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尘封的执念

贺瑾舟的车平稳地行驶在繁华的都市街道上。车窗外，高楼林立，车水马龙，是属于21世纪的喧嚣与繁华。但车内却安静得几乎能听到针落的声音。

助理小陈从后视镜里偷偷看了一眼后座的老板，见他闭目靠在椅背上，眉头微蹙，知道他多半是在思考事情。他不敢打扰，只是专注地开着车。

贺瑾舟并没有睡着，他的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刚才在博物馆看到的那个女孩的脸。

江清黎。

他后来让小陈去查了一下，是本市大学历史系的研究生，主攻方向正是民国史，而她最近的研究课题，恰好与苏晚卿有关。

真是巧合吗？

贺瑾舟睁开眼，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灯光，眼神晦暗不明。他活了近三十年，从不相信所谓的“巧合”。尤其是当这件事牵扯到苏晚卿的时候。

车子驶入一片环境清幽的别墅区，最终停在一栋现代风格的独栋别墅前。

贺瑾舟下车，走进屋内。空旷的客厅里，只有冰冷的大理石地面和简约到极致的家具，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清。这里更像是一个华丽的酒店套房，而非一个“家”。

他径直走向二楼的书房。书房很大，一面墙是顶天立地的书架，摆满了各种书籍，另一面墙则是一个巨大的保险柜。

他输入密码，打开了保险柜。里面没有想象中的巨额现金或珠宝，只有一个丝绒盒子。

贺瑾舟小心翼翼地拿出那个盒子，走到书桌前坐下，轻轻打开。

里面躺着一支钢笔，样式古朴，笔杆是暗金色的，上面刻着细密的缠枝莲纹，历经岁月，花纹已经有些模糊，但依旧能看出当年的精致。旁边还有一张折叠起来的、泛黄的纸。

他先拿起那张纸，展开。

是苏晚卿的字迹，和博物馆里看到的诗稿如出一辙。上面写着一首未完成的词：

“……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这是李清照的词，苏晚卿抄录下来的，但在末尾，她自己添了两句：“黎明日晚，舟泊何处？问君知否？”

黎明日晚，舟泊何处……

贺瑾舟的手指轻轻拂过那几个字，指尖传来纸张粗糙的质感，仿佛也触碰到了那段早已逝去的时光里，那个女子的怅惘与哀愁。

他放下纸，又拿起那支钢笔。入手微凉，带着金属特有的冰冷。

这是当年他送给苏晚卿的。那时候，他还是意气风发的青年军官陆承渊，她是书香门第的才女苏晚卿。他们在一个春天的午后相遇，在桃花树下，她拿着笔，正在写生。他被她专注的神情吸引，后来便托人送了这支他认为最配她才情的钢笔。

她很喜欢，说这上面的缠枝莲纹，像极了她母亲留给她的一支银簪。

后来，时局动荡，战火纷飞。他奉命出征，临走前，她把这支笔和这张抄录的词交给他，说：“承渊，若你我分离，见此笔，如见我。待山河安定，你要拿着它，回来，为我续写这首词。”

他当时紧紧握住她的手，信誓旦旦：“晚卿，等我回来。山河不平，我陆承渊绝不卸甲；但只要我活着，就一定会回到你身边。”

可是，他回来了，却再也找不到她。

战火摧毁了一切，苏家败落，她不知所踪。有人说她被家人带走了，去了国外；有人说她在战乱中……他找了很久，从青年找到中年，从壮年找到……他不知道自己后来怎么样了，只记得一片模糊的黑暗，和心中那股至死方休的遗憾与执念。

再睁眼，他就成了贺瑾舟，一个出生在和平年代的富家子弟。但那段记忆，那些情感，却像烙印一样刻在灵魂深处。他对民国时期的一切有着莫名的亲切感，尤其收集与苏晚卿相关的东西，成了他唯一的执念。

这支钢笔，这张词稿，是他从一个旧物市场偶然发现的，当时看到的瞬间，他就知道，这是她的东西。

而今天，他看到了江清黎。

那张脸，那双眼，像一把钥匙，猛地打开了他尘封百年的记忆闸门。

“黎明日晚，舟泊何处……”贺瑾舟低声念着那两句词，目光落在钢笔上，“清黎……晚卿……”

江清黎，苏晚卿。

是巧合，还是……

他不知道，但他知道，他不能再让她从他的生命里消失了。无论她是谁，无论这背后有什么秘密，他都要弄清楚。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助理的电话：“小陈，帮我再查一个人，江清黎。我要她所有的资料，越详细越好。”

电话那头的小陈愣了一下，连忙应道：“好的，贺总。”心里却忍不住好奇，这个叫江清黎的女孩，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能让贺总如此上心。

挂了电话，贺瑾舟将钢笔和词稿小心地放回盒子里，锁进保险柜。但他知道，有些东西，一旦被唤醒，就再也无法轻易封存了。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眼神坚定。

晚卿，这一次，我不会再弄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