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一回(回国)阻碍

1918年 3月,德国深陷战争泥沼,国内政治局势犹如一盘乱局,各派系纷争不断。

以德国社会民主党(SPD)和德国独立社会民主党(USPD)为代表的左翼派系,与保守党和德国民族人民党为代表的右翼派系,在战争的阴影下,矛盾冲突愈发激烈,斗争的火花四溅。

另一方面,德国政府妄图通过春季攻势,在美军如潮水般抵达欧洲之前,取得一场决定性的胜利,从而改写战争的走向。

可惜,战争的残酷延续和西班牙流感这头猛兽的肆虐,如同两把利刃,让德国国内局势愈发紧张,民众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整个国家仿佛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此时,主角刘砚之(Liu Yanzhi)刚经历了毕业典礼。

这本该是个欢庆的时刻,可他却独自一人坐在角落里,静静发呆。

他的内心仿佛被两股力量拉扯着,一边是给予他知识和成长机会的德国,另一边是他魂牵梦绕、正饱受苦难的祖国中国。

他手中紧紧握着普拉卡蒂娅(Plakatiya)送给他的指南针,那小小的指针仿佛在黑暗中为他指引方向,却又让他在抉择的十字路口更加迷茫。

这一夜,刘砚之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窗外的月光洒在他的脸上,映出他紧锁的眉头。

天渐渐破晓,微弱的晨光透过窗户缝隙钻进来,刘砚之起身,简单洗漱后,开始收拾行囊。

如今的他,已不再是初到德国时那个懵懂的少年,三年多的留学生活,让他的脑袋里装满了德国先进的工业知识,这些知识对他而言,无疑是无价之宝,是他日后报效祖国的有力武器。

他回头望向这个陪伴了自己三年多的房间,心中满是不舍。

这里见证了他的努力、他的汗水、他的成长。

但他深知,自己的使命在远方,在祖国那片亟待拯救的土地上。

最终,他深吸一口气,默默关上了房门,仿佛将这段回忆暂时封存。

刘砚之踏上了前往港口准备回国的路。

一路上,战争留下的创伤触目惊心,到处都是灰蒙蒙的一片。

断壁残垣在寒风中摇摇欲坠,仿佛在诉说着战争的残酷。

民众们眼神中满是绝望与无助,生活的重担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随处可见失去丈夫的妻子,眼神空洞地坐在废墟旁;失去父亲的孩子,在街上无助地哭泣;失去儿子的母亲,对着天空默默流泪。

战争,如同恶魔一般,无情地吞噬着这个国家的生机与希望。

当汽车行进到距离柏林不到 30英里的地方,突然一个急刹车,车身猛地一震。

刘砚之透过车窗望去,只见前方设了一个关卡,左右各站着四五名德国士兵。

他们身着浅灰色军装,笔挺的制服彰显着德国军人的严谨,然而长期的战争让军装沾染了不少尘土。

士兵们手中紧握着毛瑟 98k步枪,这种在当时堪称精良的武器,此刻却成为了刘砚之回国路上的阻碍。

枪身的金属部分在阳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泽,仿佛在警告着每一个试图突破关卡的人。

一名士兵迈着整齐的步伐,走到驾驶员身旁,表情严肃,大声说道:

“Routineinspektion. In dieser schweren Phase der Pandemie, der spanischen Grippe, dürfen alle Personen weder Berlin noch Deutschland verlassen.”(例行检查,现在是疫情严重期间,西班牙流感肆虐,所有人都不可以离开柏林甚至离开德国。)

就这样,车上的所有人都被无情地扣押了,像一群待宰的羔羊,通通被关进了军部拘管所。

拘管所里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墙壁上满是岁月和苦难留下的痕迹。

角落里散发着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让人闻之欲呕。

拘留所中,其中一个商人,有着一头金黄色的头发,鼻梁高挺,眼神中透露出商人特有的精明与傲慢。

此刻,他正气愤地拍打着铁门,用德语大声叫嚷着:

“Ihr Dummköpfe! Womit habt ihr das Recht, mich festzuhalten? Ich sage euch, jede Sekunde, die ihr mir verursacht, bedeutet einen finanziellen Verlust für mich. Ich will euren hohen Offizier sprechen. Ruft euren Offizier herbei, damit ich ihn sehe!”(你们这群蠢货,凭什么要扣押我,我告诉你,耽误我一秒钟,都是对我的金钱的损失,我要见你们的高级长官,叫你那个长官来见我。)

