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盘古开天地,清气上升为天,浊气下沉为地,妖兽横行于混沌之间。“
青山观掌门青阳子捋着花白长须,向新入门的弟子们讲述着天地初开的传说,“而后女娲娘娘捏土造人,我等人族始得繁衍。“
殿内十余名少年盘坐在蒲团上,神情专注。
青阳子正要继续讲述先神时期的传说,观门突然被撞开。
一名浑身血污的城卫兵跌跌撞撞冲了进来,左臂不自然地扭曲着,显然已经折断。
“掌门真人!“城卫兵扑跪在地,声音嘶哑,“城南出现妖物,已伤数十人,城主请您速去降妖!“
青阳子面色骤变,拂尘一甩:“取我法剑来!“
青城山出现的妖物一事,很快便在城内传开。
但是城外的各个村落,对此却一无所知。
凤珠此刻正在青山城外的李家村,帮李婶晾晒药草。
十七年前,李婶在村口的老槐树下捡到了襁褓中的凤珠,除了绣着凤纹的锦帕和一颗暗红色珠子外,别无他物。
“凤珠,把这些柴胡摊开些。“李婶的声音将凤珠的思绪从天上的那朵奇异的白云中拉回。
她应了一声,麻利地翻动着药草。
这些年来,她跟着李婶学了不少草药知识,村里人有小病小痛都来找李婶。
正忙碌间,村口突然传来嘈杂声。
凤珠随村民一同前往村口,只见几个城卫兵骑马奔来,领头的举着一面黑色令旗。
“妖物作乱!“城卫兵勒马高喊,“奉城主令,每村需出一名十六岁童女送往城中,违者全村连坐!“
李婶手中的竹筛咣当落地。她十六岁的女儿春桃是我们村唯一的适龄少女。
当天夜里,凤珠躺在简陋的木板床上,听着隔壁李婶压抑的哭声和春桃的抽泣,辗转难眠。
李婶待她如亲生,春桃与她情同姐妹……
凤珠摸出枕下那颗从未离身的暗红珠子,借着月光端详——它今夜似乎比往常更亮了些。
天蒙蒙亮时,凤珠悄悄起身,留了张字条:“我替春桃去。“
青山城高大的城墙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凤珠和其他村送来的童女被集中在城中心的广场上。
五十个女孩,年龄相仿,大多哭红了眼睛。
凤珠紧握着那颗珠子,感受它传来的奇异温热。
“听说青阳子掌门被那妖物杀了。“旁边一个女孩小声说,“连头都被拧下来挂在城门上。“
凤珠心头一颤。青阳子是远近闻名的高人,能呼风唤雨,御剑飞行。
若他都敌不过那妖物……
“肃静!“城主府的管家厉声喝道,“即刻启程上山!“
凤珠和其余少女,被赶上一辆辆没有顶棚的马车,在重兵护送下向苍茫山进发。
山路崎岖,马车颠簸得厉害。
凤珠悄悄观察四周,发现队伍后面跟着几个穿着普通但气质不凡的少年,其中一个剑眉星目的尤为显眼。
“那是城主之子林清羽,“身旁一个城里的女孩低声告诉我,“听说在什么大派修行,特地回来为他师父报仇的。“
入夜时分,队伍停在一处开阔的山坳。卫兵们点燃火把,将少女们围在中间。
夜风呜咽,远处的山林中不时传来怪异的响动。
“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
火光照耀下,一个巨大的黑影从林间缓缓走出——那是一只形似蜘蛛却生着人脸的怪物,八只复眼泛着幽绿的光,口器开合间滴落腐蚀性的黏液。它身后还跟着数十只小一些的同类。
女孩们尖叫着挤作一团。凤珠握紧了偷偷藏在袖中的剪刀,那是李婶用来裁药袋的,她临走时顺手带上了。
就在最大那只人面蛛妖伸出前肢要勾起一个女孩时,数道剑光突然从人群中迸射而出!
