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生

天下太平，京城，繁花似锦。

在那深厚的宫墙之中，琼楼金阙之上，透过这璀璨砖瓦，不时能听见那些于锦天绣地之中传出惹人心弦的泥泞娇哼，琉璃帘子在无风的大殿内震颤摇摆，隐约遮住了镂金床榻之上那颠鸾倒凤的两具肉体。

“皇后娘娘，陛下今晚在玉清宫睡下了，您还是请回吧。”

沈曦泠无感地听着大内总管的禀报，眸光黯淡的像潭死水，不泛起丝毫涟漪。

她突然想笑，这些个看似光泽华丽的建筑真是能困死人，抬眸讥讽地盯着那天上的烈日。

任它高高在上却也怎么都驱不尽这深深的宫闱的冷清，仍叫着刺骨的寒意尽情蔓延她的全身。

想那床榻上的万岁之躯在五年前也不过是一介令人瞧不起的市井乞丐。

是她帮助他一步一步的登上这金碧高台，坐上这九五宝座，成为这万岁之躯。

可明日，她便会被废后，住进那世间最冷的地方。

可笑的母仪天下，可笑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听着身后殿内传出旖旎之声。

回首瞥了眼空无一人的身后。

她闭上了眼。

一步踏空，从高台坠下。

再次睁开眼，一片茫然。

“小姐，您终于醒了！”

青棠含泪激动地叫喊着，一手递进捧着的漱口杯，另一手抬起招呼身旁的姐妹端来汤碗。

“快漱下口，等会喝了老夫人熬的鱼汤补补身子！”

沈曦泠有些朦胧，看着眼前为她惨死宫闱的这些丫鬟，坐直了身子。

她这是到阴曹地府了么。

眼前几道只活在她记忆里的熟悉身影模模糊糊怎么会活生生的印入眼帘。

沈曦泠的唇角扯出一个弧度。

这么多年了，青棠被毒哑的嗓子也终是回到了那清脆的时候，一切都还是最美好的样子。

她开始后悔，后悔死晚了。

“小姐您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青棠眼睛很快的蒙上了一层水雾，颤颤地在她面前晃了晃手，打断了她的思绪。

“青棠，这是地府吗……”

她呆滞地端详着周围，有些喃喃。

瓷实的楠木榻子，纹有雄雌孔雀的鹅绒绣被铺在腰肢，身上也都穿着娘亲旧识从宫里年年送来的丝滑绸缎。

为了生计变卖的玉坠也老老实实地挂在脖下，屋子里的摆设还是当初一尘不染的模样，桌子是那个桌子，镜子也还是那个朝向。

“小姐您受苦了，都是奴婢没有看护好您，才叫二小姐钻了空子！”

说到这，青棠忍不住梨花带雨地哭喊，叫她看得真真切切。

场景与她几乎要死去的记忆完全重合。

这段最不愿被勾起的往事窜进了她的脑海。

这不是她嫁进王府的前一天吗？

她同父异母的妹妹将她下药丢给了一个乞丐害的她丢失贞洁的后一天。

她重生了？

沈曦泠的瞳孔猛地收缩，随后她眉头渐渐蹙紧，不甘的咬重了牙。

怎么不叫她重生的更早些，偏偏在这个时候，贞洁尽失的时候？

“要不是绿桐良心发现把您救了回来，恐怕您此时此刻早已失了贞洁，都是奴婢不好，让小姐受苦了。”

青棠哭得更甚，说话颤颤巍巍，言语中带着浓烈的自责，一旁的几个丫鬟也跟着低下了脑袋。

“我不怨你，反正我现如今已经失去……”

说到一半，剩下的话忽然被卡在嗓子眼里，转而沈曦泠双眸闪烁，心跳忽的漏了半拍，一股难言的滋味从她脑海当中晕染开来。

“你是说，我还是完璧之身？”

