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在庄子里磨了会儿,王愔之向薛家少年们告了声罪,便与谢月镜离去了。
车辙咕咕响,夫妻俩并排坐着,对面是女史与归荑,天气已经比较热了,即便开了小半扇窗,有微微的风儿透进来,三女的额头都蒙上了一层细汗。
“娘子想学骑马吗?”
王愔之突然问道。
“妾……妾也能学?”
谢月镜的妙眸亮了亮,虽然她从小学的是士家礼仪,女子骑马成何体统?
可毕竟才十六岁,还是少女心性,也曾畅想过纵马飞驰的畅快感。
就如现代的高一女生,哪怕家教再严,倘若有鬼火少年开着公路赛来接她兜风,她也愿意小小的放纵一回啊。
不过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幽幽问道:“是请那些薛家女子教妾么?”
王愔之点头道:“汾阴薛氏自刘渊刘聪时代起,就不停地作战,石勒石虎之辈,狡凶如豺狼,也奈何不得薛氏。
可这不是没有代价,薛家的女儿也要当半个男人使,个个都是骑射的一等一好手,让她们教你,想必娘子很快就能掌握骑术的要领。”
“郎君和薛氏女郎很熟?”
谢月镜问了个要命题。
“哈哈!”
王愔之哈哈一笑:“她们的来历当时并未细说,如今和娘子说一下,这事要从三年前的参合陂之战说起……”
随着夫郎的娓娓道来,谢月镜总算明白了前因后果,不禁暗暗咋舌,一群少男少女能从黄河以北一路跑到江南,历时三年,个中的艰辛可想而知。
对于薛银瓶诸女也不再那么排斥了。
当然,必要的警惕还是有的。
虽然她看不上武宗女子,可是夫郎好武啊,长久相处,万一日久生情,也是个麻烦,倒不如自己与夫郎一起与她们相处,想必会有些分寸。
于是道:“妾听郎君的,就从明日开始罢。”
王愔之目光灼灼,打量着谢月镜,笑道:“明日娘子得着戎装,我倒是迫不急待了。”
谢月镜俏面一红,心里也颇有新奇感,俏面缓缓地贴在了郎君的肩膀上。
嗯!
得让女史和归荑服侍郎君了,把男人喂饱,免得让外面的骚蹄子得了手。
那一群薛家少女对她的威胁太大。
虽然南人素来看不上北人,可人家是北地强宗,能和刘渊刘聪、石勒石虎之辈周旋,又曾大败过慕容氏,与拓跋氏交好,在北朝的地位,不会比南朝的诸家士族低。
万一搞上了,薛家派人来强行嫁女,弄出个并妻,丢脸的是整个陈郡谢氏。
这断然难以接受。
王愔之哪曾想到爱妻的心理活动如此丰富,只是怀拥着美妻,贪婪地嗅吸着发髻间的幽幽清香。
十六年的少女,即便汗涔涔,身上都是香的,所谓香汗淋漓,不外如是。
不觉中,车马来了谢家,谢重不在,去了东府城参议事务,夫妻俩先拜见了谢月镜的母亲刘氏。
刘氏是刘耽之女,出身南阳刘氏,刘耽乃司空刘乔之孙,任度支尚书,兼散骑侍郎,另有一幼女嫁给了桓玄。
也就是说,谢重和桓玄是连襟,王愔之顺带着也能和桓玄叙一叙年谱,而桓玄与司马道子是政敌,谢重又在东府任骠骑长史,这简直是剪不断,理还断。
晋朝的士族,有点类似于中世纪欧洲的国王,大家都是亲戚。
谢月镜陪着母亲说话,王愔之坐下首品着茶,时不时对答几句,刘氏对这个女婿很满意,连带面上的笑容都多了些。
没一会子,谢绚来了,二十左右的年纪,是谢重的长子,谢月镜的年龄在谢重五子一女中,排第二。
“大兄!”
王愔之站起来,与谢月镜双双施礼。
“妹婿,二妹!”
谢绚拱手回礼,面色有些尴尬,他猜到了妹夫是为白纸白糖而来。
老实说,他亲自登门王家,属实有些过份,可是十倍的价格他也受不了啊,他只想问问,自家亲戚有没有优惠。
甚至以平价拿过来,自己以十倍价格卖出去!
士族也不全都是白痴,小算盘打的精的很呢。
王愔之面容一肃,便道:“近来有些关于我家的流言,不知大兄可曾听过?”
“略有耳闻!”
谢绚讪讪道。
王愔之又道:“实则是谣言,不瞒大兄,如今建康市面,左伯纸与饴糖都被人搜刮一空啦,然后栽脏于我,说我屯积居奇,欲卖高价,大兄可能猜到是谁人干的?”
“莫非是东府?”
谢询迟疑道。
“八九不离十!”
王愔之点头道:“不过他有张良计,我有过桥梯,前几日,我跑了趟京口,今后由京口供货,白糖白纸也将在京口销售。
如此一来,难免顾及不到建康。
大兄请恕我在商言商,我欲供货给谢家,由谢家经营,如何?”
“什么?”
谢绚的表情十分精彩,还有这等好事?
谢月镜也是愧疚的看向王愔之,在她想来,显然是大兄去王家闹了一趟,夫郎看在自己的面上,才让利给娘家。
哎!
他这样为我着想,偏我还疑神疑鬼。
今晚得好好犒劳犒劳他!
回想着前几回,郎君暗示自己用嘴,被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开玩笑,我又不是那等以色相侍人的狐媚子,怎能用嘴去触碰那种肮脏的地方?
不过今晚,她决定豁出去了,好好补偿夫郎。
想到这,俏面不由红了红。
王愔之问道:“大兄意下如何?”
“这……”
谢绚不好意思了,好歹他是士家郎君,虽然梦想成真,可还是要脸的。
刘氏忙打眼色给他,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啊,想她当着谢氏这么大的家,在在需财,如今爱婿主动奉上钱财,岂有不收之理?
她对王愔之的好感更上了层楼。
“那愚兄就愧受啦!”
谢绚唏嘘的拱手。
王愔之暗暗一笑。
零售固然暴利,可是麻烦也大,这次司马道子父子发难给他敲响了警钟,与其费心费力的去与司马道子父子掰手腕,不如隐于幕后,做总经销,搞批发。
零售就交给谢氏去做,如有别家士族愿加入,他也会供货,走以量取胜的路子。
而且还可以尽可能的团结别家士族,天底下,最牢固的关系,就是利益捆绑,其实什么桃园三结义,义结金兰,都是虚的。
作为现代人,不可能相信人性,人性经不得考验。
唯以利益为纽带,才能天长地久。
接下来,经过不甚激烈的讨价还价,以两倍的价格将白糖白纸卖与谢家,至于谢家卖多少,就不关他的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