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新开始？

剧痛。这是秦阳恢复意识后的第一个感觉。全身上下每一寸骨头都像被碾碎重组过，喉咙里弥漫着铁锈般的血腥味。他艰难地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里是木质天花板和摇曳的油灯光影。

“醒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秦阳转动僵硬的脖子，看到青松道人坐在床边，正在研磨某种草药。房间里弥漫着苦涩的药香，窗外传来淅沥的雨声。

“白...璃...“秦阳嘶哑着嗓子挤出两个字。

“隔壁房间。“青松道人扶他坐起来，递来一碗黑乎乎的汤药，“先把这个喝了。“

药汁苦涩至极，秦阳却一饮而尽。随着药液入腹，一股暖流扩散到四肢百骸，视线也清晰了许多。

“她怎么样？“秦阳急切地问。

青松道人表情凝重：“自己去看吧。不过...“他按住要下床的秦阳，“做好心理准备。“

这句话让秦阳心头一紧。他踉跄着来到隔壁，推开门就看到白璃躺在竹床上，盖着薄被，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更可怕的是，她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布满了蛛网般的黑纹，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皮下蠕动。

“白璃！“秦阳跪在床边，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手。那只曾经温暖柔软的手如今冰冷僵硬，只有微弱的脉搏证明她还活着。

“黑纹是墨渊的诅咒。“青松道人站在门口解释，“她强行将墨渊分魂封印回自己体内，导致本源受损。按照这个速度...“

“会怎样？“秦阳猛地回头。

“最多三日，神魂俱灭。“

这句话如同一柄重锤砸在胸口。秦阳呼吸困难，眼前发黑。三日？他们好不容易逃出来，好不容易彼此表明心迹，却只有三日？

“有办法救她吗？“他声音颤抖。

青松道人沉默片刻：“有，但代价很大。“

“无论什么代价！“

老道深深看了他一眼：“《太虚真解》最后一页记载了一种秘术——'移花接木'。可将一人伤势转移到另一人身上。“

秦阳眼前一亮：“那就用啊！“

“听我说完。“青松道人摇头，“这秘术凶险万分。首先，施术者需有筑基以上修为；其次，承受者必须有太虚血脉；最后，转移过程如同千刀万剐，很可能两人俱亡。“

“我是先天道体，应该符合太虚血脉的条件。“秦阳毫不犹豫，“请前辈教我秘术。“

“你不明白，即便成功，你也将承受双倍痛苦，寿元大减...“

“我说了，无论什么代价。“秦阳轻轻抚摸白璃的脸颊，“请前辈成全。“

青松道人长叹一声：“罢了。我去准备法器药材，你先调息恢复。记住，一旦开始就不能回头。“

老道离开后，秦阳坐在床边，静静凝视白璃。她睡得很不安稳，眉头紧锁，偶尔会发出痛苦的呻吟。秦阳用湿毛巾擦去她额头的冷汗，轻声讲述他们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从公交车上初见，到后山修炼；从生日那碗长寿面，到黑风谷的生死相托。

“你还记得吗？你说修仙者要守护普通人的生活。“秦阳将她的手贴在脸颊，“可对我而言，你就是我最想守护的那个'普通人'。“

一滴泪落在白璃手背上，奇迹般地，那些黑纹似乎退缩了一点点。

傍晚时分，青松道人回来了，带着各种古怪的法器和药材。他将房间布置成阵法，白璃躺在中央，周围摆着七盏油灯。

“七星续命阵，能暂时稳定她的神魂。“青松道人递给秦阳一张泛黄的羊皮纸，“这是秘术口诀，记熟后烧掉。“

秦阳认真记诵，每个字都烙印在脑海中。秘术原理是将两人神魂暂时相连，通过灵力桥梁将伤势转移。关键在于桥梁必须绝对稳固，任何波动都可能导致失败。

“准备好了吗？“青松道人问。

秦阳点头，脱去上衣躺在白璃身边。老道用朱砂在他们胸口画下对应的符文，然后用红线将两人手腕相连。

“记住，过程中无论多痛苦都不能昏迷，否则前功尽弃。“

秦阳再次点头，握住白璃的手：“开始吧。“

青松道人点燃七盏油灯，开始吟诵咒语。随着咒语声，红线渐渐发出红光，连接处的皮肤开始发烫。秦阳按照秘术指引，引导灵力沿着红线流向白璃体内。

起初只是轻微的刺痛，但随着连接加深，痛苦呈几何倍数增长。秦阳感觉有无数根烧红的针顺着血管游走，每一寸肌肉都被撕碎重组。最可怕的是，他能清晰感受到白璃正在承受的痛苦——那种神魂被一点点蚕食的绝望。

