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李守中算盘落空

由于雪雁这个丫头向来迷糊,黛玉对她的期望总是较别的低出一分。

旁人说出这话指定会多心,然而,出自雪雁之口的东西她却会下意识的往浅处想。

有没有一种可能,雪雁不是那个意思?

黛玉略作纠结,意识到自己并不能总是跟上雪雁的思想,干脆直接问道:

“你说什么是我先的?”

雪雁一脸理所当然,悄声道:“当然是教紫鹃她们的差事啊!”

“我看以姑娘的才学,教宝二爷都不在话下,何况丫鬟们。”

“侯爷肯定是想让姑娘教的,如此便能借由紫鹃姐姐她们来和姑娘暗通款曲。”

黛玉听到前半句,才松了半口气便立刻柳眉倒竖。

恼羞成怒的揪住雪雁的耳朵:“你这蹄子越发胡吣了!什么暗通款曲,也是能浑说的?”

雪雁踮着脚连连讨饶:“姑娘饶我!我学艺不精,不该乱用文辞的。”

黛玉手上力道一松,耳尖已染了薄红:“偏你这小脑袋整日里装些荒唐念头。”

雪雁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只觉得做姑娘的小红娘真是世间第一难事。

明明早就暗通款曲了,却连自己这个丫鬟也不能提。

雪雁暗自庆幸,还好她将那个姑娘半途放弃的旧香囊补全后交给侯爷了。

不然以姑娘的别扭性情和病弱身子,怕是得哭死在榻上。

至少侯爷知道了姑娘的真实心意后,不会因为没有得到回应而心灰意冷的放弃。

因为自己的帮衬,这段姻缘总是会有好结果的。

不过,爱上自家姑娘,侯爷也是不容易。

得等到与老爷提了亲,姑娘方会显露真心,在此之前,都难以得到姑娘的回声。

雪雁转而看向自己的同党,见紫鹃憋着笑,小脑筋又开动起来。

几个呼吸的功夫,黛玉便看见雪雁一拍脑门,像是明白了什么。

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她,上前一步指着一边的门洞道:

“那堵墙开了个门洞,这是侯爷想和姑娘私会想出的妙法啊。”

“传话的人肯定没听清,怎么让珠大奶奶过来了。”

紫鹃终于笑了出来,拉下雪雁的手:“这就是侯爷的意思。”

“啊?侯爷为何不选姑娘?”

黛玉默然不语,一手揪住雪雁一只耳朵。

那般没起子的事,她怎么做得出来?

这小丫头到底把自个儿当什么了!

雪雁感觉有些委屈,这回梗着脖子,不求饶了。

紫鹃和雪雁虽为同党,想法却有所区别。

她能察觉到黛玉寓居贾府的别扭感受,也较雪雁更为清楚名份对于正经姑娘的重要性。

与侯爷早日修成正果自是能脱离贾府的苦海,来到侯府这个乐土。

但是,以黛玉目前的身体状况,只怕到时候有福也消受不了。

侯爷终究需要人排忧解难,姑娘显然是无力完成的,到时候她们这些丫鬟就得上阵。

而以姑娘的性子,看见丫鬟们都能如此,她却不能,心里指不定有多难过。

最好的办法还是且先在贾府将养好身子。

雪雁全部的心思都在姑娘身上,做出的决定却不一定符合适合目前的情况。

紫鹃朝雪雁快速眨眼,示意其中另有隐情。

雪雁自然相信这位唯一的同党,这才再度认错。

决定等之后私下里好好问个明白。

谁知黛玉见雪雁这愣丫头似乎更听得进去紫鹃的话,心中顿时生疑。

念及紫鹃的聪慧和她如今的身份,并未立刻挑明,到时候回屋拷问雪雁更为省事。

……

御书房中,皇帝展开李守中那封早已承诺的奏疏,目光扫过字句,唇角微扬。

这纸上的言辞远不如当日酒楼里传出的那般激烈,倒像是被雨水淋湿的炮仗,徒留个哑火的壳子。

他指尖轻叩案几,笑意更深——李守中出了酒楼后的种种,锦衣卫早事无巨细报了上来。

“朕的识人之明,果然不错。”皇帝低语,将奏疏搁在一旁。

这李守中既贪慕清名,偏又骨头里掺着三分滑腻,若只是个寻常事务官倒也罢了,可他先掌国子监,后至鸿胪寺,这等要紧处,岂容得八面玲珑的墙头草?

思绪及此,皇帝忽又摇头失笑。心腹爱将这回未免太过小心,自污哪需用“内乱”这等重罪?

他永泰帝难道是那等无容人之量的昏君不成?笔锋一转,朱批已定:罚俸半年,罪名却挑了个“奏对失仪”的轻巧由头——既全了朝廷体面,又给那老狐狸留了台阶。

此刻的李守中正立在府中书房,捧着圣旨的手微微发颤。

罚俸半年?他盯着那轻飘飘的六个字,眼底掠过一丝愕然,随即化作苦笑。皇帝这是……嫌他演得太过拙劣?还是早看穿了他那点欲盖弥彰的心思?

“老爷,这……”身旁的长随欲言又止。

李守中摆摆手,莫名的笑了两声。

笑声里却透出几分释然——雷霆雨露俱是天恩,何况这罚俸分明是道护身符?

他整了整衣冠,朝皇宫方向郑重一揖,低声喃喃:“臣……谢陛下体恤。”

窗外暮色渐沉,李守中的影子被拉得老长。

看似轻飘飘的罚俸,却已经将他的前途葬送。

但讨好嘉靖侯显然还是有用的。

圣上全知此事,见他首鼠两端本该留中不发,以后寻个由头便可将他打落尘泥。

如今还能在这个位置上待到致仕,已经是个不错的结果了。

身旁的长随却是想不到这一点,还是愤愤不平:“枉老爷还送了这么些厚礼给贾家,他们就是这般办事的?”

贾家如今的权势全然依靠嘉靖侯,京城中人固是不敢得罪许文若,但如今的贾家却已得不到以往的尊重了。

“那…老爷,纹姑娘和绮姑娘……”

李守中吞下一嘴苦涩的茶叶,“能和嘉靖侯有所联系,对往后的李家更为重要。”

“现在应当担心的,不是我们嫁不嫁,而是侯爷还娶不娶。”

世态炎凉,官场尤为如此。

对于没有前途的李家,能和如日中天的侯府结亲绝对是求之不得的。

利益重在交换。

京中想攀上侯府的人多不胜数,侯爷提携了他们能取得的回报是李家给不了的。

不行,得寻个日子再去贾府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