闻言，连同青棠在内的几个丫鬟都懵懂地点了点头。

心跳猛地加速。

沈曦泠纤细的手掌迅速向身下探去。

顿时眸光闪烁得厉害，呼吸一窒。

绿桐是跟了沈云离五年的随身丫鬟，心性最是顽劣，岂会发了那十不存一的善心救她于水火？

沈曦泠强压住内心的激荡，翻开被褥。

上一世父亲明知内情却也不管不顾，为了保全名节让沈云离顶替她嫁进了王府，而她因为不堪受辱失望地离了家跟了那淫性难改的城南乞丐。

却不曾想那威震一时的镇国王，在成婚一年后因病去世。

而皇帝年迈常年卧病膝下一子尚且年幼，得知消息之后吐血昏迷了数日，导致大权旁落昏招频出的贵妃一家，一月之后京城变了天，各地藩王蠢蠢欲动。

曾因王妃这个身份享尽荣华的沈云离也为了躲避仇家追杀，躲在男人旧部守护的金堂堡垒之下与世隔绝。

而她沈曦泠嫁的乞丐，却在她的引领跟辅佐之下却成为了万人敬仰的皇帝。

墙倒众人推，最后王府守卫死光后，沈云离被仇家在离京的半途劫走，自此了无音讯。

想到这，沈曦泠垂眸，眼中闪过一丝寒意。

上辈子没有亲手报仇倒是便宜她了。

“青棠，伺候我洗漱更衣。”

半晌后出了院门，转悠了一会发现一群围在前堂院口周围的丫鬟纷纷议论着什么。

紧接着传来一道中年男声不清晰的怒吼。

沈曦泠右眼皮一跳走过去。

“父亲何故如此大发雷霆？”

见来者是沈曦泠，下人们连忙低下了头。

“见过大小姐，奴婢们也不知道，只是刚刚见二小姐进去了一趟，之后大堂内就一直传出打砸的响声。”

事出反常，沈曦泠抬着眉尾走了进去。

大堂内，前方的站跪着横眉冷对的一对父女，碗杯四碎宣誓着此地剑拔弩张的气氛。

一旁站着位穿金戴银的夫人，纵是如此也无法遮掩她此时的蓬头垢面，半边脸微涨好似挨了一掌。

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红着眼朝沈曦泠快步流星。

“阿泠你来了，你快劝劝你妹妹，她不知被灌了什么迷魂汤，非要嫁给那个差点辱了你的乞丐！”

语出惊人，叫沈曦泠差点喷出刚喝进肚子里的鱼汤。

嫁乞丐？

原来如此。

难怪绿桐会救她，原来是因为沈云离也重生了。

不过这也太弱智了点，捡着找药治好轻病王爷躺赢模式不玩，非要玩极限地狱难度帮乞丐白手起家当皇帝？

简直蠢的滴屎。

沈曦泠唇角噙着一抹玩味，冰冷的凤眸盯着面前邋遢的沈家继室汪氏。

可怜她怕是想破脑袋都想不通她的宝贝女儿为何会好好的王妃不当居然一门心思嫁乞丐吧。

还没等她发话，跪在大堂中央的沈云离倏地起身。

“爹娘，女儿此生非朱郎不嫁！”

而后沈云离转头时，这才叫身后之人看清她的样貌。

娇滴滴的脸上赫然显现赤色掌印，红肿着眼睛泪痕未消，秀色的散发披肩，人见犹怜。

“女儿没有姐姐那般福气的贵命，此生只求能嫁给心悦之人。

如此，足矣。”

说着，看向沈曦泠的眼神中又多了些许晶莹。

恐怕此时她的这位好姐姐怕是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又将要面临怎样的困境。

做为重生者的她，自是瞧不起沈曦泠这种平步青云，只会依靠男人的狐媚姿态。

不过眼下想要嫁给朱郎，还需得要她的这位好姐姐的推波助澜，只得扮得一幅莲花模样去恶心一番。

此副娇柔作态看得沈曦泠差些忍俊不禁，虽说心知肚明，但还是配合着表演：

“那人不过一介乞丐有何过人，妹妹如此下嫁叫父亲和姨娘如何能同意？”

“姐姐莫要再劝，妹妹心意已决。”

顺着话语，沈曦泠假意怒上眉梢，言语冰冷：

“荒谬，若妹妹今日执意要嫁那猥琐乞丐，那沈云离这三个字便不要出现在沈家族谱了。”

既然喜欢换嫁，那就让你嫁个彻底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