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素楠弯下身,指尖触到那本蓝色日记本时,灰尘簌簌落下,在阳光里浮成细小的金砂。封皮褪色的蓝像一片干涸的海,边缘卷曲的纸张仿佛在无声呼救。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在污渍上顿了顿,一种陌生的潮湿霉味混着淡淡的茉莉花香从纸页间渗出。这不是她的日记——她确信自己从未拥有过这样陈旧而陌生的本子,可当翻开扉页,那些密密麻麻的名字却像针尖刺入瞳孔。
她的名字,用不同颜色的墨水、不同的笔迹,从页角蔓延至中央。有的字迹稚嫩如孩童涂鸦,有的锋利似刀刻,最新的一行甚至写着最新的日期:2018年5月28日。手指开始颤抖,她想起昨夜梦中那道模糊的身影眼角一闪而过的泪痕。
三年前的日期,三年的搁置,日记本的主人又是谁呢?
怀揣着这份疑虑,沈素楠如同打开潘多拉的魔盒一般,掀开了这本日记。日记起始于15年夏,那你夏日格外的燥热,蝉鸣热浪暴雨,是最压抑不过的一年夏日了,而后的两年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日记的主人应是颇具耐心的,连沈素楠当日细小的搭配穿着都描述的面面俱到,浅蓝连衣裙像一片初夏的天空,裙摆随步伐轻晃,露出雪白脚踝。领口三颗粉纽扣如樱花,袖口银线藤蔓缀着珍珠。白帆布鞋,鞋带系成蝴蝶结,左侧画着歪歪的蓝眼猫咪。纤细的手腕上堪堪挂着一只素银的手镯。
而后的页面密密麻麻都是沈素楠没一日的一颦一笑,三年一千多个一夜,一千多份少年心事被牢牢锁在这方小小的日记本当中。
厚厚的一本,每一页都浸着另一个人的呼吸。那些我记忆里最灰暗的日子——父母离婚争吵、继父继姐的打击报复、成绩下滑、朋友疏远——原来有双眼睛在无声的角落,将我的每一缕脆弱都温柔地接住。字迹的主人甚至不敢写自己的名字,只在末尾用颤抖的钢笔下:“暗恋,是世界上最安静的潮水。”
她捂住嘴,泪水突然砸在泛黄的纸页上。原来在我以为坠入深渊的岁月里,有人把目光化作绳索,悄悄拴在我即将坠落的悬崖边缘。她不曾打扰,只是用文字织成一张网,试图托住我摇摇欲坠的世界。而此刻,我才惊觉自己胸腔里也藏着一颗蒙尘的琥珀。
不知不觉天渐渐暗了下来,日记通篇找不到主人一丝一毫的线索,只在书页中夹这一份没有落款的情书,一份迟到了十一年的情书。
沈素楠的手指划过日记本泛黄的纸页,墨迹洇开的字迹像一把锈锁,卡在记忆的齿轮里。那些笔画圆润而工整,仿佛曾无数次在她梦中出现过,可名字却像被橡皮擦蹭过的痕迹,模糊得只剩下轮廓。
她轻笑一声,将本子塞进外套口袋。剧组的喧闹声在远处炸响,道具组的喊叫、场务的催促、演员们夸张的台词混成一团杂音。她踩着塑胶地垫往回走,高跟鞋在阳光下反射出冷冽的光——这已经是她在这个剧组待的第三周了,足够让陌生变得熟悉,也让熟悉沦为陌生。
“沈老师,您的戏份已经杀青了。”助理小陈举着手机跑过来,屏幕上是导演刚发的通知。她点点头,剧组嘈杂的声浪突然变得遥远。房车停在不远处,金属外壳在烈日下泛着白炽的光,像一只等待蜕皮的蝉。
房车内的空调嗡鸣着,她瘫进沙发,从口袋掏出那本日记。封皮上的字样早就被水渍晕开,已然看不清字样,内页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日期,最近的记录停在三年前。
“今天在片场遇见沈素楠,她穿红色戏服的样子像极了当年的...”
后半句被撕掉了,纸边残留着锯齿状的裂痕。
而后就再没了记录。
沈素楠不由得好奇起日记本的主人,可想来想去实在掀不开尘封的记忆,高中三年的记忆对她来说是混乱的蒙尘的不堪的,回想起来竟找不到一丝光亮泄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