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华剑插在盐垛上,剑穗缠着半截焦黑的拨浪鼓。林晚站在焚尸堆前,左臂血棠树的枝桠垂落,梢头缀满饱胀的花苞。最后一名修士的残躯嵌在树干里,血肉正被根须吞噬,发出湿黏的吮吸声。
“郎君讨厌…开花…”小满不怕事的萤火绕着血棠树打转,怕事的头缩进林晚发丛,“臭…”
林晚抬手折下一朵暗红花苞。花瓣内壁密布利齿,花心残留修士喉骨的碎渣——这花嗜血而绽,竟能嚼食仙骨!她捏碎花苞,汁液溅在霜华剑身,蚀出滋滋白烟。
“不是讨厌开花,”她抹去剑上脓血,“是恨开出的花总要吃人。”
云舟的阴影笼罩盐场时,她正把修士腰牌串成链。三十六块碧穹赦罪牌叮当作响,每块背面都烙着血案:屠渔村、焚书库、炼童婴…为首那块金镶玉的牌上,赫然刻着“葬魔渊锁魂案”——监管者正是她敬若神明的师尊!
“妖女林晚!”云舟甲板传来敕令,“弑仙叛道,立诛!”
箭雨泼天而下。林晚不退反进,血棠枝如巨蟒绞碎弩箭!几簇漏网的铁箭射入卤水池,孩童的哭喊撕心裂肺。她左肩突然爆开血洞——没有箭矢击中她,伤口却深可见骨!
“阿姐!”小满怕事的头尖叫,“池里…娃娃中箭了!”
共感诅咒!林晚踉跄跪地。左肩伤口随孩童的哭嚎抽搐,血棠根须疯狂扎进伤口止血,新枝却从创面暴长而出!仙门弟子趁机结阵,金色锁链缠向血棠树干。
“郎君说…”小满不怕的头突然撞向锁链,“吃素的…花最凶!”
血棠巨树应声剧震!所有暗红花苞齐齐爆裂,花瓣离枝化作赤红骨镖!锁仙链遇骨镖即熔,沾到汁液的弟子皮肉溃烂见骨。云舟护阵长老厉喝:“结天罡罩——”
晚了。一朵硕大的纯黑花苞在树顶绽放!它吞噬了屠杀孩童者的魂魄,此刻喷出粘稠黑雾。雾气触到云舟灵罩便蚀出巨洞,甲板上弟子沾雾即化白骨!
“妖孽!”长老挥剑斩向树干。霜华剑却从盐垛飞起,贯穿他后心——剑柄缠着的拨浪鼓符文发烫,小满的残魂正附于其上!
林晚拔剑踏云。周身血棠枝如活铠覆盖,甲片俱是吸饱血肉的花苞。她踩过倾覆的云舟,靴底碾碎碧穹腰牌。残骸间幸存的修士瑟缩如鹌鹑,却见她抛来染血的布袋:“带给师尊。”
袋口微敞,露出半枚焦黑的梨木簪——母亲临终前留给姐弟的信物。
“告诉他,”血棠刺穿最后一块赦罪牌,“下次该埋他自己的骨头。”
魔村的月是腥红的。血雾笼罩的废墟上,白骨梨树虬枝狰狞。林晚踏进村口的刹那,姜婆婆的骨杖敲碎陶罐:“血棠米!快!”
陈米混着骨灰泼洒而来。林晚左臂的血棠枝触到粉末骤然萎靡,裂开的血洞竟不再钻出新枝!姜婆婆枯爪抓住她右腕:“米里掺了郎君的心火灰…能止痛…但时日无多…”
“婆婆?”林晚怔住。老人只剩半边身子,腰下断裂处粘着莹白骨渣——分明是弟弟的残骨在为她续命!
祠堂方向忽传狼嚎。独臂石头(狼孩)叼着块腿骨奔来,骨头上深刻齿痕。他用头拱开祠堂地砖:白骨郎君的长生碑下,埋着一截断裂的霜华剑尖,剑锋裹着半块青玉碎片——正是玉佩被捏碎的核心!
