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后记

宫雪也是一脸见到鬼的表情:“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两人都是疑团重重,也太巧了吧。

陆成渝问她:“我还奇怪了,你在这里干什么?”

“吃饭呀。”

“不是,我是问你怎么会坐这趟火车?”

宫雪一扭身坐在他对面:“我回BJ啊。”

“你不是上影厂的吗,BJ有戏拍?”

宫雪想笑:“你是不是误会了,我是总政话剧团的。”

陆成渝嘴巴张的大大的,他一直想当然认为宫雪是上影厂的。

其实她要到1981年才调回上海,此前拍的几部电影都是她自己争取来的。

轮到宫雪问了:“你怎么在这趟车上?”

“我家在BJ啊。”

“我知道,你不该在剧组吗?”

“哦哦,我不是还有一部《追逐火车的孩子》电影在拍吗,冬天暂停了一段,现在催我回去。”

宫雪还是觉得古怪,必须要问清楚:“当涂到南京更近,你怎么不去南京坐火车?”

陆成渝很想用筷子敲她脑袋:“《今夜有暴风雪》写完了,我到《收获》杂志投稿啊。”既然上一篇小说在这个刊物上发表引起风波,反击的小说也就发表在同一份刊物上了。

宫雪一直遗憾离开剧组的时候小说还没有写完,思路一下被带歪了:“啊,写完了,为什么不给我看?对了,你到上海为什么不找我玩?”

陆成渝在上海住了几天,还真有想到宫雪,想想不合适也就没联系。

他说:“这些等会再说,我还要问你,就算你单位在BJ,离开剧组也有十天了,才想着回去?”

宫雪理直气壮的说:“我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就不能多呆几天?”

其实她使了小伎俩,剧组把她的戏抢先拍完了,导致她请的假有多,索性就呆在家里了,也不光是为和家人多相处几天,她这段时间一直在跑上影厂,希望能调进去。

陆成渝点点头:“这么说还真是凑巧。”

“不然你以为呢?”

陆成渝突然想到一件事:“你是怎么买的车票?”

“车票多难买,我提前好几天就和刘爱红大姐说了。咦,你也是找的大姐吧,是不是她故意这样安排的?”

“我是昨天才说的,临时搞出一张票,应当不是故意安排的。”

刘爱红不说两人在同一趟火车,反而可能是故意的,她看得出宫雪对陆成渝挺好奇的,陆成渝却是有对象的人,最好别再牵扯了。

刘大姐的人品还是靠的住的,在剧组的时候,只要陆成渝和宫雪单独相处,她都会设法在场,有时是宫雪主动叫的,有时是她主动跟上的。

两人这么一对账,发现还真是巧合,尤其是宫雪,以为难有见面机会了,没想到短短几天又见面了。

火车是一个奇妙的场所,因为周围都是陌生人,下了车就不会再见面了,做过什么说过什么都会随风而散。

正因为这个缘故,乘客在火车上会比较放得开,一个沉默少言的人都会变得侃侃而谈,遇到相熟的人更是比平时亲近很多。

现在两人就是这种状态,在剧组还要有所顾忌,现在就比较放松了。

陆成渝说:“我正要吃饭,一块吧。”

宫雪点点头:“行,你要的菜真丰盛。”

陆成渝正要起身叫大厨,人家及时出现了:“来了,来了,嘿嘿,宫雪同志,想吃什么菜?”

随着《好事多磨》热影,宫雪被越来越多人知道了,她看着大厨递过来的菜单,笑呵呵道:“菜足够了,不用了。”

大厨道:“今天是好日子啊,一下遇到两个名人,也请您给签个名。”

宫雪这才看到皱巴巴菜单上的两句话“铁轮翻滚烹日月,大勺挥舞炒春秋”,看了陆成渝一眼:“挺会写的。”

她也不矫情,从袋里取出笔,写道:“日月轮转,春秋易逝,唯有缘份长存。”

她这是因为偶遇陆成渝有感而发了,用在题词上也很合适。

宫雪其实挺有文采,曾经因为一部电影专门苦练了四个月剑和书法,后来又因为这部电影出现波折,还愤然写了一首诗,没想到吧。

陆成渝看着她写下的字,觉得很妙,和自己的两句话连上了,真是一段奇妙的旅程。

大厨更加激动了,一定要加菜。

陆成渝研究过他的菜单,就说:“那就再加个香菇炒青菜吧。”

两人埋头吃起饭来,香菇炒青菜很快上来,说实话,前两道菜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下饭,这道菜就很有水平,也不知加了什么调料,香菇的香气特别浓郁,青菜因此不同。

两人胃口都很好,三样菜都吃个净光,抹着嘴对视而笑。

呆在餐车里比回到车厢舒服多了,两人都舍不得走,宫雪乘机要过小说稿看了起来。

她大部分都看过了,发现陆成渝有所改动,把裴晓芸在病床上苏醒的情节放在了最后:

暴风雪过去了,窗外一缕阳光照在裴晓芸脸上,曹铁强焦急的守着,终于,她的眼睛动了动,缓缓睁开,那是一双纯净如湖水、能照出人影的眼睛。

宫雪感觉这个改动很好,给整部小说增添了一缕阳光。

故事按理到这里就结束了,没想到还有后记。

陆成渝在后记中添了两个小故事,都是关于知青返城的:

一名女知青在插队的时候受不了苦,嫁给了当地一位渔民,生活算不上好,但也没挨饿受冻,她返城的时候毅然选择了离婚,抛下丈夫和孩子,坐着火车一去不回头。

宫雪心里一颤,这个添加就很有意味了,知青返城不是圆满,而是留下了一地鸡毛。

这个故事明显是化用他们在毛耳山站遇到的那位怪人,每年清明都在会在小站站上整整一天,既是怨恨又是期盼。

宫雪心里挺复杂的,嗔怪了一句:“这个故事是我们共同发现的,现在你写进小说了,我以后要用怎么办!”

陆成渝只是笑:“谁抢到就是谁的。”

宫雪又继续看下去,还有一个小故事:

一对知青在插队的时候结了婚,孩子刚出生没多久,原本日子就这样过下去了,一纸返城通知让这个脆弱的家庭瞬间崩塌,因为两个知青的家是两个相距遥远的地方!

男知青选择了离婚,独自回城!

女知青也抱着婴儿彷徨的踏上回家的火车,返城对她来说,意味着未知的恐惧。

当火车经过一条隧道的时候,突然一片黑暗,让她更加害怕了,带着一个刚出生的小孩在已然陌生的城市生活,亲人邻居的眼神如刀,工作在哪里,未来在哪里!

隧道里的黑暗,在她眼里就是未来的无边黑暗!

她掏出一块琥珀色的鹅卵石,用手指抚摸着,在黑暗中看不清,她也能牢牢记得石子上的字迹。

正面是:“广阔天地迎挑战,你我携手冲在前!”

反面是:“陆萍同志,我永远爱你!”

她就叫陆萍,这枚定情石就是当年的恋人赠送的,也是她已离婚的丈夫。

隧道快到尽头,四周一层层的亮起,陆萍下了决心,把定情石塞进婴儿的襁褓内侧。

她决然的站了起来,对着拥挤的人群挤着笑容:“不好意思,请让一让,我到站了。”

宫雪心头一缩,前面的文字明明有提及:还要再过一个站,她才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