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月球表面的阿尔忒弥斯基地像一颗嵌在灰色荒漠中的金属瘤。大天使号缓缓驶入船坞时，云岚透过舷窗望着那些棱角分明的防御工事，胃部不自觉地收紧。这里不是避难所，而是另一个战场的前线。

“紧张？“

穆·拉·弗拉格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旁，手里端着两杯咖啡。云岚接过一杯，苦涩的液体灼烧着他的喉咙。

“直觉告诉我不该信任这个地方。“云岚低声说，“地球联合军高层对'特殊能力者'的态度一向很...功利。“

穆的金色眉毛挑了挑：“聪明的直觉。“他啜了一口咖啡，“不过别担心，玛琉和我不会让他们把你拆开来研究的。“

云岚没有回应。他的注意力被格纳库方向的骚动吸引了——基拉正和几个地球军军官争论着什么，年轻调整者的脸上写满抗拒。

“他们在干什么？“云岚皱眉问道。

穆叹了口气：“例行检查。基地技术部门想'研究'强袭高达的操作系统。基拉小朋友不太配合。“

云岚放下咖啡杯，快步走向格纳库。随着接近，争论声越来越清晰。

“...不可能交出源代码！“基拉的声音罕见地强硬，“这些优化涉及我的朋友们的隐私！“

“这是命令，少尉。“一个瘦高的军官冷冰冰地说，“所有军事技术都必须归档。特别是由调整者开发的系统。“

云岚插入两者之间：“有什么问题吗，长官？“

军官上下打量他：“你就是那个'超级自然人'？“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怀疑，“杰拉德上校要见你。至于这个，“他轻蔑地指了指基拉，“必须在24小时内提交完整系统代码。“

基拉的拳头握紧又松开，紫罗兰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压抑的怒火。云岚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一个无声的警告。在这里与地球军高层对抗不明智。

“我会陪你去见杰拉德上校。“云岚对军官说，然后转向基拉，“强袭高达的系统备份...我可以帮忙审核敏感内容。“

基拉眼中的怒火稍稍平息，他明白了云岚的暗示——与其让地球军随意翻查，不如由云岚来确保不泄露真正重要的部分。

军官显然不满意这个安排，但云岚的特殊身份让他不敢太过强硬：“随你们便。但24小时后我必须拿到东西。“说完便转身离去。

等军官走远，基拉的肩膀才松懈下来：“谢谢。但我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对强袭高达的系统这么感兴趣？“

云岚望向基地深处那些没有窗户的建筑物：“我猜他们真正感兴趣的不是系统，而是能开发这个系统的...大脑。“

基拉脸色一白：“你是说...他们想研究我？“

“或者研究如何复制你的能力。“云岚压低声音，“听着，在月球期间，尽量不要单独行动。特别是医疗检查——必须有玛琉或穆在场。“

基拉点点头，眼中的信任让云岚心头一暖。这个少年虽然拥有调整者的超凡智力，却还保持着一种令人心疼的纯真。

“云岚少尉！“一个传令兵跑来，“杰拉德上校等得不耐烦了。“

云岚向基拉使了个眼色，跟随传令兵离开。穿过数道安全门后，他们来到了一个宽敞的办公室。墙上的显示屏展示着各战区态势图，一个方下巴的中年男子站在窗前，背对着门口。

“云岚少尉，欧亚联邦第七救援中队前成员，现临时配属大天使号。“男人没有转身，声音如同砂纸摩擦，“据报告，你在最近一次遭遇战中单机击退四架扎夫特MS，包括一架高达。“

“有运气成分，长官。“云岚谨慎地回答。

杰拉德上校终于转过身来。他的左眼是机械义眼，闪烁着不自然的红光：“运气？不，少尉。我们调查过你的背景。'超级调整者计划'唯一的幸存者，拥有0.3秒的未来预知能力。“他走近几步，“知道为什么这个计划被终止吗？“

