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凡人修仙，如镜中摘花 水中取月

北斗，东荒。

邻近荒古禁地的一个凡俗小国，燕国境内。

被凡俗之人尊奉为“洞天福地”的燕国六大洞天之一。

灵墟洞天，

群山起伏的净土之间，一座平平无奇的矮山前。

立着三五间茅草屋，屋前还有几片翠绿灵秀的竹林，及一小块生长着一些人参、灵芝等凡俗中珍贵药材的药田相伴。

其中一间茅草屋里，

一个看起来十一二岁的清秀少年，正盘坐于屋中蒲团上，

凝神感应着体内刚刚开辟的苦海…

在一片漆黑如墨、死气沉沉的死寂苦海中，

只有枣核大小的一点渺小光点，

绽放出丝丝缕缕的渺小生机，

试图用自己那渺小如星豆的微弱光芒，艰难的照亮这、如同广阔深邃夜空般的无尽黑暗…

“凡人修仙、步步登山，知易行难，终究，不过是大世之中一路人…”

大致估量了一下自己的修行进度，

霍域也不禁心头酸涩苦楚，

有一种仰观修行之道…如镜中看花、水中望月的绝望，

路就在那里，但只有你自己真正出发上路之后，才能真正体会到，这一重重的山，到底有多难走。

看人登山，轻而易举，

自己登山，步履蹒跚…

灵墟洞天中的弟子，都是从整个燕国境内、一代代人中间精挑细选出来的好苗子，

但即便如此，

灵墟洞天中的一位位德高望重、“天赋不凡”的长老，苦苦修行一生、直到寿元将尽，

也不过是神桥境界。

甚至是要想突破神桥境界这个卡死他们的关隘、向下一个境界迈进，

都需要赌上一生积蓄与自己的身家性命，去苦苦谋划、去赌命…

比方说，以人为药、炼一炉“圣体大丹”…

可笑吗？很可笑，

但霍域，却有些笑不出来，只是觉得苦涩。

默默无声的思索着，

‘原本应该在荒古禁地里，吃下两颗圣果的柳依依，

后续又在荒古禁地中、那片源自于古天庭的仙宫里，吃下了一颗疑似大有来头的仙丹、消化药力睡了六年…

再加上未来道艰时代过去、修行黄金时代的助力，以及叶凡的关照、瑶池的资源，最终成就，也似乎仅仅到了大圣、就难以为继…

从头到尾，都远远跟不上叶凡的修行节奏，

那我呢？能跟得上这辉煌大世的前进节奏吗？

吃了四颗圣果的我，可能会比吃了两颗圣果加一颗仙丹的柳依依强很多，但，

具体…能强上多少？’

霍域有些失神，

静默无言，心底里，早已经有了答案。

不死神药再强，也很难保证，必然能够抬出一个准帝来，

准帝，已经是一个很特殊的领域了。

更何况，自己吃的，还只是九分之一不死药中的一小部分果实。

同样的经文，同样都是吴清风长老讲解、一起聆听，但彼此间的领悟进度…一目了然，

差距，如此残酷且清晰可见，

举一反三、见一知百…过于轻松，以至于，让人根本就摸不清能力极限的真正天才；

另一个也是仅次于他，玩玩闹闹、满不在乎的轻松随意间，掌握一切；

以及最后一个，

很努力、很认真的“普通人”…

如果说满分是100，叶凡是被100这个满分给限制住、庞博是略次于满分的95分，

那自己，就是拼尽全力、考了七十多分，

尽管吴清风长老已经多次安慰自己，说“自己的七十多分”，已经是灵墟洞天历史上极其少见的顶级仙苗了，未来一定会成为东荒圣地大教中的绝顶大人物…

但霍域对自己的能力极限，大致上，已经基本是心里有数了。

预估着自己未来一眼可以望到头，七百多年后，当世大成圣体的一个少年时挚友的普普通通、平平淡淡的人生，

穿越者霍域，就忍不住的叹了口气，

那样只需借助先知先觉、及时躲避掉一些危险，便能一帆风顺、波澜不惊的躺进仙域的平静生活，

也不能说是不好吧…

只是，自己…终究还是不甘心！

大学毕业后，身为孤儿的自己，曾经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踏遍了国内各地的道教名山，苦苦渴求拜师、渴求机缘…无果；

便又去了昆仑山，在昆仑山上，长住了一年…没有任何机缘落在自己头上；

在荧惑大雷音寺前，自己试着摘下过菩提树剩下的几片叶子，但摘下的每一片叶子，离开菩提树后都化作了齑粉；

也试着在菩提树下，寻找过菩提子，但找了一圈又一圈，什么都没找到…等到叶凡从大雷音寺里走出，随意一找、菩提子便自己跳进了他的手里；

九龙拉棺里，觉得自己是受到霍域启发、才去在树下找菩提子的叶凡，出于愧疚，

甚至都主动把菩提子，借给了霍域、让他也去听一听小棺中的道音经文，

可霍域只模模糊糊的听到了几句开头，剩下的便什么都听不清了…

事实证明，

不行就是不行，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再拼命、再努力也不行，

实实在在的自己不行，怨不得任何人。

作为相交多年的好友与同学，向来关系很不错的叶凡、庞博两人，已经够照顾自己了，

无论是一路上的机缘，还是对修行经文的理解与感悟，都从未吝啬、始终都与自己一同共享，

帮了一次又一次…

但一个渺小凡人，

巧合之下撞到了一个机缘，本身的能力边界，也终究是存在极限的。

“小域、小域…别闷头学了，一起出来钓鱼啊！”

