了头,泪水不住地从眼眶中溢出。
“可是你必须要面对,霍雨浩,所以才有了我。”“霍云儿”站在他的面前,身上属于母亲的一切都粉碎消失,露出与他一模一样的身姿,脸上同样布满了泪痕,“这是你的选择,是我的选择,霍雨浩,面对它!”
“我知道,只是,我找不到答案。”两个霍雨浩同时说着,脸上哀伤而又坚定,看着彼此,也看着自己。
如果想要复仇,即便不是为了母亲,是为了自己而向戴浩复仇,霍云儿会站在面前,阻止他。
如果越过霍云儿复仇,那恐怕是与母亲反目成仇,跟最初的愿景,与母亲生活在一起相悖。
毕竟,对于霍云儿来说,只是过了几天罢了,仍旧是爱着戴浩的那个她。
那要如何呢?放弃复仇?还是继续复仇?
这是为了母亲?还是为了一己私欲?
“想得好像有点难听了啊,什么一己私欲……”
霍雨浩无奈地笑了一声自己,握紧了拳头。
“……不过其实也不错了,当然是为了我自己,霍雨浩。”
………………
“已经快一个星期了,雪儿你哥哥怎么还没醒过来,我们那个时候只花了十几分钟不到吧?”
因为失去了外来力量的干涉,不到半天,极北之地再度刮起了风雪。核心区冰雪二帝先前的所在地,由冰砖构筑的冰屋覆盖了原本的,冰帝有些无聊地趴在地上,用螯爪戳戳还靠在冰雪沙发上的霍雨浩。
冰雪二帝有着凶兽的底蕴,无论是魂力还是精神力都无比庞大,加上有伊莱克斯与万妖王对斗罗精神体的优化,两位很快就完成了深度精神共享的链接与适应。只不过将意识从精神领域迁移回肉体的时候,发觉霍雨浩似乎还没有脱离。
“冰儿,都跟你说过很多次了,哥哥他的行为相当于跟你额外长新的尾钩,而且不是一根,是数以百亿计的量级,与我们接入斗罗精神体不是一个级别的事情,预计能在半个月时间内适应已经是比较快了,现在似乎因为未知原因,进度拖慢了很多。”
雪帝盘坐在冰屋当中,面前是一副国际象棋,拿起一枚主教棋子放置了下来:“与其焦虑他,不如来跟我好好下棋,别在屋子里跑来跑去。”
在阿花这个穿越者的记忆中,雪帝一眼相中了国际象棋这个颇为有趣的娱乐活动,为霍雨浩护法期间制造了冰屋的同时也制造了这个冰制棋盘棋子,经过几天的学习,已经是大杀四方了,特长是用女皇这个全能棋子挤压对面棋手的空间。
“饶了我吧雪儿!这玩意我根本学不会啊!也就是比那个废物天梦好一点而已!”明明只是蝎子本体的模样,冰帝脸上与眼神中都流露出了极端扭曲的人性化表情,表示着她的痛苦。这差不多一个星期下来,她两眼一睁就是跟雪帝下棋,算得她脑子发疼。
为了不跟雪帝下棋冰帝还特意拉了帮手,但伊莱克斯为了优化不断变化斗罗精神体根本没空,天梦跟本体宗那十个都没什么脑子,让雪帝下得不爽,只有万妖王偶尔空出手替她跟雪帝下几盘。
可是讲道理,万妖王那不到两个时辰的空闲时间又能做些什么?她休息一次至少都是按月来计算的好吧!几个时辰,有时候一个时辰都不到的时间,算得了什么啊!
“那我再讲得细一点?”雪帝兴致勃勃地抓住了冰帝的尾钩,无视对方死死插在地里的螯爪,拖着来到了棋盘前,“来!我来跟你讲……”
叮。
一声清脆的响动,回荡在这片斗罗星的天地之间。
回荡在斗罗精神体之中!
猛地回过头,冰雪二帝发觉坐在冰屋中心的霍雨浩,睁开了他的双眼。
正在忙于优化斗罗精神体的伊莱克斯魂体一震,与天梦的精神体一起被丢了出来。
“发,发生什么事了?”天梦茫然无措地看着周围熟悉但陌生的环境,虫足正在往嘴里塞着什么,很明显被丢出来之前应该是在当肥宅,在看见冰帝后有些尴尬地放下了虫足,打了个招呼,“你好啊冰冰……”
“伊老,发生什么事了?”雪帝没有在意天梦的耍宝,松开冰帝的尾钩就冲到了灰衣老者面前询问状况,这一个星期的相处下来,关系是足够融洽了。
“哎呀呀……就在二十分钟前,雨浩的精神体与斗罗精神体完成了最深程度的精神共享。”伊莱克斯叹为观止地说着,将目光投射在霍雨浩身上,“这代表着,雨浩已经完全与斗罗精神体融为一体,这具躯壳相当于是他用丝线操控的傀儡,而他的本体已经成为了斗罗精神体本身。”
“同时也意味着……”
“天地权限的完整获取,哥哥即将彻底成为母星本身?”
“伊老,发生了什么?怎么会这么快?”
星主,以穿越者思想推演的最高境界,就这么轻松地达成了?
从开始到完成只用了一年的时间?
在场的所有人都很难理解与接受,到底发生了什么?明明预计还有一到三个星期不是吗?
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先前,精神体接收天地权限的过程徒然加快,几乎是一个瞬间,整个斗罗精神体就完成了对已覆盖地区的天地权限接收,斗罗精神体尚未覆盖的区域,只需要雨浩抵达就能完成,比如说这儿,极北之地,”伊莱克斯指了指地面,“刚刚完成了接收。”
“然后老夫的思维模式被复制了,斗罗精神体构筑了一个由亿万个伊莱克斯构成的思维阵列,以现有的信息进行推演,把斗罗精神体的构造优化到了当前的极限。”
“最后就是现在了。”
“星主要戴冠了。”
随着伊莱克斯最后一个字落下,“霍雨浩”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眼睛闭上,而后睁开。
湛蓝的星球浮现在眼中,仿佛替代了他的双眼。
大衣与长袍无风自动,在这片天地中翻飞。
冰屋以最柔和的方式融化,将天地归于祂的身边。
祂双臂张开,大衣之上,浮现斗罗星的历史,长袍之下,他的人生正在演绎。
空灵的声音回响在每一个斗罗星生命的心头,无言地诉说着喜悦。
天空中刮起风雪的云雾散开,明明是白日,却被星空所覆盖。
“那不是星空。”雪帝痴痴地看着天空上的一切景象,伸手指向了星空中的一颗星。
“那是……我们。”
天梦冰蚕、万妖王、雪帝、冰帝、毒不死……包括无数的草木、无数的植物魂兽,还有伊莱克斯,是那漫天的繁星,盘踞在天空之上。
风云变化,星空在注目礼中收缩,露出了被遮盖的雪云,汇聚为一体。
一个冠冕。
由冰晶与花卉打造,以历史与祈愿点缀,美丽、华贵、平凡、朴素,冲突的形容词可以同时描绘祂的存在,当你看向祂,会呈现心中幻想模样的冠冕。
这是完成了构造优化的斗罗精神体,呈现在物质世界中的模样。
不只是伊莱克斯他们,极北之地无数的魂兽也在见证着这一切,当冠冕形成时,它们以各自的礼仪,或是朴素的匍匐,向冠冕致以他们的敬意。
然后,这枚星主的冠冕,落在了霍雨浩头顶上。
“我是霍雨浩,斗罗星星主。”
“此时,宣告我的存在。”
天地奏响喜悦,万灵为之匍匐。
此时此刻,星主诞生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