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的起床铃在六点整准时响起,刺耳的电子音划破清晨的宁静。许昭猛地睁开眼,一时间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
“第五天了,还是不适应吗?”对床的室友林小满揉着眼睛问,声音里带着没睡醒的含糊。
许昭摇摇头,伸手按掉手机闹钟。
“今天周五,终于能睡懒觉了。”另一个室友陈琪从上铺探出头,“许昭,要不要一起去食堂?听说新来了个帅气的打菜小哥。”
许昭勉强扯出一个微笑:“你们去吧,我想先去图书馆占位子。”
图书馆的晨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许昭坐在她惯常的角落位置,翻开《五年高考三年模拟》。高三的课程比想象中紧张,尤其是她还要保住奖学金资格。
“这里有人吗?”
清朗的男声从头顶传来。许昭抬头,看见陆予诚抱着几本参考书站在对面。
“没人。”许昭挪了挪书本,给他腾出空间。
陆予诚坐下,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纸袋:”食堂的肉包子,趁热吃。”
香气钻进鼻腔,许昭这才意识到自己又忘了吃早餐。她小声道谢,接过还温热的包子。
午休时间,许昭独自走在校园的林荫道上。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她几乎是跑着掏出来,却在看到来电显示时瞬间失落——是李婶,不是周柏霖。
“许小姐,您有件毛衣落在这里了,要给您送过去吗?”
许昭握紧手机:“不用了,先放着吧。”她犹豫了一下,“周先生…最近怎么样?”
“周先生出差了,去德国,大概半个月才回来。”李婶的声音带着犹豫,“他临走前问起您…说学校要是缺什么,直接从他账户支取。”
许昭的胸口泛起一阵酸涩的暖意。即使刻意避开她,周柏霖依然没有忘记作为监护人的责任。
“谢谢李婶,我这边什么都不缺。”她轻声说,“麻烦…麻烦周先生保重身体。”
挂断电话,许昭坐在长椅上发呆。
“许昭!过来打球啊!”林小满在操场另一端挥手喊道。
许昭强迫自己站起来,拍了拍裙子。这是新生活,她必须适应。没有周柏霖的日子,也必须继续下去。
周末的宿舍比平时热闹。四个女孩挤在陈琪的床上看恐怖片,尖叫着抱成一团。许昭捧着林小满泡的速溶奶茶,感受着久违的轻松。
“许昭,你有喜欢的人吗?”电影结束后,林小满突然问道。
宿舍瞬间安静下来,三双眼睛齐刷刷看向她。许昭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脑海中浮现出周柏霖站在琴房门口的样子。
“没有。”她轻声说,将奶茶一饮而尽,“没有喜欢的人。”
周一早晨的物理课,班主任宣布了一个消息:“下个月有全国高中生钢琴比赛,学校要选派两名同学参加。有兴趣的今天放学后去音乐教室。”
许昭的笔尖在笔记本上顿了一下,洇开一小片墨迹。钢琴…自从离开周家,她已经三周没碰琴键了。
“你要报名吗?”下课铃响后,陆予诚问她,“你弹得那么好。”
许昭摇摇头:“高三了,没时间练习。”
但放学后,她的脚步却不由自主地走向了音乐教室。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流畅的琴声——是肖邦的《革命练习曲》,弹奏者技巧娴熟,力度控制得恰到好处。
许昭站在门外,透过缝隙看到钢琴前坐着一个陌生男生,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飞舞。他弹完后,音乐老师满意地点头:“很好,林墨。比赛就定你和——”
老师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她看到了门口的许昭。
“许昭?你对比赛有兴趣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她。
“我…我只是路过。”许昭低声说,转身要走。
“等等。”音乐老师叫住她,“我听过你弹琴,去年圣诞音乐会的《小夜曲》很棒。要不要试试?”
