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科威尔

科威尔双拳褪去高温，骨节处沾染鲜血，他此刻已经精疲力尽，走出鼠巷时他将手上的血迹在斗篷内侧擦了擦。

凌晨的昏暗逐渐消散，蒙蒙亮的天边带着些许光。可以看到昏暗的鼠巷内躺下且悄无声息的执法队队员。

“咳咳！”

“咳咳……咳咳！”

“呵，呸！”

吐出血痰后，令科威尔感觉轻松不少。但是咳嗽的动静也越来越大。

随着咳嗽越来越剧烈，满嘴的血腥味以及胸腔内的憋闷感，窒息感再度传来。

他的蒸气肺痨还是如此难缠。

他双手撑住膝盖，每次呼吸都会发出“嘶嘶”的声音。片刻后，随着科威尔的脸色逐渐恢复血色。

重新戴好兜帽的科威尔跌跌撞撞的走出鼠巷。

“这次从费里曼图越狱，大概率已经被他们察觉到了。”

“还以为会有足够的时间让我回到兄弟会。”

科威尔旋即闭上双眼，再度睁开的时候他下定了决心。

“不能直接回兄弟会！”

“已经拖累了他们一次，现在不能……咳咳。”

入春的希敏市还没有褪去冬季的阴寒，逼近凌晨的夜里冷的不成样子。街边的流浪汉聚集在墙脚头抵着脚，聚众取暖。

街道上还有昨夜宿醉者留下的碎玻璃瓶，以及雨天过后还没有完全干透的污水坑。

冷冽的风偶尔会刮来一丝臭味但很快就消散掉了。

科威尔从暗巷拐进贝莱街，视线望去，面包铺、裁缝铺、菜铺、都紧闭大门。

摊贩们为了早早占据早上的最佳贩卖点，则是把手推车停放在原地，小贩则是裹得严严实实，早早蹲守在卖点等待太阳升起。

科威尔裹紧漏洞的破斗篷。

耳边传来希敏市中央鼓楼的钟声。

“铛！”

“铛铛铛铛。”

科威尔皱眉：“四点了？”

即将天亮的希敏市，马上会迎来新一轮的巡查，科威尔此刻如过街老鼠一般，找不到容身之所。

正当他一筹莫展的时候，面前的亮着的医馆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姚氏医馆。”

科威尔看着用都顿语和玄冥语标注的牌匾，意识到这是一家玄冥国的医馆。

由于教廷多年来的宣传，导致玄冥国在都顿帝国内完全是以负面形象存在的。

对于玄冥国移民，都顿帝国是自上系统性歧视的，如果要给都顿帝国的歧视链排序的话。

那么处于金字塔顶端的就是白银圣廷的信众，中间部分则北部荒原和绿藤森林的人。

倒数第二层则是整个帝国的劳工阶级，最后一层便是外来移民了。

官方宣称，外来移民，尤其是玄冥国移民，由于自身国家的原力与教宗泰拉格瑞命定的五色原力不相符。

是没有资格接受「命阶」洗礼的，同时为了维护本国公民的权益，作为外来移民的他们同样连基础的受教育权也没有。

所以，他们为了谋生往往什么没底线，任何不堪的事情都愿意做。

甘愿服侍各个层级的「命阶」公民。

这也导致科威尔对于玄冥国移民产生天然排斥。

但是眼下的科威尔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比起令他感到排斥的外来移民，在接触教廷后。科威尔觉得倒是教廷更加令人害怕。

至少玄冥国移民有好有坏，而教廷那帮虫豸则完全是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希望能遇到一个善良的移民者。”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

科威尔越过摊贩点，径直走向中医馆。

“咚咚咚。”

“咚咚咚。”

科威尔敲门的动作有些急促，因为他也不确定这扇门会不会打开。

正当科威尔等待片刻，打算放弃的时候。

“吱扭——”

老式木门合页转动的声音响起，科威尔看向敞开的大门。

一个东方面孔映入眼帘，还未等科威尔说话，那个长着东方面孔的少年看向科威尔：

“请进。”

……………

中医馆内，有些发黄的灯管发着并不刺眼的微光，科威尔一进来的感觉便觉得中医馆内的空间很大，和逼仄的费里曼图单人间不一样。

少年在走在前面，科威尔紧跟其后，很快两人越过一张床来到了L字长桌面前。

科威尔刚刚一直在仔细打量着这个少年。这少年的年纪约摸十八九岁，看样子并不是这家医馆的真正的主人。

科威尔又仔细的看了看少年身后的环境，一些他叫不上名字的东西显得颇为古怪，还有墙壁上那张裸体图。

很快科威尔便闻到了空气里一股陌生的香气，准确来说不是香气倒像是某种草被点燃了的味道，但让科威尔感觉很好闻。

科威尔旋即摘下兜帽。

“咳咳……”

