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馆外，救护车堵得水泄不通，担架一张张地抬进去，又一张张地抬出来。
无人机穿梭在高楼广厦的缝隙，定时定点喷洒高浓度杀虫剂，螺旋桨的嗡鸣成为萦绕城市的魔咒。
因为有特调局的提前布局，东海市数小时之内全城封锁，异虫的传播和繁殖迅速被遏制，没有一只异变虎蚊飞出警戒线。
稻田、水体、养殖场等孳生场域也得到消杀，即使千疮百孔的尸体已经昭示，它们的首选的繁殖圣地是人类的躯体。
异变雌蚊的产卵器进化出类似刺吸式口器的“针”，以注射的方式将虫卵输入人体，在血液中极速扩散、恣意生长，寄主会出现登革热和疟疾的症状，皮肤还会溃烂坍塌，形成细小的孔洞方便成蚊飞出。
这并不是一种高明的进化，不会是自然的选择，而是充满恶意的人为干预。
守衡会为什么要这么做？特调局一筹莫展。
调查随着蜃龙号的人间蒸发而陷入瓶颈，现有的唯二证人是宋樾和宋明启，一个消失得无影无踪，一个是丧失人性的怪物。
联盟理事会向贺行舟下达最后通牒，一个月内，对异虫起源的追溯如果没有实质进展，不仅要将他革职，还要把他和秘书团队一起打包送上联盟最高法庭。
黑云压顶的特调局笼罩在阴翳之中，一抹浓烈的熔岩红冲破黯淡，在总部大楼前的草坪上华丽登场。
进出的特工们斜眼一看红色超跑，便知是那位年仅二十就挂名荣誉副局长的夏局来了。
夏唯直奔第八十层的办公室，推门而入，已经有人等在里面了。
纵使慕涵身穿宽松肥大的保洁服饰，依然无法掩饰超模级别的黄金腿身比。
让她乔装进入特调局，虽然有些冒险，却是无奈之下的最优选，起码在这里可以不用担心被监听和窥视，特调局在遭受黑客入侵之后，整栋大楼的安防系统都重装加固了。
“夏局。”慕涵向夏唯颔首致意。
“坐吧坐吧，饿死我啦。”夏唯大大咧咧地坐下，办公桌上有秘书准备好的早餐，她叼起裹满糖霜的甜甜圈，不忘热情地递给慕涵一个。
“谢谢，我已经吃过了。”慕涵微笑婉拒。
“时间紧迫，闲话不叙。”夏唯囫囵吞下面包，“关于宋樾越狱一事，你有什么头绪吗？”
“毫无线索。”慕涵神色凝重，“宋樾被拘役后，宋氏集团树倒猢狲散，他的亲戚们忙于瓜分资产正闹得乌烟瘴气，无心更无力筹划劫狱，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守衡会所为。”
“这次劫狱行动异常顺利，空中监狱的安保系统是联盟最高层级，能从一个飘在天上的钢铁堡垒将人悄无声息地掳走，他们要是无所不能的神仙倒也罢了，只怕是……”夏唯微妙地戛然而止。
慕涵心领神会——只怕有内鬼了。
这个问题兹事体大，不是俩人坐这儿聊几句就能有眉目的，所以她们默契地跳过这个话题，进入这场会面的重点。
“宋樾越狱之后和你联系了对吗？”
“除了他，没人会给我寄这种东西，而且字迹就是他的亲笔。”慕涵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卡片。
白底磨砂卡纸上有几行黑字：六月一日晚八点，金泽湾九号码头，我接你去新世界。
“新世界？”夏唯琢磨着，“会是守衡会的大本营吗？”
“我有种大胆的猜想，所谓的‘新世界’和蜃龙号的消失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卡片上提到的金泽湾码头，就是一个小小的佐证。”慕涵说。
夏唯轻轻点头，“不排除这种可能。”
“我个人的意见是将计就计，去往这个‘新世界’探探虚实。”慕涵目光坚定如炬，她清楚自己会面临什么。
夏唯不免担忧：“守衡会有办法让一船人消失得无影无踪，就有办法切断你和外界的一切联系，届时你会陷入孤立无援的局面。”
