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城里仁街诚意伯府。
刘伯温满面红光的吃着橘子,突然感觉鼻子一痒,不受控制的连打两个喷嚏。
刘伯温随手给自己起了一卦,待看到卦象之后眉头紧锁。
刘琏见状赶忙上前询问。
“父亲,怎么了?”
刘伯温闻言苦涩的摇摇头。
“没什么,恐怕你小师弟把我给卖了!”
“卖了?”
“嗯!”
“我曾跟你师弟有言在先,让他不要声称是我的弟子!”
刘琏闻言满脸不解道。
“父亲,小师弟为人朴实,是个难得的贤才,您为何……”
“为何?”
刘伯温闻言再次苦笑一番说道。
“你不懂!”
“你这个师弟看似人畜无害,但骨子里却是个无君无父、无法无天之辈!”
“为父若是认了这个弟子,恐怕你跟你弟弟刘璟都难得善终呀!”
“啊?”
刘琏闻言一万个不信,他对小师弟的印象可是非常好。这几年若不是有小师弟接济,他跟父亲恐怕早就饿死了。
当然,这也跟父亲时不时的惹怒陛下,引得陛下罚俸有关。
否则,单靠诚意伯的俸禄,他们俩就算不锦衣玉食,但也万万不至于挨饿。
“父亲,您会不会看错了?”
“看错?”
刘伯温闻言不由发出一声冷笑。
“我这辈子看错过陛下,看错过胡惟庸,看错过杨宪,唯独不会看错陈平安!”
“此子虽名为平安,但实在是惹祸的根源!”
“啊?”
刘琏闻言再次发出一声惊叹,只是他的惊叹还没结束,就看到父亲光速变脸。
“嗨!”
“为父这样说他,实在是太刻薄了……”
“认真说起来,咱们爷俩的命还是这小子救的呢!”
“啊?”
这次刘琏可是大吃一惊,惊讶的嘴巴里都能塞进去个橘子。
“父亲,您这话又是何意,他什么时候救过咱俩的命了?”
刘伯温闻言情不自禁的露出一丝微笑,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柔和许多。再配上他那一缕美髯,清矍的面庞,还真有几分慈眉善目的儒雅温和。
“你可还记得洪武八年,陛下命胡惟庸带着御医来给我治病?”
“记得!”
“当时小师弟也在场!”
“就是那一次!”
“陈平安在你送胡惟庸和太医离开之时告诉我,叫我不要喝太医开的药!”
“哦?”
“父亲,这又是何意?”
“这可是陛下命太医开的药,难道有问题?”
刘伯温闻言摇摇头。
“药不一定有问题,但人一定有问题!”
“我在朝中与胡惟庸多次政见不合,胡惟庸定然存心暗害我!”
“即使他暗中嘱咐太医害死我,想必以陛下对我的态度,也不会对他加以处罚……”
刘琏听到这话只感觉脑瓜子“嗡”的一下,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
“父亲,陛下虽不喜您,但也不至于害死您吧?”
刘伯温闻言点点头道。
“是!”
“陛下确实无心杀我,但若是有人想杀我,且能杀我,陛下也乐见其成。”
“这样吗?”
“父亲,您不喝陛下赐的药,就不怕陛下事后问起?”
“怕!”
“只是你小师弟当时教了我一句话,只要陛下问起,让我拿这话应付即可!”
“什么话?”
“好死不如赖活着!”
“啊?”
刘琏都快忘了自己第几次被震惊到了,他发现自己越来越不理解陈平安了,想不到这个小师弟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竟然做了这么多事。
“父亲,陛下就这么放过你了?”
刘伯温闻言嘿嘿一笑,大有几分奸计得逞的狡黠。
“是啊!”
“其实我当时也疑惑,陛下岂会如此轻易放过我?”
“直至我见过陛下,跟陛下说出这番话,引得陛下一阵得意的哈哈大笑,我才想明白为什么!”
“为什么?”
“刘琏,你猜陛下为何不喜我,甚至明知道胡惟庸对我不善,还派他来给我送药?”
“为何?”
“因为我太正、太直、太廉!”
“我无欲无求,无悲无喜!”
“无所求则无所欲,无所欲则无所悲,无所悲则无所喜!”
“正所谓无欲则刚!”
“我这辈子就是太刚强,不愿意像其他人那样迎合主上,这才引得陛下所不喜。”
“然而,这话一说,我的金身就破了!”
“陛下知道我也有欲,知道我也贪生怕死,就彻底对我放心了……”
刘琏闻言惊讶的张大嘴巴,只觉得整个人的三观都颠覆了,满脸的不敢置信。
“还能这样?”
刘伯温闻言郑重的点点头。
“确实是这样!”
“这几年我虽然总是惹陛下生气,但陛下却从未对我动过杀机,只是偶尔罚个俸,故意恶心恶心我,想让我主动服个软,哈哈哈!”
“但我就不服软!”
“人生在世,还是得有几分骨气,否则与猪狗何异?”
其实刘伯温还有一句没说,那就是他若真的向陛下服软,必然被陛下所轻视,甚至是鄙视。
这样的后果恐怕还不如当一个刚强的忠臣好呢,迟早会被陛下当破鞋一样给扔掉。
“你要记住为父的话,将来若是当官,可以委曲求全,可以忍辱吞声。但不能丢了风骨和骨气,若是丢了这两样,不得入刘氏一族祖坟!”
“诺!”
“谨遵父亲教诲!”
刘伯温说到这儿,突然意识到不对劲,赶忙收拾起东西。
“父亲,您这又是干嘛?”
“我要去城外的西天寺躲一阵……”
“这又是为何?”
“我有种预感,陈平安这小子要登门了!”
刘琏听到这话脸上顿时露出欣喜之情,他可是有些日子没见过小师弟了,对小师弟想念的很。
“父亲,他登门就登门呗……”
“你懂个屁!”
“这小子要跟我学卜卦之术!”
“我自己都没算明白呢,哪来的脸教他!”
“哦……”
刘琏是个大孝子,不敢明目张胆的阻止父亲跑路,只能慢吞吞的拖后腿。
“父亲,这张床带不带走?”
“还有这个柜子,是您最喜欢的,您的很多衣服都放在这里……”
“哦对了,还有您写书用的书桌,我这就命人给您装车!”
“你!”
刘伯温直接被自家逆子给整破防了。
“你这个逆子,你干脆让我把伯爵府搬走呗!”
“若是父亲想搬,儿子也没意见,嘿嘿……”
刘伯温听到这话,气得直接一屁股坐在床上叹气。
“唉!”
“为父早晚被你和陈平安给害死!”
刘琏见父亲这样说,当即解开父亲刚刚包好的包袱,然后笑着安慰父亲道。
“父亲,您又何必躲着平安师弟呢?”
“平安师弟能救您一次,自然能救您第二次,第三次……”
正当两人说话之时,门外突然传来一个阴沉的声音。
“诚意伯在家吗?”
“谁?”
“锦衣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