云岚的太阳穴开始抽痛，实验室的记忆碎片在脑海中闪回：“因为...死亡率太高。“

“因为方向错了！“杰拉德突然提高音量，“试图让自然人模仿调整者？荒谬！“他的机械眼锁定云岚，“真正的未来在于超越调整者。而你，少尉，可能是关键。“

他从桌上拿起一个数据板递给云岚。屏幕上显示着一架从未见过的MS设计图——通体漆黑，线条锐利如刀，背部搭载着类似翅膀的推进器。

“'夜枭计划'。“杰拉德的声音充满狂热，“专为你这样的'新人类'设计的机体。想象一下，一个能真正发挥你潜能的武器系统...“

云岚强迫自己保持面无表情，尽管内心警铃大作。这个计划显然不是临时起意——设计图的日期显示早在半年前就已经开始。

“我需要考虑，长官。“云岚小心地说，“这种能力有严重的副作用...“

杰拉德的笑容变得冰冷：“这不是请求，少尉。你已被正式转入阿尔忒弥斯特别作战部。明天0800时向实验室报到，进行初步适配测试。“他转身望向窗外，“你可以走了。“

云岚离开办公室时，手指不自觉地颤抖。走廊拐角处，一个粉红色的身影一闪而过。云岚跟上去，在一个人迹罕至的维修通道里找到了拉克丝。

“你怎么在这里？“云岚惊讶地问，“基地里很危险...“

拉克丝将一个手指竖在唇前，示意他安静。她拉起云岚的手，迅速穿过迷宫般的通道，最终来到了一个偏僻的观测室。这里没有监控摄像头，只有一扇能看到地球的圆形窗户。

“我听到他们谈论你。“拉克丝的声音轻如耳语，“这个基地在进行'新人类'研究...非常危险的那种。“

云岚苦笑：“看来我成了热门商品。杰拉德上校刚刚给我看了专为我设计的MS。“他犹豫了一下，“拉克丝，关于我们的共鸣能力...你父亲的研究到底发现了什么？“

粉发少女望向窗外的地球，蓝白相间的星球在她眼中投下温柔的光影：“量子意识纠缠。极少数人——无论是自然人还是调整者——大脑会产生特殊的量子波动。当两个兼容的波动相遇时...“

“就会产生共鸣。“云岚接上她的话，突然明白了什么，“所以你父亲不是在研究武器，而是在寻找和平的可能性？通过意识层面的相互理解？“

拉克丝点点头，粉红色的长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但地球联合军得到了一些数据...他们扭曲了研究方向。试图制造可控的'武器化共鸣'。“

云岚的头痛加剧了，一阵眩晕袭来。他扶住墙壁才没有跌倒。实验室的记忆碎片与新的信息混杂在一起，形成一幅可怕的图景——他可能从一开始就是被设计好的武器。

“云岚！“拉克丝扶住他，引导他坐下，“你的量子波动不稳定。我们得...“

观测室的门突然打开，芙蕾·阿尔斯塔站在门口，金发在背后走廊的灯光下如同燃烧的火焰。她的目光在两人紧握的手上停留，嘴角扭曲成一个冷笑。

“果然在这里。“芙蕾的声音充满讥讽，“舰长到处找你，云岚。测试安排提前了。“她的视线转向拉克丝，“至于你...调整者的婊子，应该被关在笼子里。“

云岚强忍头痛站起来：“注意你的言辞，芙蕾。拉克丝是大天使号的客人。“

“客人？“芙蕾尖声大笑，“她是人质！是战争筹码！而你——“她指向云岚，“一个背叛自己种族的叛徒！我父亲说得对，有些自然人比调整者更危险。“

拉克丝轻轻按住云岚的手臂，制止了他的反驳：“芙蕾小姐，仇恨只会带来更多痛苦。你失去亲人的悲伤我理解，但...“

“你理解什么？！“芙蕾的声音突然破碎，眼泪夺眶而出，“你这种完美的调整者怎么可能理解...“她转身冲了出去，脚步声在走廊里回荡。

云岚和拉克丝沉默了片刻。地球的光芒透过窗户，在两人之间投下淡淡的蓝色光影。

“她伤得很深。“拉克丝轻声说。

云岚点点头：“但她的仇恨会害死所有人，包括她自己。“他看了看时间，“我得去见玛琉。你...应该回大天使号，这里太危险了。“

拉克丝突然抓住他的手腕：“等等。在你去那个测试前...我们需要强化你的量子波动稳定性。“

不等云岚回应，拉克丝已经开始轻声歌唱。那首《静夜曲》在狭小的观测室里回荡，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晰、更加有力。云岚感到一种奇异的平静漫过全身，头痛如潮水般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