“坚持住！“青松道人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第一阶段完成了，现在开始转移！“

刹那间，痛苦暴涨。秦阳看到黑气从白璃身上涌出，顺着红线流向自己。所过之处，皮肤立刻浮现出同样的黑纹。这种痛苦超出人类承受极限，他全身痉挛，牙齿咬得咯咯响，却死死攥住白璃的手不放开。

白璃似乎也感应到什么，开始无意识地挣扎。秦阳用尽全力抱住她，在她耳边低语：“没事的...我在这里...我们一起...“

黑气转移越来越快，秦阳的意识开始模糊。就在他即将撑不住时，怀中的《太虚真解》突然自动飞出，悬浮在两人上方，散发出柔和的金光。

金光笼罩下，黑气的转移速度骤然加快，痛苦反而减轻了。秦阳惊讶地看到，古籍最后一页原本空白处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文字——正是完整的“移花接木“秘术！

“原来如此...“青松道人惊叹，“《太虚真解》认你为主，在危急时刻显现真容！“

有了古籍相助，转移过程顺利了许多。一小时后，白璃身上的黑纹完全消失，呼吸也变得平稳。而秦阳则全身漆黑，像被墨汁浸泡过。

“成功了吗？“他虚弱地问。

青松道人检查了白璃的脉象：“诅咒已除，但她神魂受损，还需静养。“转向秦阳，“你...“

话未说完，秦阳就喷出一口黑血，昏死过去。

......

黑暗。无尽的黑暗。秦阳感觉自己在下沉，像一块石头坠入深海。耳边隐约有人呼唤他的名字，但声音越来越远。

突然，一束金光刺破黑暗。秦阳看到白璃站在光中，向他伸出手。他拼命向上游，却怎么也够不到那只手。

“秦阳！“声音突然清晰起来。

他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窗外阳光明媚。白璃守在床边，眼睛红肿，显然哭过很久。见他醒来，她一把抱住他，浑身发抖。

“傻瓜...你这个大傻瓜...“她声音哽咽，全无往日的清冷。

秦阳想抬手回抱她，却发现手臂沉重如铅。低头一看，自己身上还残留着淡淡的黑纹，稍微动一下就剧痛难忍。

“我昏迷了多久？“他嘶哑着问。

“七天。“白璃扶他坐起来，递来一杯水，“青松前辈说你能醒过来就是奇迹。“

喝下水，秦阳感觉好受了些。他仔细端详白璃，发现她虽然憔悴，但气色比之前好多了，眉心的朱砂痣重新变得鲜红。

“值得。“他轻声说。

白璃眼圈又红了：“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本已做好牺牲的准备...“

“因为我心悦你。“秦阳直视她的眼睛，“在黑风谷你说过同样的话，还记得吗？“

白璃低下头，长发垂落遮住泛红的脸颊：“我以为...那是临终遗言...“

秦阳笑着握住她的手：“对我来说是活下去的承诺。“

两人相视而笑，无需更多言语。就在这时，青松道人推门而入，看到秦阳醒了，明显松了口气：“正好，我有要事相商。“

老道坐下，神情严肃：“墨渊虽被重创，但未彻底消灭。他迟早会卷土重来。“

“那我们该怎么办？“秦阳问。

“两个选择。“青松道人竖起手指，“一，我带你们回太虚门遗址，闭关修炼十年，待有十足把握再出山。“

“二呢？“

“二，主动出击。趁墨渊虚弱时找到他的藏身之处，一举歼灭。“老道顿了顿，“但风险极大。“

秦阳看向白璃，两人目光交流，瞬间明白了对方的选择。

“我们选二。“秦阳代表两人回答，“不能让他再害人。“

青松道人似乎早料到这个答案：“既然如此，我需要准备些东西。你们先养伤，三日后出发。“

老道离开后，白璃帮秦阳换药。当看到秦阳身上那些黑纹时，她的手微微发抖。

“疼吗？“她轻声问。

“看到你就不疼了。“秦阳半开玩笑地说，随即正色道，“白璃，如果...我是说如果这次我们失败了...“

“不会的。“白璃打断他，眼神坚定，“太虚剑阵，还记得吗？《太虚真解》记载的合击之术。只要我们灵力融合，就有胜算。“

接下来的三天，两人全力恢复。秦阳虽然虚弱，但每天坚持修炼，逐渐找回了力量。白璃则教他太虚剑阵的要诀——这是需要两人默契配合的高深剑法，威力无穷但风险也大，稍有差池就会反噬自身。