茅草屋外，庞博大大咧咧的呼喊声音，远远传进来。

紧随其后的，是叶凡的调笑声，

正在取笑着庞博，

“…大学期间，宿舍附近几个寝室的毒瘤，一直都是你…室友的键盘声，让你安然入睡；室友的翻书声，让你彻夜难眠…

…劝学？劝别学！”

庞博那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洋洋得意声音，

反而更加响亮了：

“你们就说我组织的宿舍集体活动，带不带劲就行了…要不是有我这个军师，你和小域两人，

大学四年下来，说不定都还是单身狗…小域、小域，我一早就说了，柳依依是个不错的女孩，可能会适合你，

你们怎么谈着谈着，她就成了你前女友？”

“我前女友的事，先不提，

现在的问题是…你踏马又叫我小域？”

茅草屋里，霍域的咆哮声响起，

一瞬间，惆怅感怀、与靠谱兄弟一路渐行渐远的复杂情绪与氛围，

消逝得一干二净。

就连牢不可破的兄弟情义，也好像在霎那间、荡然无存，

无论是涵养多好的人，往往大学时候哥们的一句话…就能让人破防，

霍域脸色发黑的，从蒲团上跳下来。

气冲冲的一脚把茅草屋的房门踹开，

二话不说，一脚就往庞博的屁股上踹去，

骂骂咧咧的连声卧槽…

“你踏马才小玉、小玉呢，

你是龙叔吗？去哪都叫小玉…我这是‘古帝命武汤，正域彼四方’的域，

再乱叫，就把你们都鲨了…”

眨眼间，两人就打闹成一团。

一旁，外表处于十一二岁，看起来相当青涩稚嫩的小屁孩叶凡，

还在仰头望天、一副无语模样的叹息，

在假装着正经人…

“都是哥们，叫一个外号算什么…你看小叶子就没意见。”

庞博自知理亏，心虚的嘿嘿笑着、望向了叶凡，试图挣扎。

“我有意见！”

叶凡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吐槽道，

“小叶子？小叶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青楼头牌呢？

庞博我警告你别乱叫…”

惨遭两人联手镇压。

庞博这才老实了起来，主动岔开话题道：

“我看见山下的小河里有鱼，没人去钓，已经长得很肥美了，

不如去钓点鱼烤了吃？

这灵墟洞天，整天喂人吃草，不是药材、就是野果…吃得我嘴里清淡的都快流出山泉水了。

这都多少天，没吃过肉了？”

一边吐槽，

一边满腹怨念的到处张望着。

看到天空中飞过的仙鹤，瞥见山脚下路过的灵鹿，

脑袋下意识的跟随着转动，庞博的目光，就像是饿死鬼看到了一个个行走的鸡腿一样、眼睛都快发绿了…

“你知道我们每天吃的药材，值多少钱吗？”

霍域叹了口气，

走到茅草屋旁的小块药田里，小心翼翼的，拔出了一根根须上还沾着泥、几乎与小孩手臂粗细相当的人参，

带着些感慨的回忆道，

“…你们知道的，我在地球上，就曾经亲眼目睹过修行者的惊鸿一现，

到处寻觅期间，偶然参加了一场拍卖会，看中了一颗品相与这根相差无几的人参，拿出了几乎是我当时全部身家的八百多万参加进去，

当只剩最后一个气质诡异的青年与我竞拍时，我莫名其妙的晕了过去…”

听着霍域语气平淡的描述，

庞博与叶凡两人，

脸上的神情也凝重认真起来，隐约能够体会到那种暗藏的惊心动魄波澜…

霍域爱惜的盯着手中这根在凡俗世界中价值千金的人参，心情复杂的继续说道：

“事后，我不但不恨那个气质诡异的青年，反而有些感激他…感激他手下留情，饶了我一命。

而现在，像这样曾经是我赌上性命、都没能拿到手的珍惜药材，却只不过是，灵墟洞天新晋两大仙苗、每日都能拿来当饭吃的日常食物而已…

这便是，仙凡之别。”

真正经历过“凡人求仙”的艰险之旅的霍域，

声音很沉重。

眼前的友人相伴玩闹的经历，固然愉快且异常珍贵，是遮天世界每一位大帝晚年、最为珍惜怀念的回忆，

但，韶华易逝、红颜易老，转瞬…天骄故人尽成土。

若不能并肩战斗，未来再见时，或许便已经是一代天帝将昔日故人封存于神源中、留待仙域中开启…

一路躺进仙域、甚至是可能吃药便能成“真仙”…这样的人生，

真的很快乐吗？

霍域很想告诉生命禁区里的一个个黑暗至尊，

不，这并不快乐，很无聊…

我最怀念、最快乐的岁月，不是在仙域里享受长生，

而是身为一个刚入苦海境界的小修士，和朋友们打打闹闹、每天啃点不值钱的药材的岁月。

最难忘的味道，是价值八分源的灵墟洞天药材人参，后来吃再多的不死药、长生仙药…也再吃不出那时候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