许昭的手心沁出汗水。她应该拒绝的,可当她看到那架黑色钢琴时,身体仿佛有自己的意志。她走到琴前坐下,手指悬在琴键上方,突然不知道该弹什么。
“放松。”音乐老师鼓励道,“弹你最喜欢的曲子。”
许昭深吸一口气,手指落在琴键上。《月光》的旋律流淌而出,起初有些生涩,很快便找回了感觉。
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中,教室里一片寂静。许昭睁开眼,发现所有人都盯着她,包括那个一脸惊讶的林墨。
“太美了。”音乐老师率先鼓掌,“就定你和林墨了。比赛在十月二十日,每周一三五放学后练习。”
许昭张嘴想拒绝,却听见自己说了声“好”。
走出音乐教室时,她的心跳仍然快得不像话。三个月没碰钢琴,技巧生疏了不少,可那种沉浸在音乐中的感觉,依然熟悉得令人心痛。
回到宿舍,许昭给李婶发了条消息:“学校的钢琴比赛,我能回去练琴吗?周家的钢琴...”
消息发出去后她就后悔了。这算什么?找借口回去吗?
她急忙想撤回,李婶却已经回复:“当然可以!周先生说过,这里永远欢迎你。他下周才回来,你可以趁现在多练练。”
永远欢迎...许昭苦笑。如果真的“永远欢迎”,周柏霖又何必刻意避开她?
周六上午,许昭独自回到周家别墅。李婶热情地迎出来,絮絮叨叨地说着她离开后家里有多安静。
琴房还保持着原样,那本意大利钢琴谱静静躺在琴盖上,仿佛在等待她的归来。
练习持续了整个上午。当许昭弹完第三遍参赛曲目时,肚子咕咕叫了起来。她走向厨房,却发现李婶不在,餐桌上却摆着一盘三明治和一杯牛奶。
许昭小口吃着三明治,目光扫过空荡荡的餐厅
下午离开前,许昭鬼使神差地来到了周柏霖的书房。
门没锁,她轻轻推开,檀香的气息扑面而来。书房一尘不染,桌上的文件整齐地码放着,钢笔放在惯常的位置——那支和她同款的万宝龙,只是颜色不同。
许昭没有进去,只是站在门口。
宿舍楼下,陆予诚抱着一摞书在等她:“你去哪了?班主任找你半天了。”
“有点私事。”许昭接过他递来的讲义,“怎么了?”
“下周一模考安排。”陆予诚压低声音,“听说这次特别难,关系到保送名额。”
许昭点点头,强迫自己集中精力在眼前的讲义上。
夜深人静,许昭在台灯下奋笔疾书。数学公式、英语单词、历史年表...这些熟悉的知识点让她暂时忘记了那些复杂的情感。直到凌晨两点,她才合上书本,揉了揉酸痛的颈椎。
手机屏幕亮起,是一条国际新闻推送:”德国法兰克福遭遇罕见暴风雪,机场关闭至明日...”
许昭的心猛地揪紧。法兰克福...那不是周柏霖出差的地方吗?她急忙打开浏览器搜索详细新闻,手指因为焦急而微微发抖。暴风雪导致多处断电,交通事故频发...这些字眼像刀子一样扎进她的眼睛。
犹豫再三,许昭还是拨通了周柏霖的电话。漫长的等待音后,转入语音信箱。她挂断,又拨了一次,依然无人接听。
”求你了,接电话...”许昭喃喃自语,第三次按下拨号键。
这一次,电话接通了。
“许昭?”周柏霖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带着明显的疲惫和...惊讶?
“您...您没事吧?”许昭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发颤,“我看到新闻说法兰克福暴风雪...”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我前天已经转机去慕尼黑了。”又是一阵停顿,“你...就为这个打电话?”
许昭的脸瞬间烧了起来。她太冲动了,现在听起来像个过度担心的傻瓜:“对不起,打扰您了。我只是...”
“谢谢。”周柏霖突然说,声音比平时柔和,“我没事,别担心。”
简单的几个字,却让许昭的眼眶瞬间湿润。她咬住嘴唇,生怕自己会说出更多不该说的话。
“学校怎么样?”周柏霖问,语气恢复了平常的公事公办。
“挺好的。”许昭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我报名了一个钢琴比赛,今天回去练了一会儿琴。”
“李婶告诉我了。”周柏霖说,“琴房你随时可以用。”
又是一阵沉默。电波中只有彼此的呼吸声,遥远而清晰。
“那...不打扰您休息了。”许昭最终说道,手指紧紧攥住被角。
“许昭。”周柏霖突然叫住她,”照顾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