第三天傍晚，青松道人召集他们到正厅。桌上摊着一张地图，标注着一个红点。

“根据推算，墨渊藏在这里——江城废弃化工厂。“老道指着红点，“他需要阴气重的地方养伤。“

“江城？那不是...“秦阳惊讶地看向白璃。

“我们学校所在的城市。“白璃脸色凝重，“他故意选在那里，是在挑衅我们。“

青松道人取出两样东西：一件是青铜小钟，一件是玉质匕首。

“镇魂钟和破障匕。钟声可削弱墨渊，匕首能破他护体阴气。“他将法器交给两人，“记住，你们只有一次机会。“

秦阳接过匕首，感觉入手冰凉，刃身上刻着细密的符文。白璃则将小钟挂在腰间。

“还有这个。“青松道人最后拿出两个玉佩，“同心佩，可让你们心意相通，对施展剑阵大有裨益。“

夜深人静，秦阳独自来到院中。明日一战凶险万分，他需要理清思绪。月光如水，照在太虚剑上，反射出冷冽的光芒。

“睡不着？“白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秦阳回头，看到她披着外衣走来，月光下的侧脸如瓷般精致。“嗯，在想明天的战斗。“

白璃在他身边坐下：“害怕吗？“

“有点。“秦阳诚实地说，“但不是怕死，是怕...保护不了你。“

白璃轻轻靠在他肩上：“我也是。“

这简单的三个字让秦阳心头一热。他搂住白璃的肩膀，两人静静依偎，享受这可能是最后的宁静时刻。

......

江城郊外的废弃化工厂笼罩在诡异的雾气中。秦阳、白璃和青松道人站在外围树林里，观察地形。

“阴气比想象的还重。“青松道人皱眉，“他恢复得很快。“

秦阳开启灵视，看到工厂上空盘旋着浓稠的黑气，隐约形成一张狰狞的人脸。“直接杀进去？“

“不，我和青松前辈正面吸引注意。“白璃指向工厂侧面，“你从后面潜入，找机会突袭。“

计划已定，三人分头行动。秦阳绕到工厂后方，发现一扇锈蚀的铁门。他用破障匕轻轻一划，门锁应声而断。

里面昏暗潮湿，管道和反应罐上爬满蛛网。秦阳屏息前行，耳边传来前方打斗声——白璃他们已经和墨渊的手下交上火了。

循声而去，秦阳来到一个宽敞的大厅。中央是个用鲜血画成的巨大阵法，墨渊就站在阵眼处。与上次不同，这次他有了自己的身体——一具高大瘦削的男性躯体，皮肤惨白，眼睛全黑，长发如活物般舞动。

白璃和青松道人正与十几个邪修缠斗。墨渊冷眼旁观，突然抬手射出一道黑光，直取青松道人后心。

“小心！“白璃挥剑格挡，却被震退数步。

秦阳知道不能再等，从藏身处一跃而出，太虚剑直指墨渊后心。就在剑尖即将触及的刹那，墨渊背后突然长出两只黑色手臂，一把抓住剑身。

“等你多时了，小虫子。“墨渊转身，狞笑道。

秦阳奋力抽剑，却发现纹丝不动。墨渊的另一只手化作利爪，朝他胸口掏来。千钧一发之际，白璃赶到，一剑逼退墨渊。

“剑阵！“她大喊。

秦阳会意，与白璃背靠背站立。两人同时激发同心佩，奇妙的感觉涌上心头——他能感知到白璃的每一个念头，两人的灵力开始共鸣。

“太虚剑阵第一式——日月同辉！“

白璃的剑亮起银光如月，秦阳的剑燃起金芒似日。双剑合璧，一道金银交织的光柱冲向墨渊。墨渊仓促布下的防护罩瞬间破碎，他被击飞出去，撞塌了好几根柱子。

“可恶！“墨渊爬起，嘴角渗出黑血，“你们找死！“

他双手结印，地面突然伸出无数黑色触手，朝两人缠来。同时，整个大厅开始震动，天花板簌簌落下碎石。

“第二式——星河倒悬！“秦阳和白璃同时跃起，双剑舞出漫天星光，将触手尽数斩断。

墨渊见势不妙，突然抓过两个手下，生生捏爆他们的头颅。鲜血融入地面阵法，顿时黑光大盛。

“他在召唤阴魔！“青松道人高喊，“阻止他！“

白璃甩出镇魂钟，小钟在空中变大，朝墨渊当头罩下。钟声轰鸣，墨渊动作一滞，但很快挣脱。

“没用的！“他狂笑着，“阴魔即将现世，你们都得死！“

秦阳感到一股令人窒息的邪恶气息正在阵法中央凝聚。必须速战速决！他看向白璃，两人心意相通。

“最后一式——太虚归一！“

这是剑阵最强杀招，需要两人灵力完美融合。秦阳将全部力量注入太虚剑，剑身亮如烈日；白璃的剑则化作一道银月。两人身形交错，双剑合二为一，化作一道璀璨流光，直刺墨渊心口。

