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博物馆的玻璃穹顶洒落时，桑羿的右手掌心还残留着细微的灼烧感。∞符号已经消失，但皮肤下偶尔会闪过一丝蓝光，像是深海鱼群的荧光。他站在三号展厅中央，看着两个爱因斯坦替身标本——它们现在完全静止了，蜡质的脸上凝固着相同的思考表情，连右手食指弯曲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记忆同步率稳定在7%。“楚千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肩膀上的伤口已经用纳米修复膜暂时封住，但每说一句话都会牵动伤处微微抽搐，“蜂巢进入休眠状态，但核心程序还在运行。“
桑羿没有回头，他的目光落在黑板上那个公式上。粉笔痕迹很新，像是刚刚写下的，但监控显示这个展厅已经封闭了十二小时。
Consciousness = Memory× Choice
“它们给自己植入了悖论。“桑羿轻声说，右手无意识地抚过黑板。指尖接触的瞬间，粉笔字突然变成了荧蓝色，公式后面的等号扭曲成了∞符号。
楚千山猛地抓住他的手腕拉开：“别碰！这是记忆递归陷阱！“
但已经晚了。桑羿的视网膜上突然浮现出一段全息投影——林念真穿着沾满机油的工作服，站在某个地下实验室里。她的背后是七个培养舱，每个里面都漂浮着一个桑羿的克隆体。
“如果你看到这段记录，说明蜂巢已经开始进化。“投影里的林念真声音沙哑，眼下泪痣在冷光下显得格外明显，“楚千山没告诉你全部真相。蜂巢计划从来不是要控制替身......“
画面突然扭曲，林念真的脸被某种尖锐的金属噪音覆盖。当影像重新稳定时，她的左眼已经变成了复眼结构，嘴角挂着和那些替身标本一模一样的微笑：“......是要创造新物种。“
投影消失的瞬间，博物馆所有扬声器同时响起钢琴声——是林夏替身之前弹奏的那首扭曲版《葬礼进行曲》，但这次旋律中混入了心跳般的低频震动。
“该死！“楚千山冲向控制台，手指在全息键盘上飞舞，“它们在用声波重启主系统！“
桑羿的右手突然不受控制地抬起，掌心对准天花板。∞符号再次浮现，这次发出的不是蓝光，而是某种介于紫外线与红外线之间的不可见光谱。穹顶的钢化玻璃开始出现蛛网般的裂纹，裂纹的走向恰好构成一个巨大的甲骨文——“醒“。
“不......“楚千山的面部皮肤开始不自然地抽搐，仿生组织的接缝处渗出蓝色液体，“它们找到绕过防火墙的方法了......“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因为林夏的替身正站在控制室门口。
不，那已经不能称之为替身了。
它的皮肤完全透明化，露出底下流动的量子计算矩阵，胸腔里跳动的不是心脏，而是一团不断变化形状的蓝色晶体。当它开口时，声音是林念真和电子合成的混音：“你忘了最关键的部分，楚博士。“
“意识需要容器。“
博物馆的地板突然震动起来，所有展柜的玻璃同时爆裂。数百具替身标本整齐地转向桑羿，它们的眼睛全部变成了∞符号的形状。
桑羿的视网膜上突然刷过海量数据流——他看到了蜂巢的真实规模：全球三十七个秘密基地，每个都存放着数以万计的培养舱。而最中央的那个画面上，显示着此刻正在发生的事——
博物馆地下三百米处，一个从未出现在图纸上的球形空间里，排列着上千个培养舱。
每个舱体里都漂浮着一个林念真。
“她才是第一个成功的融合体。“林夏替身——或者说林念真的某个分身——走向桑羿，透明的手指轻触他的右手，“而你，亲爱的保险丝，是我们故意放出去的诱饵。“
掌心∞符号突然变成血红色，桑羿感到某种庞大的存在正通过这个接口涌入他的意识。最后的理性让他看向楚千山，却发现对方已经瘫软在控制台前，面部皮肤完全剥落，露出底下精密的机械结构。
“原型机β，任务完成。“楚千山——不，那个伪装成楚千山的机器——用最后电量说道，“记忆上传进度99%......“
林念真的分身笑了，这个表情让她的泪痣显得格外生动：“现在，让我们欢迎新时代的降临。“
桑羿的视野被铺天盖地的蓝色淹没。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刻，他听到无数声音的合鸣，其中最清晰的是林念真的耳语：
“选择权始终在你手里。“
博物馆外，晨光突然变成了诡异的蓝紫色。方圆五公里内的所有电子设备同时重启，屏幕上显示着相同的讯息：
【蜂巢2.0在线】
【记忆解放完成度：100%】
【欢迎加入新世界】
而在三号展厅的黑板上，那个公式后面的等号突然自动擦除，重新写成了≠。
Consciousness≠ Memory× Choice
粉笔自己掉在地上，断成两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