这位商人名叫雅各布·科恩(Jacob Cohen),是个犹太人,同时也是德国商界的高层,掌控着德国经济脉络的重要一环。

他的家族在德国商业领域经营多年,积累了巨额的财富和广泛的人脉。

一名中士听到吵闹声,走了过来。

他身材魁梧,军装穿在身上显得格外合身,胸前的勋章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中士皱着眉头,看着雅各布·科恩,说道:

“Herr Cohen, Sie wissen, dass dies eine Anordnung der Armee ist. Wir müssen die Anweisungen befolgen. Die Pandemie ist eine ernste Bedrohung, und wir müssen die Sicherheit aller bewahren.”(科恩先生,您知道这是军队的命令。我们必须执行指示。疫情是一个严重的威胁,我们必须保障所有人的安全。)

雅各布·科恩怒视着中士,大声反驳道:

“Sicherheit? Was ist mit meiner Sicherheit? Ich habe wichtige Geschäfte zu erledigen. Ihr werdet mir einen großen Verlust zufügen.”(安全?那我的安全呢?我有重要的生意要处理。你们会给我造成巨大的损失。)

中士面露难色,他深知得罪这个犹太人可能带来的后果。

德国军部也并非不知其中厉害,毕竟犹太人在德国经济中占据着重要地位。

若真得罪了雅各布·科恩,搞不好日后在军事研发、物资供应等诸多方面都会受到掣肘,甚至一切军事要务都可能要看犹太人的脸色。

刘砚之也被关在这狭小的拘管所里。

他清楚,在这个时代,在这样戒备森严的地方,若无熟人相助,想要出去简直比登天还难。

果不其然,第二天,他被抓的消息就传到了教员普拉卡蒂娅的耳中。

普拉卡蒂娅心急如焚,她深知刘砚之回国心切,也明白他此刻的处境有多艰难。

她的丈夫努加尔·维克(Nugar Wieck)是军中 12区的指挥官,凭借着这层关系,她决定去营救刘砚之。

普拉卡蒂娅身着一件黑色的连衣裙,外披一件深色的披肩,神色匆匆地来到了军部拘管所。

她找到拘管所的负责人,一位名叫汉斯·施密客(Hans Schmidt)的上尉。

普拉卡蒂娅焦急地说道:

“Herr Hauptmann Schmidt, der junge Chinese, Liu Yanzhi, ist ein Student meiner. Er hat keine bösen Absichten. Er möchte nur zurückkehren, um seine Familie zu besuchen. Können Sie ihn freilassen?”(汉斯·施密客上尉先生,那个年轻的中国人,刘砚之,是我的学生。他没有恶意。他只是想回去看望他的家人。您能放了他吗?)

汉斯·施密客上尉面露犹豫之色,说道:

“Frau Plakatiya, Sie wissen, dass dies eine strenge Anordnung ist. Ich kann nicht einfach jemand freilassen, ohne ausreichende Gründe.”(普拉卡蒂娅女士,您知道这是一项严格的命令。没有充分的理由,我不能随便放人。)

普拉卡蒂娅微微皱眉,思索片刻后说道:

“Herr Hauptmann, mein Mann, Nugar Wieck, ist der Befehlshaber der 12. Militärzone. Ich bin sicher, dass er es begrüßen würde, wenn Sie ihm diese Geste erweisen.”(上尉先生,我的丈夫,努加尔·维克,是 12军区的指挥官。我相信,如果您给他这个面子,他会很感激的。)

汉斯·施密客上尉听到努加尔·维克的名字,脸色微微一变。

他深知努加尔·维克在军中的地位和影响力,权衡再三后,最终说道:

“Also gut, Frau Plakatiya. Aus Respekt vor Ihrem Mann werde ich ihn freilassen. Aber er muss sich sofort aus unserem Bereich entfernen.”(好吧,普拉卡蒂娅女士。出于对您丈夫的尊重,我会放了他。但他必须立刻离开我们的辖区。)

就这样,刘砚之在普拉卡蒂娅的帮助下,终于重获自由。

他跟随普拉卡蒂娅来到了她的住所。

这是一座相比于平民住宅要好一些的房子,虽然不大,却收拾得干净整洁。

院子里种着几株鲜花,在这战争的阴霾下,努力绽放着生机。

房子的墙壁是淡淡的米色,窗户上挂着白色的窗帘,给人一种温馨的感觉。

毕竟普拉卡蒂娅的丈夫是军人,这所房子也算是他们在动荡年代的一处寄托。

刘砚之在普拉卡蒂娅家中借住了几日。

经过这一系列的波折,他心中的想法发生了一些改变。

看着德国国内复杂的局势,想着回国之路的艰难险阻,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能够顺利回到祖国,并且在那片饱受战火蹂躏的土地上施展所学。

