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遇上元节

上元佳节，长安城灯火如昼。

宋临渊站在摘星楼的阴影处，丹凤眼微眯，眼下那颗泪痣在灯笼的映照下显得格外醒目。他身着玄色锦袍，腰间配着一柄乌鞘长剑，整个人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刃，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意。

“将军，查到了，那批军械最后出现在城西的兵器库。“副将赵诚低声禀报。

宋临渊微微颔首，修长的手指轻叩剑柄。三年前，他父母率军出征北境，本该万无一失的战役却因军械突然失灵而惨败。父母双双战死沙场，而朝中却有人暗中阻挠调查。今夜，他终于找到了关键线索。

忽然，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从头顶传来。宋临渊抬头，只见摘星楼三层的栏杆上，一个身着鹅黄色襦裙的少女正踮着脚尖去够挂在檐角的花灯。她身形纤细，乌发如瀑，在灯火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二小姐，快下来！太危险了！“楼下几个丫鬟焦急地喊道。

那少女却不以为意，反而笑得更欢：“怕什么，我辛瑶什么时候失手过？“

话音未落，她脚下一滑，整个人从栏杆上跌落下来。

宋临渊眉头一皱，身体却先于思考行动起来。他足尖一点，身形如鹞子翻身，在半空中接住了那个下坠的身影。少女轻盈如羽，落入他怀中时带起一阵淡淡的茉莉香气。

落地后，宋临渊立刻松开手，后退一步，面色冷峻如常。

“多谢公子相救！“辛瑶站稳后，笑盈盈地行了一礼，丝毫不见惊慌。她抬起头，杏眼明亮如星，嘴角挂着俏皮的笑意。

宋临渊这才看清她的容貌——肤若凝脂，眉如远山，唇不点而朱，确实称得上国色天香。但他只是冷淡地点点头，转身欲走。

“等等！“辛瑶却叫住他，“你是宋将军吧？我认得你这双丹凤眼和这颗泪痣。我爹常说，整个长安城找不出第二双这么好看又这么冷的眼睛。“

宋临渊脚步一顿，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确实与辛家中书令有过几面之缘，却不知这位二小姐如何认得自己。

“辛小姐认错人了。“他不想多作纠缠，抬步便走。

辛瑶却不依不饶地跟上：“怎么会认错？三年前春猎，你一人射杀三头野猪救了我爹，我当时就在场。只是那时你还没这颗泪痣...“她忽然凑近，伸手似乎要触碰他的脸。

宋临渊猛地后退，眼中寒意更甚：“辛小姐请自重。“

辛瑶吐了吐舌头，收回手：“抱歉，我只是好奇。这颗痣生得真好，像一滴永远落不下来的泪，衬得你这张冷脸更有味道了。“

一旁的赵诚忍不住笑出声，被宋临渊一个眼刀吓得立刻噤声。

“小姐！可算找到您了！“几个丫鬟气喘吁吁地跑来，“中书令大人正找您呢！“

辛瑶撇撇嘴：“知道了。“她转向宋临渊，忽然从袖中掏出一物，“对了，这个给你。“

宋临渊低头，只见她掌心躺着一枚铜扣，上面刻着特殊的纹样——正是北境军中高级将领专用的标识。

“这是？“他瞳孔微缩。

“刚才在楼上看到的，有人鬼鬼祟祟地从兵器库方向过来，不小心落下的。“辛瑶眨眨眼，“我想，宋将军或许会感兴趣。“

宋临渊心头一震。这枚铜扣与他父母战死那场战役中出现的叛徒信物一模一样！他猛地抓住辛瑶的手腕：“那人往哪个方向去了？“

辛瑶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但很快镇定下来：“城南，进了醉仙楼。“她歪着头看他，“宋将军在查什么案子吗？需要帮忙吗？我爹是——“

“不必。“宋临渊松开手，接过铜扣，“多谢辛小姐。“说完，他转身大步离去，黑色披风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辛瑶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三日后，中书令府。

宋临渊站在书房外，眉头紧锁。为了追查铜扣线索，他不得不来拜访辛中书令。据查，那枚铜扣属于已故的北境副将周焕，而此人正是当年负责押送那批问题军械的官员之一。

“宋将军？“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宋临渊转身，只见辛瑶抱着一摞书册站在廊下，今日她穿着淡青色衣裙，发间只簪一支白玉簪，比上元夜多了几分书卷气。

“你来见我爹？“她走近，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为了那枚铜扣的事？“

宋临渊不答反问：“辛小姐似乎对朝堂之事很了解？“

“略知一二。“辛瑶笑道，“我爹常说我是个不安分的，总爱打听这些。不过...“她压低声音，“周焕的事，我知道一些内情。“

宋临渊目光一凝：“愿闻其详。“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辛瑶左右看看，“跟我来。“

她领着宋临渊穿过回廊，来到府中一处僻静的小亭。亭外是一片梅林，此时花开正盛，暗香浮动。

“周焕有个妹妹，是兵部尚书李肃的妾室。“辛瑶给宋临渊倒了杯茶，“三年前那场战役后不久，周家突然暴富，在城南置办了宅院。而周焕却在一次'意外'中坠马身亡。“

宋临渊握杯的手微微收紧：“这些情报，辛小姐从何得知？“

“我自有我的门路。“辛瑶得意地挑眉，“我虽是个女子，但长安城里的大小消息，没有我不知道的。况且...“她神色忽然认真起来，“我敬重宋老将军夫妇，他们不该死得不明不白。“

