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仇恨的子弹

‘CC’戴文涛办公室。

戴文涛正在给何若水下达指令,“只要江焱不开枪,即刻清除。”

何若水不同意,“单凭他母亲是北海道人,就判定他可能是鬼子间谍,这不太合适吧,起码要有确凿的证据。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戴文涛的脸色十分难看,“妇人之仁。现在是战争时期,鬼子无孔不入,我们的教训还少吗?川岛芳子,还有党内的一些内奸,让我们防不胜防。如果他不是我们的刀子,就可能是鬼子的利剑。”

何若水还想解释什么,戴文涛不容何若水解释,“执行吧。现在是战争,我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耗在一个人的身上。”

何若水带着两个特工出了办公室,清除由她执行,另外两个特工,名义上是保护她的随从,可她的感觉却是对她的监视。

圣心教堂。一个神秘蒙面人背着一把大提琴出了教堂。来到江焱位置背后的隐匿位置,打开大提琴盒子,冷静而熟练地对枪进行组装,然后,将枪口对准了江焱瞄准的位置。

在江焱位置后面的高处阁楼,何若水将狙击步枪的枪口对准了江焱的头,如果江焱真是岛国派来的人,那么,今天就是江焱在人世的最后一天。没有人能从何若水的手下逃走。至少,现在还没有先例。

枪口瞄准江焱,何若水的心里升起一种痛惜,在她看来,江焱最有可能成为一把让人意想不到的刀。现在国家多么希望救国于危难的人,江焱的日语超群,计算超群,记忆力超群,枪械制造超群……其中任何一项发挥到极致,都可能成为一个优秀的特工。

可戴文涛的顾虑也不是没有道理,就是江焱这些过人之处,让人不相信。如果他真是鬼子派来的,那就太可怕了。

何若水,再次将对准江焱的枪口进行校正。

目标,在江焱的期待中出现了,南宫香子,鬼子特工。她的脸被撑着的油纸伞遮住了。

街上的报童喊道,“号外,号外,‘满州’最新消息。”这是约定,目标出现,可以开枪的暗号。包子铺门口补鞋匠和顾客讨价还价的声音,显示的摩尔斯密码,也是提示他可以射击。鲜花店里的玫瑰花暗号,怎么会多了一枝?

江焱的手指在板机上,可他没有看清目标人物的脸,手心冷汗如水。

南宫香子穿着一件白色和红色叠加的丝绸‘和服’,挽着高高的发髻,像是把一面太阳旗裹在身上,脚上是一双木屐,木屐上镶嵌着一朵红色的樱花,走着碎步,身体的摇动像风中摆动的花枝。左手拿着一个画轴,右手还挽着一个油头粉面的男人。男人穿着笔挺的西装,黑色的皮鞋上晃动着耀眼的阳光。

据情报,这个南宫香子正在和南京的一位高官搞在一起。不用猜,这个高官肯定是一个‘汉奸’。可这里是上海,南宫香子旁边的胖男人,会不会就是那个汉奸呢?可也不一定,这样的女子,为了情报,她的身体就是武器,可以睡很多人。

江焱在犹豫,是不是把这个男的一起解决了呢?狗男女。一个出卖女色,一个出卖情报,他们交易的是国家利益。和这种女子在一起的,不会是好东西。可万一杀错了呢?

目标越来越近,不能再犹豫了。

油纸伞移高了,露出了她的脸,但这张脸让江焱彻底崩溃了,这张脸并不是什么南宫香子,而是‘母亲的脸’。母亲已经在轰炸中和家人一起,被炸死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江焱此时失去了判断。‘母亲的脸’似乎还朝着他笑。

南宫香子,母亲的脸交替出现在江焱眼前,母亲怎么成了南宫香子?怎么还拿着《江山万里图》?难道母亲是鬼子间谍?可为何戴文涛拿的目标人物照片并不是母亲?

就在这时,江焱看见十字路口,花店窗台上的玫瑰花不见了,这是放弃任务的指令。

在这个时候怎么可以放弃任务?是清算国恨家仇还是射杀母亲?