在与普拉卡蒂娅的交谈中,刘砚之提出了留在德国的想法,并恳求普拉卡蒂娅帮助他进入军工院。

普拉卡蒂娅理解刘砚之的顾虑,她深知刘砚之是个有抱负的青年,无论留在德国还是回到中国,他都希望能在机械工程领域有所作为。

于是,普拉卡蒂娅凭借自己在学校的关系,联系了学院。

学院院长卡尔·冯·施特劳斯(Karl von Strauss)是个古道热肠的人,他对刘砚之的才华也有所看中。

如今这种局面也是他希望看到的,最近他可不希望这样的高质量人才流入中国,虽然有私心,但是现在回是回不去的。

在普拉卡蒂娅的请求下,卡尔·冯·施特劳斯院长亲自为刘砚之书写了一封推荐信,推荐他进入军工院。

几天后,刘砚之带着院长的推荐信,来到了军工院。

军工院坐落在一片绿树环绕的区域,四周戒备森严,高高的围墙和巡逻的士兵,无不显示出这里的神秘与重要性。

门口的岗哨处,士兵们荷枪实弹,眼神警惕地注视着每一个靠近的人。

刘砚之走进军工院的办理入住手续处,这里的气氛严肃而压抑。

墙壁上挂着各种军事地图和武器设计图,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机油味。

办理手续的房间不大,一张厚重的木质办公桌摆在房间中央,桌后坐着军工院的院长奥托·克虏伯(Otto Krupp)。

奥托·克虏伯是一个极为刁钻刻薄的角色,他是个本本分分的德国人士,对军工院的管理极为严格,容不得半点马虎。

他身材矮小,但眼神犀利,仿佛能看穿每个人的心思。

当刘砚之走进房间时,奥托·克虏伯正坐在办公桌后,翻阅着手中的文件。

他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黄皮肤的年轻人,微微皱眉。

奥托·克虏伯拿起刘砚之递上来的推荐信,仔细地看了看,又上下打量了刘砚之一番,然后漱了漱口,用德语缓缓说道:

“Chinesen, sehr selten. Es muss wirklich eine Gnade Gottes sein. Ich bin neugierig, warum alle aus der Militärtechnischen Universität sich so sehr um Sie kümmern?”(中国人,很少见。除非是上帝的眷顾,我很好奇为什么军工大学的人都喜欢围着你转?)

刘砚之心中虽然紧张,但还是迅速调整情绪,脸上露出恭敬的笑容,用流利的德语回答道:

“Herr Direktor Krupp, ich habe während meines Studiums an der Militärtechnischen Universität sehr hart gearbeitet. Ich habe mein Bestes gegeben, um die neuesten Techniken und Konzepte zu erlernen. Vielleicht haben meine Lehrer und Kollegen meine Bemühungen gewürdigt und daher möchten sie mir helfen, hier in Ihrem renommierten Institut weiterzugehen.”(克虏伯院长先生,在军工大学学习期间,我一直非常努力。我竭尽全力学习最新的技术和理念。也许我的老师和同学们认可了我的努力,所以他们希望帮助我能在您这所著名的机构继续深造。)

奥托·克虏伯微微点头,似乎对刘砚之的回答还算满意。

但他又接着说道:

“Dies ist ein sehr strenger und heiliger Ort. Hier herrschen strenge Geheimhaltungsregeln. Jede Information darf nicht an Außenstehende weitergeleitet werden. Können Sie sich an diese Regeln halten?”(这里是一个极为严苛神圣的地方。这里有着严格的保密规定。任何信息都不允许泄露给外人。你能遵守这些规定吗?)

刘砚之连忙说道:

“Natürlich, Herr Direktor. Ich bin mir der Wichtigkeit der Geheimhaltung voll bewusst. Ich werde mich strikt an die Regeln halten und nichts tun, das die Sicherheit des Instituts gefährdet.”(当然,院长先生。我深知保密的重要性。我会严格遵守规定,不会做任何危及机构安全的事情。)

奥托·克虏伯盯着刘砚之的眼睛看了许久,仿佛要从他的眼神中看出是否真诚。

最终,他放下手中的推荐信,说道:

“Also gut. Ich werde Ihnen eine Chance geben. Aber wenn Sie auch nur einen Bruch der Regeln begehen, werden Sie sofort ausgewiesen.”(好吧。我会给你一个机会。但如果你违反哪怕一条规定,你将立即被驱逐。)

刘砚之心中一喜,连忙说道:

