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张玉林说它不行，就是因为这种电影只能感动自己，感动评委，但感动不了观众。
有了这样的特性，这种电影无论怎么营销都不可能拿到好的票房，你把周星星找来也没用！
可宁皓似乎还不明白这个道理，他还在不停追问张玉林这部电影到底有什么问题。
不过这也不怪宁皓。
因为他为了这个剧本可以说是耗尽心血，如今好不容易看到拍摄的希望了，却因为张玉林的一句话又陷入了困境。
要知道，学校领导可是曾暗示过他，如果这部电影看不到赚钱的希望的话，那学校是不会支持他拍摄的。
因为他此前已经拍过一部电影，并且在大学生电影节上拿了奖。
学校对他的扶持义务已经做到了，现在也可以把更多的钱投入到其他同学身上。
北电每年毕业那么多学生，人人都要上交毕业作品，又不是只有宁皓一个人的作品需要扶持，因此学校每年在经费这一块儿，也是非常紧张的。
如果不是因为北电有国家的补贴，估计每年光是拨款给学生们拍毕业作品这一块，就得把学校的资金给榨干！
也多亏了张玉林前年拍的那部《鬼影实录》，给学校回了一大口血，才让他们这两年的日子稍微好过了一点。
但今年毕业季眼看着快到了，很多学生也纷纷向学校提出了申请，老师们对于每一笔拨款，可都是要慎之又慎。
宁皓之前觉得以自己的本领，申请到这样一笔拨款应该并不困难，要知道，他去年才拿了大学生电影节最佳导演奖，可是力压郑小龙、李桉等人，获得了巨大的认可。
但没想到今年学校很多领导对待电影的态度似乎发生了变化，他们不再相信什么奖项，而是以实际利益为先。
拿奖并不代表你有多厉害，但是能卖票的导演，那就一定是很厉害。
国内电影行业关于艺术和商业的争论，到了北电老师们这里，如今似乎渐渐分出了胜负。
不过这更不能怪北电的老师们市侩，张玉林用一部7000块拍出来的电影，足足给学校赚了600多万，相比起以前那些学生，再多的钱投进去都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这种感觉实在是差太多了！
学校也不是慈善机构，学校也是要维持运营的，老师们同样需要养家糊口，有机会赚更多的钱，大家为什么不赚呢？
以前是因为大家不知道，感觉这种“亏本买卖”很正常，毕竟国内大多数的电影都是不赚钱的。
但是经过张玉林的“洗礼”之后，这些老师们开始明白了——以前不赚钱不是电影不行，而是人不行，张玉林已经用实际行动向所有人证明：只要按照市场化的路子来走，那低成本的电影也是可以赚钱的！
既然能赚钱，为什么非要赔本赚吆喝呢？
这就是北电老师们的态度为什么会发生变化的原因，也意味着像宁皓这样，一心只重视电影艺术性，而对电影的商业性毫无概念的传统学生们，将在这个行业越来越被边缘化！
好在宁皓并不是那种死脑筋的人，他其实是很会变通的，他追问张玉林为什么剧本不行的原因，也不是要跟张玉林辩个高下，而是真心想知道这个剧本的缺点在哪里。
张玉林也是老老实实的告诉他：“你这个剧本只顾着表达自己内心的想法，却忽略了观众的需求。我反问你一句，你觉得什么样的观众会去看这样一部电影？”
宁皓想了想，又想了想，继续想了想，最后挠了挠头。
他也想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样的傻缺，才会喜欢这样一部既沉闷又无趣的电影。
没错，这部电影艺术价值很高，但过于苦难的生活和过于阴暗的结尾，真的有观众喜欢吗？
退一万步讲，很多普通人早就对生活感到麻木了，对未来失去了信心，你就算让他们看这样一部电影，他们又能有多大感触呢？
无非是再大骂一声“狗日的老天爷”，然后继续恢复平静的生活，恢复那一潭死水般的生活状态。
难道你还指望着有人会因为看了这样一部电影，从而从炕上跳下来，突然间粪发涂墙，艰苦奋斗，然后改变自己的命运，改善自己的生活？
还是洗洗睡吧，梦里面什么都有！
这样一部既不能给人带来希望、又不能让人获得情绪价值的电影，能卖座才怪呢！
你说人家《我不是药神》也在贩卖困难，而且电影里那些人可比《香火》里那个和尚苦多了。
可人家这部电影至少拍出了希望，拍出了一个还算圆满的结局，让观众的情绪能够得到舒缓，也让剧中主角的行为得到了升华。
光这一点，就不是宁皓那部《香火》里那种灰扑扑的结局能比的。
而这种变化，就是电影的看点，是让观众们可以心甘情愿买票走进电影院的原因之一。
当然，两部电影所处的时代不同也有很大的区别。
《我不是药神》上映的时候，国内的民众生活水平已经大大提高，我们不再是把国外的各种奖项当成天书一样膜拜的“小国弱民”，而是拥有了强大的民族自信。
这个时候普通人的状态也差不多跟那些国际评委一样，属于“有钱又有闲”的阶段。
此时再来看我们曾经的苦难，大家只会回头一笑，有一种“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的从容和淡定，所以我们不再忌讳走进电影院去欣赏曾经的苦难，也不再对生活感到麻木和失望。
这两种截然不同的状态，也是两部同样讲述苦难的电影票房差距天差地别的原因。
而此刻的宁皓，似乎也领悟到了这一点。
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的剧本，然后提出了一个让自己都感到意外的问题：“那你觉得，我这个剧本应该怎么改才能让观众喜欢呢？”
张玉林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他还以为宁皓是那种坚持原则、不会轻易做出妥协的人。
谁知道自己一句话，他竟然就动了更改剧本的念头。
这家伙还真是能屈能伸啊！
不过老实说，要想让《香火》这个剧本卖座，还真是没那么容易。
张玉林也是想了好几，才提出两个意见：“第一，结尾不能那么绝望。我知道这个结尾其实才更符合现实，也能让人更加引起深思，但你这种令人完全看不到希望的结尾，只会让观众感觉压抑、沉闷、无聊，甚至会产生反感。”
“所以结局必须是积极的，向上的，让人能看到希望的，只有这样，观众才会带着轻松的心情走出电影院，才会为你说好话。”
“第二，电影的演员必须得是明星，而且是那种名气很大的明星。因为这种题材的电影，唯一能吸引观众走进电影院的元素，也就只剩大牌明星了，如果是刘得华、程龙那样的演员来演，都不用你吆喝，观众们自己就闻着味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