宋临渊凝视着她，那双总是冰冷的丹凤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良久，他低声道：“为何帮我？“

辛瑶托着腮，眼睛弯成月牙：“一开始是好奇，后来是...“她忽然凑近，近到宋临渊能闻到她发间的茉莉香，“觉得你这人挺有意思的。整天板着张脸，眼里却藏着那么多故事。“

宋临渊不习惯与人如此亲近，耳根微热，向后仰了仰：“辛小姐请自重。“

“又来了。“辛瑶坐回去，撇撇嘴，“你这人怎么这么无趣？我帮你查案，你连个笑脸都不给。“

“查案非儿戏。“宋临渊沉声道，“辛小姐还是远离为妙。“

“那可不行。“辛瑶从袖中掏出一封信，“看看这个。“

宋临渊展开信纸，脸色骤变。这是周焕生前写给妹妹的信，其中提到“那批货已按李大人吩咐处理妥当，宋家绝不会发现端倪“。

“这信...“

“我从李府'借'出来的。“辛瑶眨眨眼，“怎么样，现在觉得我有用了吗？“

宋临渊深吸一口气：“此事危险，辛小姐——“

“叫我辛瑶。“她打断他，“既然要合作，就别这么生分。“

宋临渊沉默片刻，终于点头：“好，辛瑶。但你必须听我安排，不可擅自行动。“

“成交！“辛瑶高兴地拍手，“那我们现在从哪开始？“

“醉仙楼。“宋临渊眼中寒光闪烁，“那夜你看到的人，很可能是关键证人。“

两人正要离开小亭，忽听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辛瑶反应极快，一把拉住宋临渊的手腕，将他拽到亭柱后的阴影处。

“嘘，是我爹。“她贴近宋临渊耳边轻声道。

少女温热的呼吸拂过耳际，宋临渊浑身一僵。他们贴得极近，近到他能看清她长睫下的每一丝光影，能数清她脸颊上细小的绒毛。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这位看似大大咧咧的贵女，其实心思缜密得惊人。

脚步声渐远，辛瑶松了口气，这才发现两人姿势暧昧。她猛地后退，脸颊微红：“抱、抱歉。“

宋临渊轻咳一声，率先走出小亭：“走吧，去醉仙楼。“

醉仙楼是城南最有名的酒楼，三层高的建筑雕梁画栋，宾客如云。宋临渊和辛瑶选了二楼靠窗的位置，既能观察大堂，又能看到街上的动静。

“那晚我看到的人穿着褐色短打，左腿微跛。“辛瑶小声道，“应该是醉仙楼的常客。“

宋临渊点头，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每一个客人。忽然，他眼神一凝——柜台边站着一个褐衣男子，正在与掌柜交谈，走路时左腿明显不便。

“是他。“辛瑶也发现了，激动地抓住宋临渊的手臂。

就在这时，那男子似乎察觉到什么，猛地抬头看向二楼。与宋临渊目光相接的瞬间，他脸色大变，转身就往门外跑。

“站住！“宋临渊一跃而起，直接从二楼栏杆翻下。大堂里顿时一片惊呼。

那男子冲出醉仙楼，钻进了一条小巷。宋临渊紧追不舍，眼看就要追上，忽然从巷子两侧跳出四个持刀黑衣人。

“宋将军，久仰了。“为首的黑衣人冷笑，“我家主人请您就此罢手。“

宋临渊缓缓抽出佩剑，剑锋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让开。“

黑衣人不再多言，挥刀攻来。宋临渊剑法凌厉，转眼间便放倒两人。但剩下两人配合默契，一时缠住了他。

正当激战之时，巷口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呼喝：“看镖！“

两个黑衣人下意识回头，只见数枚铜钱破空而来。趁他们分神之际，宋临渊剑光一闪，一人应声倒地。另一人见势不妙，转身就逃。

“别让他跑了！“辛瑶从巷口跑来，手里还捏着几枚铜钱。

宋临渊飞身上前，一剑刺穿那人肩膀，将其钉在墙上：“谁派你来的？“

黑衣人狞笑一声，突然口吐黑血，倒地身亡。

“服毒了。“宋临渊皱眉，转身看向气喘吁吁的辛瑶，“你怎么跟来了？不是让你等着吗？“

“我要不来，你能这么快解决他们？“辛瑶不服气地扬起下巴，“再说了，那跛子往城东跑了，我让赵诚去追了。“

宋临渊无奈地摇头，却也不得不承认她的机敏：“下次不许擅自行动。“

“知道啦，宋大将军。“辛瑶做了个鬼脸，忽然指着他手臂，“你受伤了！“

宋临渊这才注意到左臂被划开一道口子，鲜血已经浸透了衣袖。他刚要说无碍，辛瑶已经撕下自己衣袖内衬，不由分说地给他包扎起来。

“小伤而已。“他有些不自在地想抽回手。

“别动！“辛瑶瞪他，“伤口不处理好会感染的。“

她低头认真包扎的样子格外专注，长睫在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宋临渊忽然发现，她右眼角下也有一颗小小的痣，像一滴未落的泪。

“好了。“辛瑶系好布条，抬头正对上宋临渊凝视的目光。两人四目相对，一时都愣住了。

宋临渊率先移开视线：“多谢。“

辛瑶忽然笑了：“原来宋将军也会道谢啊。“

宋临渊没有接话，但眼中寒意似乎消散了些许。他望向城东方向：“我们去找赵诚，那个跛子可能是突破口。“

辛瑶点头，两人并肩走出小巷。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如同他们已然纠缠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