“郎君…藏得好苦…”姜婆婆咳出骨灰。当年诛魔阵启动时,林澈崩裂前剜出心火本源裹住玉核,埋进地基。仙门搜遍魔村,只当是普通碎玉。
林晚跪地抠土。指尖触及玉核的刹那,神识轰然炸开!
葬魔渊尸洞里,十四岁的林澈正蜷缩在磷光中。掌心玉佩碎片割得血肉模糊,他哆嗦着用石片在岩壁刻划:“阿姐定是被困住了…”刻痕旁已有六道划痕,这是第七日。洞口传来匪首的狞笑:“逮到你了小畜牲!”铁箭破风的尖啸中,少年突然将玉佩碎片塞进口腔!喉骨被玉棱刺破,鲜血混着哽咽:“阿姐…”画面骤转。幽蓝火焰吞噬尸堆时,新生的白骨妖物从心口挖出染血的碎玉。喉骨振动发出砂轮磨铁般的誓言:“藏好…等阿姐…来寻…”
现实中的林晚猛然抽手。玉核滚落掌心,内侧沾着已发黑的少年血迹——这根本不是护身符,是弟弟用命护住的真相!
“他早知…玉佩是锁…”她攥紧玉核,尖棱刺入掌肉。血渗进玉缝,激活了隐藏的九宫阵图——阵眼赫然是碧穹山的镇魂塔!
姜婆婆的骨杖突然点地:“灶灰显影了!”地上血棠米灰无风自动,凝成枯骨手掌的形状。指尖戳向东方,掌纹裂成四个血字:万魂幡成
祠堂梁柱应声龟裂!供奉的碧穹赦罪牌集体炸碎,每块碎片都射出红光指向同一个方位——师尊的闭关洞府!
“郎君的骨头…”小满怕事的头突然尖叫,“在喊疼!”
林晚左臂血棠树疯狂摇曳。梢头纯黑花苞齐齐转向东方,如同嗅到腐肉的秃鹫。
镇魂塔顶阴风怒号。师尊拂尘扫过祭坛,三十六截莹白骨片悬浮成环——皆是林澈的怨骨!坛心插着半截霜华剑,剑身爬满血色符咒。“以弑亲者为刃,炼至亲手足为幡…”师尊咬破指尖,血珠滴向白骨,“此乃…天道!”
白骨环剧震!中心浮现幽蓝虚影,赫然是林澈扭曲的魂体!他心口的玉佩碎块正被咒力撕扯,发出琉璃将碎的哀鸣。
“呃啊——!”林晚在千里外魔村跪地嘶嚎。左臂血棠根须暴长,刺穿祠堂地砖扎向地脉!整个魔村隆隆升起,白玉碑迸发血光——碑文竟在改写:“此地葬仙首一尊,未饮善者半滴血”
姜婆婆的残躯撞向石碑:“不够快!”她撕开胸膛,巫族心尖血喷在碑面。碑文扭曲成血色箭头,直指镇魂塔!
时空在血光中塌陷。林晚看见白骨环中的弟弟残魂望向她,破碎的喉骨振动如叹息:“阿姐…这次…换我救你…”
霜华剑尖突然从祭坛飞起,贯穿师尊右肩!血溅在白骨环上,林澈的虚影骤然凝实——他竟在吸食仙首之血!”师尊震怒。拂尘劈向虚影的刹那,魔村已撞破塔顶!血棠巨破塔树根系如赤蟒缠住祭坛,梢头纯黑花苞对准昔日的仙门至尊,利齿嗡鸣。
林晚踏出树影,霜华剑尖抵住师尊咽喉:“您说,我该喂您给哪朵花吃?”她身后的血棠树上,一朵沾着盐场硝尘的花苞悄然绽开,花心涌动着碧穹山地下火脉的硫磺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