“Vielen Dank, Herr Direktor. Ich werde mich bemühen, mich an die Regeln zu halten und meinen Beitrag zu leisten.”(非常感谢,院长先生。我会努力遵守规定,做出自己的贡献。)

就这样,刘砚之在经历了诸多波折后,暂时留在了德国,进入了军工院。

虽然说,他心中对祖国的思念和担忧从未减少,他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决定是对是错,未来又会面临怎样的挑战和机遇……

在这个动荡不安的时代,刘砚之的命运如同风中的柳絮,飘忽不定,但他心中那团为国家奉献的火焰,却始终燃烧着,从未熄灭。

在军工院里,刘砚之很快发现,这里的工作环境与他想象中的略有不同。

同事们大多是经验丰富的德国工程师,他们对刘砚之这个外来者起初抱有一定的警惕和怀疑态度。

刘砚之明白,要想在这里立足,赢得他们的认可,就必须拿出真本事。

一天,在一次技术研讨会上,大家正在讨论一款新型枪支的设计方案。

一位名叫弗里茨·迈耶(Fritz Meyer)的资深工程师提出了自己的想法,他认为应该增加枪支的射程,但同时要保证枪支的稳定性。

然而,这个方案在一些细节上引发了争议,其他工程师纷纷提出自己的看法,会议室里气氛热烈,各种观点相互碰撞。

刘砚之认真倾听着每个人的发言,心中也在快速思考着。

他仔细分析了弗里茨·迈耶的方案,发现了其中一个关键问题,如果按照这个方案增加射程,可能会导致枪支后坐力过大,影响射击精度。

于是,刘砚之鼓起勇气,站起身来,说道:

“Herr Meyer, ich denke, Ihre Idee hat viel Potential, aber ich sehe ein Problem. Wenn wir die Reichweite erhöhen, könnte die Rückstoßkraft zu groß werden und die Schussgenauigkeit beeinträchtigen. Ich denke, wir könnten die Konstruktion des Laufsändern, um die Luftwiderstandskraft zu reduzieren und die Stabilität zu verbessern.”(迈耶先生,我认为您的想法很有潜力,但我发现了一个问题。如果我们增加射程,后坐力可能会过大,从而影响射击精度。我觉得我们可以改变枪管的构造,以减少空气阻力,提高稳定性。)

弗里茨·迈耶微微皱眉,看着刘砚之,说道:

“Liu, du bist noch jung und hast vielleicht nicht genug Erfahrung. Ich habe diese Aspekte bereits berücksichtigt. Die Konstruktion des Laufs zuändern würde zu viele andere Probleme verursachen.”(刘,你还年轻,可能经验不足。我已经考虑到了这些方面。改变枪管的构造会引发许多其他问题。)

其他工程师也纷纷点头,对弗里茨·迈耶的观点表示认同。

但刘砚之并没有退缩,他走到黑板前,拿起粉笔,开始详细地绘制他设想中的枪管构造图,并解释道:

“Herr Meyer und meine Herren Kollegen, ich verstehe Ihre Bedenken. Aber wie Sie hier sehen können, durch diese neue Konstruktion können wir die Luftströmung verbessern und die Rückstoßkraft kontrollieren. Außerdem würde dies die Herstellungskosten nicht erheblich erhöhen.”(迈耶先生和各位同事,我理解你们的担忧。但正如你们在这里看到的,通过这种新的构造,我们可以改善气流,控制后坐力。而且,这不会大幅增加制造成本。)

随着刘砚之的解释,一些工程师的表情开始发生变化,他们渐渐被刘砚之的想法所吸引。

一位名叫卡尔·施罗德(Karl Schroeder)的工程师说道:

“Liu hat vielleicht recht. Diese Idee könnte funktionieren. Wir sollten es genauer untersuchen.”(刘可能是对的。这个想法也许可行。我们应该更仔细地研究一下。)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刘砚之和其他工程师一起,对这个新方案进行了深入的研究和模拟测试。

经过反复验证,他们发现刘砚之的方案确实具有可行性,不仅能够解决枪支后坐力的问题,还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了射击精度。

这次事件后,刘砚之在军工院的地位得到了显著提升,同事们对他的态度也发生了转变,从最初的怀疑逐渐变为认可和尊重。

然而,刘砚之并没有因此而骄傲自满,他知道,在这个充满挑战的地方,还有更多的困难和机遇等待着他。

同时,他也没有忘记自己的初心,时刻关注着国内的局势,心中暗暗期待着有一天,他能带着在这里学到的更多知识和经验,回到祖国,为祖国的军工事业贡献自己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