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淮水锁钥

至正二十六年的深秋,枯黄的芦苇在淮水两岸萧瑟摇曳,淮安城的城墙在暮色中犹如一头蛰伏的巨兽。这座扼守南北漕运咽喉的重镇,城墙高达三丈,城砖历经岁月打磨泛着冷硬的青光。张士诚麾下大将梅思祖坐镇城中,率领两万精兵,囤积了足以支撑两年的粮草,城外的护城河宽达数丈,河水裹挟着碎冰,如同一条蜿蜒的银蛇横亘在城前。

朱元璋的中军大帐扎在淮水南岸的高地上,牛皮帐篷被北风吹得猎猎作响。案几上摊开的淮安城防图铺满密密麻麻的标注,刘基用竹杖轻点地图,沉声道:“主公,淮安之险,险在水陆相依。梅思祖将战船铁链相连,横亘淮水,封锁航道;陆上城墙设九座城门,每座城门皆有千斤闸与瓮城,强攻必然伤亡惨重。更棘手的是,淮安百姓多受张士诚恩惠,恐会拼死助守。”

常遇春猛地站起身,铁甲碰撞发出清脆声响:“末将不信邪!当年鄱阳湖血战,陈友谅的巨舰都奈何不了我们,小小淮安城,架云梯、填壕沟,定能踏平!”徐达却缓缓摇头,目光扫过图上的河网密布之处:“常兄弟,淮安不同于鄱阳湖。这里河道纵横,敌军可借水路灵活调兵,我军若强攻,只怕腹背受敌。”

朱元璋摩挲着腰间的佩刀,沉思良久后目光如炬:“强攻不可取,需断其羽翼。淮安粮草虽足,但依赖运河漕运。先派水师封锁淮河上下游,截断其补给;再派精锐绕后,夺取城西的清口驿,断其陆路通讯。待其军心浮动,便是破城之时。”他转头对廖永忠道:“你率水师佯装进攻,吸引敌军注意力;傅友德,你领三千骑兵,连夜奔袭清口驿!”

夜幕笼罩下,廖永忠的水师战船亮起无数火把,宛如一条蜿蜒的火龙驶向淮水。梅思祖站在城头,望着江面的火光冷笑:“朱元璋果然沉不住气了!传令下去,火炮准备,给我狠狠打!”随着一声令下,城楼上的火炮轰鸣,炮弹在江面上炸起数丈高的水柱。廖永忠指挥战船灵活闪避,同时下令放箭,一时间,箭矢破空声、火炮轰鸣声交织在一起,淮水之上硝烟弥漫。

而此时的傅友德,正率领骑兵在寒风中疾驰。马蹄踏过枯黄的草地,扬起阵阵尘土。当他们抵达清口驿时,驿站内灯火通明,驿卒们正忙着传递信件。傅友德一声令下,骑兵们如鬼魅般冲入驿站,弯刀闪过,值守的士兵还未发出呼喊便已倒地。清口驿被迅速占领,所有通讯信件被截获,信使也被尽数擒获。

梅思祖得知清口驿失守的消息后,脸色骤变。他深知,这不仅意味着陆路通讯中断,更预示着粮草补给线随时可能被切断。“派人夺回清口驿!”他怒吼道,同时命人加强城防,防止明军趁机攻城。然而,朱元璋却并未立即行动,而是命人在城外搭建高台,每日亲自坐镇,看着士兵们操练,鼓声震天。

三日后的深夜,淮水突然涨潮。朱元璋站在船头,望着汹涌的江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时机已到!”他下令水师趁着夜色,悄悄靠近淮安城的水门。战船之上,士兵们手持火把、盾牌,还有装满桐油的陶罐。当战船靠近水门时,火箭如雨点般射向城头,桐油陶罐也被纷纷抛向城门。瞬间,水门燃起熊熊大火,浓烟直冲天际。

梅思祖慌忙调兵救火,却不料常遇春率领的步兵已经扛着云梯冲到护城河前。“填壕沟!”常遇春大喊一声,士兵们将事先准备好的沙袋、木板纷纷投入河中。护城河虽宽,但在士兵们的努力下,很快便架起了临时通道。明军如潮水般冲向城墙,与城上的守军展开激烈拼杀。

城墙上,箭矢、滚木、礌石不断落下,明军士兵一批批倒下,但后面的人踩着同伴的尸体继续攀爬。常遇春一马当先,挥舞着大刀砍翻数名敌军,终于跃上城头。他大声喊道:“杀!”明军士气大振,与敌军展开白刃战。

此时的朱元璋,亲自率领中军从南门发起攻击。城楼上的梅思祖见势不妙,企图组织反击,却发现军心已乱。城中百姓听闻明军纪律严明,不杀无辜,纷纷打开家门,甚至有人自发为明军指引道路。

混战中,梅思祖被流箭射中肩膀,踉跄着后退。他望着渐渐被明军占领的城池,心中绝望至极。突然,他看到朱元璋骑着高头大马,在亲兵的簇拥下缓缓入城。梅思祖咬了咬牙,扔下手中的兵器,跪在地上投降。

当黎明的曙光洒在淮安城头时,城楼上的“张”字旗已被扯下,取而代之的是迎风飘扬的“吴”字大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