墨渊仓促抵挡，却被轻易贯穿。流光去势不减，连带击碎了地面的血阵。一声非人的惨叫响彻大厅，墨渊的身体开始崩解。

“不！这不可能！“他咆哮着，“我怎么会败给你们这些...“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就炸成漫天黑雾。但黑雾并未消散，而是凝聚成一个巨大的骷髅头，朝两人扑来。

“小心！是他本源魔气！“青松道人提醒。

秦阳和白璃已经力竭，眼看就要被黑雾吞噬。突然，《太虚真解》从秦阳怀中飞出，展开的书页放射出万道金光。黑雾遇到金光，如雪遇烈日，迅速消融。

“啊啊啊——“墨渊最后的惨叫渐渐消散，“我会回来的...“

随着最后一丝黑雾消失，《太虚真解》缓缓合上，落回秦阳手中。大厅恢复平静，只有满地狼藉证明刚才的激战。

“结束了？“秦阳喘着气问。

青松道人检查了一番：“暂时是。墨渊本源受创，没有百年难以恢复。“

白璃突然腿一软，差点摔倒。秦阳赶紧扶住她，发现她脸色惨白。

“怎么了？“

“没事...只是消耗过度...“她勉强一笑，却喷出一口鲜血。

青松道人脸色大变：“不好！她之前本源受损，强行施展剑阵加重了伤势！“

秦阳心如刀绞。他们赢了，却可能要失去最珍贵的人？不，绝不！

“带她回南山洞，“他抱起白璃，“用上次的秘术...“

“不行！你现在的状态承受不了第二次！“青松道人断然拒绝。

“那就想别的办法！“秦阳几近咆哮，“我不能失去她！“

白璃虚弱地握住他的手：“秦阳...听我说...我已经...没有遗憾了...“

“不！“秦阳泪如雨下，“我们说好要一起上大学，一起守护这座城市...你不能...“

青松道人突然拍了下额头：“等等！还有一个法子，但需要你们两人都同意。“

“什么法子？“

“道侣契约。“老道解释，“修仙界最古老的仪式，两人共享生命、灵力乃至寿元。一方受伤，另一方分担；一方濒死，另一方可续命。“

秦阳毫不犹豫：“我愿意。“

白璃却犹豫了：“这会连累秦阳...“

“傻瓜。“秦阳轻抚她的脸，“没有你，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白璃眼中泪光闪动，最终轻轻点头。

仪式很简单，却庄严肃穆。两人割破手掌，十指相扣，血液交融。青松道人吟诵古老的咒语，一道金光从天而降，笼罩两人。秦阳感到一股温暖的力量流入体内，同时似乎有什么东西从自己这里流向白璃。

契约完成时，白璃的气色明显好转，而秦阳则感到一阵虚弱，但很快恢复平衡。

“成功了。“青松道人欣慰地说，“从今往后，你们生死与共。“

白璃靠在秦阳怀里，轻声道：“这下...你再也甩不掉我了。“

“求之不得。“秦阳吻了吻她的发顶。

......

一年后，江城大学的樱花开了。

秦阳和白璃并肩走在校园里，吸引了不少目光。经过那场大战，两人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秦阳更加沉稳内敛，白璃则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真没想到我们能考上同一所大学。“秦阳笑着说，“还记得一年前你刚转学时的样子吗？冷得像块冰。“

白璃轻轻掐了他一下：“那还不是被你融化了。“

两人来到学校天台——这是他们最喜欢的地方。从这里可以俯瞰整座城市，万家灯火渐次亮起，美不胜收。

“有时候我会想，“秦阳望着远方，“那些普通人根本不知道，有两个修仙者在默默守护着他们的平静生活。“

白璃靠在他肩上：“这就是修仙的意义。“

夕阳西下，将两人的剪影拉得很长。秦阳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

“差点忘了，今天是我们契约一周年的日子。“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两枚戒指，造型古朴，内侧刻着符文。

白璃惊喜地接过：“这是...“

“防护戒指，我亲手做的。“秦阳帮她戴上，“虽然我们现在很强了，但还是要小心。“

白璃也帮秦阳戴上戒指，然后突然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轻轻一吻：“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秦阳搂住她的腰，加深了这个吻。夕阳的余晖为两人镀上金边，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

远处，城市的灯光一盏盏亮起，如同星辰落地。而在常人看不见的维度，两股灵力交织升腾，温柔地笼罩着这座他们深爱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