“孽畜受死!“林清羽一马当先,手中长剑化作一道白虹直取蛛妖首级。他身后的师兄弟也各展所能,符箓、法器齐出,瞬间斩杀了几只小妖。
混乱中,凤珠抄起剪刀冲向一只扑向女孩们的蛛妖。剪刀出人意料地轻易刺穿了那妖物甲壳,绿色体液喷溅在我脸上,灼热如沸油。
凤珠顾不上疼痛,又扑向另一只。
“小心!“林清羽大喊。
凤珠回头,正见那只最大的蛛妖朝她喷出一股毒液。
千钧一发之际,凤珠胸前的红珠突然爆发出刺目光芒,形成一道屏障挡住了毒液。
蛛妖发出愤怒的嘶叫,转而攻向林清羽等人。
战况急转直下。
林清羽他们虽然身手不凡,但终究修为尚浅。
眼看就要全军覆没,天空中突然电闪雷鸣,一道紫色天雷精准劈在蛛妖头顶。
紧接着金光乍现,一只虚幻大手从天而降,将重伤的蛛妖一把捞走。
“仙人显灵了!“林清羽的一个师弟惊喜道。
残余的小妖四散奔逃。
林清羽迅速组织幸存女孩下山。
凤珠却因与一小妖搏斗,倒在最远的岩石后而未被发现。
她挣扎着想跟上队伍,却因腿上伤口失血过多,眼前一黑滚下了山坡。
意识模糊间,凤珠感觉自己被一股温暖的力量包裹,仿佛回到了母体般安心。
再醒来时,凤珠躺在一片陌生的草地上。
阳光透过巨大的树叶斑驳洒落,空气中弥漫着甜腻的花香。
凤珠撑起身子,惊讶地发现腿上的伤已经结痂,而那颗红珠正贴在我心口位置,微微发烫。
“这是哪里?“凤珠喃喃自语。
此处空无一人,只有阳光跳跃的声音。
接下来的两天,凤珠试图寻找出路,却发现无论朝哪个方向走,最终都会回到那片开满蓝色小花的草地。
这里像外界一样昼夜更替,仿佛就在人间,但是凤珠还是发现了这里和外面的不同。
奇异的果实充饥,甘甜的溪水解渴,凤珠甚至找到了一些熟悉的草药,为自己换了药。
第三天,凤珠竟在一处幽暗的水潭边发现了一条奄奄一息的蛟龙。
它银白色的鳞片大半脱落,露出溃烂的皮肉,琥珀色的眼睛半闭着,呼吸微弱。潭水被它的血染成了淡红色,散发着腐朽的气息。
凤珠本能地后退几步,却又停住了。
那蛟龙的眼神中没有凶残,只有无尽的疲惫与痛苦,就像她见过的那些重伤不治的村民。
接下来的三天,凤珠每天都会来观察它。
蛟龙始终一动不动,伤口恶化得厉害,有些地方甚至生了蛆虫。第四天清晨,凤珠终于鼓起勇气,找来坚韧的藤蔓和宽大的树叶。
“我……我要帮你挪到干净的水里。“凤珠声音发颤,不确定它能否听懂,“可能会疼,你……你忍着点。“
蛟龙的眼睛微微睁开,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又恢复了死寂。
凤珠用藤蔓做成简易拖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体型比她大数倍的蛟龙拖出污水潭,沿着斜坡拉到上游一处清澈的池子。
整个过程蛟龙没有挣扎,只是偶尔发出痛苦的闷哼。
新找到的池子周围长满了凤珠熟悉的疗伤草药。
没有药臼,她嚼碎金疮药敷在它最严重的伤口上,用菖蒲叶包扎,采来清热解毒的黄连熬成汁液,一点点喂给它。
见这些都没有效果后,她又找了很多草药来,后来竟在几十米高的山壁上,发现了据说能续命的灵芝。
“这是我家乡的疗伤方法,“凤珠一边为它清理伤口一边说话缓解紧张,“李婶说,再重的伤,只要病人自己还想活,就总有希望。“
蛟龙的眼睛始终半闭着,但凤珠感觉它在听。
第七天,当凤珠再次来到池边时,池水中央泛起涟漪。
一个虚弱但清晰的声音直接在她脑海中响起:
“为何救我?“
凤珠吓得差点跌坐在地,手中的药草撒了一地。
“你……你会说话?“
蛟龙没有回答,只是用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注视着她。不知为何,那目光沉静却温柔,让她原本有些害怕的心安定了下来。
“因为……因为你看起来需要帮助。“凤珠老实回答,“而且,将我养大的李婶丈夫,就是被妖物害死的,我恨所有伤害无辜的妖怪……但你不像它们。“
蛟龙沉默良久,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出的血沫中夹杂着黑色块状物。凤珠急忙上前,用布巾为它擦拭。
“凡人,“它的声音更虚弱了,“你叫什么名字?“
“凤珠。“她下意识摸了摸胸前的红珠,“大家都这么叫我。“
蛟龙的眼睛突然睁大,死死盯着凤珠胸前那颗此刻正微微发光的红珠。
“原来如此……“它的声音带着某种顿悟,“难怪你能进入玄灵秘境……“
“玄灵秘境?这是哪里?“凤珠追问。
蛟龙却已经闭上眼睛,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但它身上的溃烂似乎停止扩散,呼吸也比之前平稳了些。
凤珠见状也不再多言,她轻手轻脚围着池子转了一圈,随后便继续去寻草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