或许是为了让夏唯安心，慕涵沉着地莞尔一笑：“没关系，就算在身处地球的极点，我也可以联系到你，别忘了我的能力。”
由于参加工作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最高机密的卧底行动，慕涵的人事信息从未记载在档，她的超凡能力也就没有正式命名。
慕涵的超凡能力是“千里传音”，通过类似心灵感应的方式，把信息传递给目标对象，属于空间系能力。
贺行舟曾和夏唯讨论过这个超凡能力命名构思，奈何一直没有机会询问慕涵的意见，现在她即将只身犯险前往未知领域，夏唯很想她的超凡能力有一个名字。
“慕涵，你有想过给自己的能力取个什么花名吗？”
“有想过，但最终都不满意。”慕涵回答。
“那我暂时帮你想一个。”夏唯笑，“就叫做‘灵犀’吧，我会把这个名字录入你的档案。”
相比起名字，慕涵更在意档案，双眸被惊喜点亮，“我有档案了？”
“对，等新的系统建好，我会亲自录入你爹档案。”夏唯所言不虚，这的确是贺行舟亲自交办的事项。
“可是我没有作出什么实际的贡献。”惊喜过后的慕涵被失落淹没，“如果我能早些进到地下室，现在就不会有那么多人被异虫折磨致死。”
“正是因为你三年来小心谨慎，所以宋樾才会那么信任你，我们现在才会有‘新世界’这个突破口。”夏唯既是安慰也是鼓励。
“我明白，我一定不会让组织失望的。”慕涵重拾信心。
“嗷，对了，既然要使用能力的话，你得把强化剂带上。”
夏唯拉开抽屉，取出两支冰蓝色药剂交给慕涵。
“你以前基本没使用过超凡能力，身体的损耗不算大，对药剂也没有什么抗性，这两支足够你支撑一个月了，一个月内我们必须要给理事会一个答复，也一定会让你荣耀归队。”
慕涵把药剂握在手心，毅然决然地点头。
这时，夏唯的耳机里传来秘书的呼叫：“夏局，我们接收到了人工晶体的信号，李杰森有消息了。”
意外之喜。
夏唯送别慕涵，让秘书把晶体所摄影像传输过来。
视频存在轻微花屏和掉帧，勉强能看出李杰森所处环境是密闭的白色房间，面前站着一个身穿橙红防护服的人，他眼睛向下一扫，带出沾染血沫的衣裤，从他发出的痛苦呻吟来看，血应该来自他本人。
穿防护服的人在打电话，通话的内容因为信号不良时断时续：“……是李杰森的……他现在很好……保险理赔……十个……尽快打到……他……会死哦。”
尽管一抽一抽地卡顿，还是能听出是个女孩。
她挂掉电话，画面也在此终止。
夏唯让技术部的人追踪信号定位地址，然后去往八十一层顶楼，向贺行舟汇报商议此事。
贺行舟显然已经看过视频，一见夏唯出现便说道：“总算有了个好消息，我们的人肉摄像头还苟延残喘着。”
“可是信号很快又丢失了。”夏唯说。
“起码有希望不是吗？”贺行舟乐观地笑了笑，“说不定可以通过这条线索找到李帆。”
“万一李帆已经死了呢？”夏唯问。
“他是预言家，如果他预见了自己的死期，就不会那般从容地登船。如果他没有预见自己的未来，那他是以什么视角看见未来的呢？上帝视角吗？希望他平安无事吧，我很期待和他好好聊聊这个话题。”
关于贺行舟的疑问，夏唯笑着表示有相同感受。
从局长办公室出来后，她深深呼出一口气，生怕刚才的表情不够完美，让贺行舟看出了端倪。
因为她骗了贺行舟，和李帆一起骗了他。
哦不，确切来说，那个人不是李帆。
她透过他的身体看进灵魂，他的灵魂是另一个人的形状。
在夏唯去见“李帆”的头一天，这个人在她的梦里出现，急切地说着她听不懂的话。
“活物不能进…死物可以进…夏唯…把岛炸了…”
没头没脑的炸什么岛？
夏唯不明白，但她并不打算揭穿“李帆”，以免他陷入不必要的麻烦。
因为关于灾难的预言，“李帆”没有说谎，夏唯可以肯定他没有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