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对不起她

宋芍药住在陆家养伤这几天,吃陆家的,喝陆家的,实在是坐不住了。

今儿个不管桂芳嫂子跟在身后怎么阻拦她,她就是装作听不见。

把碗刷了,灶台擦了,衣服洗了,房间打扫了,垃圾扔了。

十八岁的她,干起这些家务活,得心应手。

不像是二十二岁以后的她,自从遇到了那个男人,他宠了她近十六年,将她养的十指不沾阳春水,困在牢笼里早已不清楚外面的柴米油盐酱醋茶了。

那个男人,现在应该三十岁了吧。

算算日子,她也快要去找他了。

下午两点,陆明义回来了,周业东却是直接回了大山村。

宋芍药待在房间里,手里握着一盒陆明义转交的祛疤膏,对着镜子认真看着自己脸上已经结痂开始逐渐脱落的伤口。

上一世,她的脸和身材都保养的很好,又有那男人搜集到的上好膏药,没留下什么疤痕来。

她也就没太在意这回事。

没想到周业东的心这般细致,宋芍药凑近闻了闻,药膏里还有股淡淡的香气。

周业东搭着隔壁村的牛车回来,一路上村里人指指点点。

他目不斜视地走进两年未回的家。

“你还知道回来?”

周业东灵敏一躲,打水的水瓢擦过他的耳垂,差一点就正中脑门。

周母的暴脾气没吓到周业东,反而吓到了来找周业东汇报情况的刚子和郑斌两小子。

他们是进还是不进呢?

周母鼻间重重哼出一声,看到有外人在,转身回了里屋。

站在一旁不敢帮腔的周业国忙使了个眼色,催周业东和刚子郑斌俩赶紧进屋。

“业东哥,宋大光和李瘸子还下不来床呢,暂时起不了什么风浪。”

“村长那我们又去了一趟,当着我们的面他臭骂了宋勇一顿,也答应会盯着宋家还彩礼。”

“就是盼盼姐……”

周业东身子一顿,立马问道:“她怎么了?”

刚子推了郑斌一把,示意他说。

“盼盼姐脸上的伤加重了,似乎是昨晚被齐遥给打了。”

鼓足勇气说完,郑斌小心地瞥了眼周业东脸色,然后用力踩了刚子一脚。

“哎呦……你。”

刚子不敢再喊,把疼痛憋了回去,咬咬牙咽下。

不是他怂,实在是周业东的脸色太差了。

刚子和郑斌两人现在恨不得自己是团空气,缓慢挪动着脚步往门边靠。

“郑斌。”

周业东阴沉的声音让被点到名的郑斌虎躯一震。

“哎,哥,有事您吩咐。”

瞧他那一副讨好的样子,刚子表示没眼看。

“刚子。”

又一个身子一抖。

“哎,哥。您说,我都听您的。”

郑斌一个白眼翻过去,他比他能好到哪里去。

“这个你托张寡妇带给盼盼。”

周业东掏出止血消肿药和一盒祛疤膏递给郑斌,又嘱咐了一声,“不用告诉她是我给的。”

“你们这两天就堵在宋家门口催债,齐遥去田地里干活也跟着。”

两人连连点头。

刚子和郑斌刚走不久,周业国说周母找他。

“我之前就不同意你和宋家定亲,你看看现在。你难道还非要宋盼盼不可吗?”周母暴怒出声。

贴在门边偷听的周业国,也很久没见周母这么生气了。

“业东,你刚升了连长,正是上升的大好时候。你又何苦要去蹚宋家这盆浑水。你要媳妇,妈给你找,村里没有,就去镇里,镇里没有,就去县里,总能遇到个喜欢的。”

“……”

男人跟个木头一样杵在原地,像是在听周母讲话,又像是没听。

“你……”

周母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混小子,她从小养他到大,她还不清楚他?

半天不吭声,就是明摆着心里放不下那个宋盼盼,明摆着和她反抗。

“周业东,宋盼盼现在是李瘸子的媳妇了。我今天就告诉你,我们周家不要二手货。你要是敢让她进门,我就死给你看。”

周母连名带姓地喊他,拍着桌子下了死口,坚决不再接受宋盼盼。

周业东看向自己的母亲,觉得很是可笑。

“妈,事情本来是不必变成现在这副样子的,不是吗?”

“你什么意思?”周母想到了什么,眼里闪过一丝愧疚。

“都在大山村,宋大光和齐遥将盼盼卖给李瘸子的那天,你们为什么不救她,为什么就眼睁睁看着盼盼入火坑。”

周业东每说一句,就像是自虐般反复划开自己的伤口。

“你现在是在质问你的母亲?你要因为宋盼盼那个外人怨恨生你养你的母亲吗?”

儿子冷漠的眼神,嗤笑的语气,刺痛了周母的心,周母落泪大哭。

她的心在疼,那他的心呢?

“宋大光和齐遥那妇人和李瘸子是背后交易,我根本不知晓又怎么来得及去救?你个没良心的孩子,你这样说你妈,真是白养了你。”

周母别过脸继续哭,时不时拿起手帕擤一两次鼻涕。

“呵,妈,你不必再撒谎来骗我。我都打听清楚了,那天盼盼是逃了出来的,许多村里人都看到了也有人跑来跟你报信。你说你不知晓?你说你来不及?那你们为什么要瞒着我这件事,在电话里还骗我说盼盼一切都好,这是因为你心虚。”

周母听了不敢再哭,怔怔地望着周业东。

一手推开房门,周业东没再看周母一眼。

他累了,哪哪都累。

这猝不及防的一下,周业国没来得及站稳,身子一偏就往门里摔了个狗吃屎。

周业国媳妇秦翠珠放下手中的瓜子,急忙跑过来,“业国,没事吧。”

“二弟,业东。”

周业国顾不得身上一身灰,喊住了周业东。

“是哥对不起你。”

似有千言万语,周业国也没脸再说别的,羞愧地只蹦出了这一句。

“不,是我对不起她。”

周业东低头自嘲,脚步却未作停留,越走越远。

一个在门里,一个在门外,长长的门槛隔在周业国和周业东两兄弟中间。

最终,他们还是生分了。

周母透过窗子看着小儿子头也不回决绝的背影,一时情绪过于激动,不省人事。

“妈。”

“妈,你醒醒。”

“妈,你怎么了,你别吓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