江焱扣动了扳机,子弹闪电一样的奔了过去,他听见了子弹在风中呼啸而去的声音。

南宫香子‘母亲的脸’似乎听见了枪响的金属声音,下意识把伞挡向子弹的方向,但伞怎么能挡住子弹,南宫香子‘母亲的脸’,向后倒了下去。他看见血从被击中的身体中溅了出来,他感到被击中的是他的身体。

此时,江焱背后位置,何若水的枪和神秘蒙面人的枪,都同时射出了子弹。

何若水的子弹射中了江焱的手臂。

江焱听见子弹飞越的声音,而且是从他的身后飞过去,他看见‘南宫香子’身边的男人,也跟着倒了下去。

按照撤退路线,他拼了命的奔跑,恨不得把自己变成风。

母亲?母亲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射杀了母亲,可感觉要死却是自己。他的脑子一片混乱,甚至忘记了手臂的疼痛。

巷子如迷宫,身后只有风的声音,但他还是不敢相信背后没有人追赶。没有人追赶的恐惧更加的恐怖,这不符合常理。街上的警察做样子也得忙一阵的,不正常。

就这样,他和另一个奔跑过来的人拥抱在一起,脱口而出,“你瞎了。”

拥抱在一起的这个人面容俊秀,身上似乎还有淡淡的香味,什么样的男人会把自己搞得这样香?被扑倒的人也惊叫起来,“你瞎了?”肩上的大提琴包被摔到一边。

被他扑倒的人戴着的蕾丝花边帽掉到了旁边,他的头发如潮起的波浪一样的散开,原来是个女子。他气急地问道,“你跑什么跑?逃婚呀?你看,又没有人追你,至于这样急吗?”

女子朝他吼道,“你压着我了,你知道吗?”

他慌忙站起身来,把地上的女子拉了起来,“失礼了,失礼了,我赶时间。”

女子站起来,挣脱他的手,不高兴地拍打着身上的灰尘,“赶啥子时间嘛,赶去投胎也用不着这样急塞。”

“对不起,对不起。如果我跑慢了,说不准,真得去投胎。”

江焱见后面没人追,就慢慢放下了脚步。

江焱回到‘CC’在上海的隐匿办公室,一脚就把门踢开了,嚎叫地喊道,“戴文涛,戴文涛?你妈的南宫香子怎么就变成了我母亲的脸?”

办公室里没有戴文涛,何若水和一个穿着灰色中山装的男子正在说着什么,男子抽着雪茄。何若水走到他面前,就给了他一个耳光,声音十分的冷漠而且严厉,“谁让你开两枪?”

“没有啊,我只开了一枪。我还想问你,是不信任我,还是怀疑我的能力,你们怎么还派了另一个人在我的身后,第二枪,就是我身后的人射出的子弹。我倒想开第二枪,但是没机会了。

“执行任务的狙击手,只有你一个人,没有第二个人。你没有必要为你的违抗命令找借口。谁都恨鬼子,但任务就是任务,必须严格执行命令。”

“还要我怎么说,我已经向你解释过了,我只开了一枪。还有,花店的信号显示任务取消。”

何若水也糊涂了,“并没有取消任务的指令啊?”接着问道,“可你明明是开了两枪,死的是两个人,你怎么解释?”

“你这样说,我怎么解释?总之,除了我开枪,还有另外一个人在我的身后开了枪。我在逃离的时候,碰见了一个女扮男装的女子,她摔在地上的大提琴包里,可能是枪,但我无法判断她是什么人。”

灰色中山装男子弹了一下雪茄的烟灰,坐在沙发上说道,“行了,对你的忠诚度测试结束。”

“你们让我对我的母亲开枪,测试我的忠诚度?”

灰色中山装男子声音威严,“怎么?不可以吗?国难当头,是你的母亲重要还是国家重要?你分不清吗?”

“当然是我的母亲重要,但我的母亲已经去世了,所以,我判断是一个陷阱。”

“如果我告诉你,你的母亲还活着呢?就因为你的日方背景,我们如何相信你对党国的忠诚?不试试,怎么知道。”

江焱把肩上的枪扔到地上,“一个敢杀母亲的人,你们相信他忠诚吗?那是你们的判断,老子不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