“咳咳咳…咳咳。”

“抱……抱歉……咳咳。”

科威尔突然的咳嗽打断了两人之间的沉默。他一边侧过头一边向姚青道歉。

姚青打量着男人穿的已经破损的斗篷，亚麻色的斗篷灰扑扑的，衣袂边缘的线条野蛮生长，斗篷下方的一双皮靴表面打着不少补丁。

斗篷下的男人两颊凹陷，眼窝很深，只是从门口走到长桌前，他的额头上便已经布满汗水。

从体型来看对方可能从事体力劳动，双手指节宽大，俨然一副劳动人民的样子。

这一身打扮要是以现代审美来看，偏向古着。

男人咳嗽不断，像是被痰糊住嗓子一副痛苦模样，姚青指了指一旁的盥洗池，并点头示意。

男人趴在盥洗池边，吐出痰块。

水流冲刷走痰块后，男人脱下斗篷再度回到姚青面前。

这一脱斗篷到是把姚青吓得不轻。他太过于消瘦了，上半身穿着一件发黄的背心，双臂上的肌肉轮廓干瘪但看上去又有力量。

对，这种矛盾感正是姚青的第一印象。

姚青看着面前的男人，脸上丝毫没有嫌弃。同时已经在默默判断着对方身体出现的问题了。

中医讲求望、闻、问、切。

这同样是自幼祖父时常耳提面命的道理，其实在刚刚开门的瞬间姚青就已经在自觉以“望”来观测这名病患了。

眼下从望的角度来看，对方不断的咳嗽，体型消瘦，走路有气无力，还没走几步就盗汗，显然是有肺痨特征。

接下来就是闻，切。至于闻就不用了，刚刚男人吐痰的时候一股血腥味正好被姚青嗅到。显然他推断的并没有什么问题。

肺结核的特征就是，咳嗽不断，伴随咳痰带血，消瘦乏力且有盗汗。

究竟是什么样的工作会导致面前的男人换上这么眼中的肺部呢？

姚青视线落在科威尔手腕处。

手腕上一圈明显的磨损吸引了他的注意，那一圈磨损看样子是长期佩戴镣铐留下的。

姚青皱眉，一些记忆碎片开始涌现。

希敏市，郊外是一片工业带，那里有一座蒸汽炉工厂，日夜不停的在运行着。而且那里的工人听说是被工厂主用铁链栓住强行，令其强行加班的。

看到科威尔手上镣铐留下的痕迹，姚青不自觉和这记忆碎片联系上了。

原主姚青的记忆碎片对于这片工厂的描述很少，因为作为移民，他甚至没有资格成为工人。

姚青看着面前颇为紧绷的科威尔，半开起了玩笑，试图缓解对方的紧绷情绪。

“坐吧。”

“把手给我吧。”

“看你如此谨慎，你不会是刚刚越狱出来的吧。”

姚青把逃离工厂比作越狱，和他当年把大学比作监牢有异曲同工之妙。

有共同记忆的同学被他这么一说定会深有感触，而姚青为了拉进他和科威尔的距离。

姚青也这样做了一次奇妙的比喻。

同时，姚青将脉枕取下，看向科威尔时努力露出微笑，虽然他始终觉得自己有一种被逼良为娼的感觉。

但是为了回家他忍了。

而反观科威尔对姚青贸然提出的话和问话感到有些讶异。

「他知道我刚刚越狱了？」

「教廷的眼线已经遍布希敏市了吗？」

科威尔努力保持镇定但是微微发抖的手却出卖了他内心的慌乱。

从对方淡定的行为和尽在掌握的表情来看，好像他是提前在等待着自己。

尤其是这个微笑。

看上去像是在嘲讽？！

「做教廷的狗还这样趾高气昂。」

「玛德，得尽快杀了他！」

思忖间，科威尔仔细环视中医馆，在确认中医馆内只有姚青一人后，科威尔眼神低垂。

下眼睑抽动。

「没有帮手？这蠢货也太过自信，没有「命阶」的也竟敢主动暴露自己。」

「看来是没把我放在眼里。」

想到这里科威尔，下意识后退一步，左手下垂的拳头紧紧握住。

“还愣着干什么？”

“快把手给我吧。”

姚青再度重复了一遍，而科威尔也是点点头。

“好啊！”

抬手瞬间便朝姚青面门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