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暴雨夜的选择题

苏颖的声音并不高,甚至比平时更低沉几分,但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针,裹挟着西伯利亚的寒风,狠狠扎进死寂的空气里。那冰冷的视线如同实质的枷锁,牢牢锁在苏盈骤然失去血色的脸上,带着一种审视叛徒般的、深不见底的震怒。

“看来,我的话,对你来说,都是耳边风?”

苏盈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清澈的眼底翻涌着惊惧、委屈,还有一丝深藏的倔强。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辩解,喉咙却像被无形的巨手扼住,只发出一个破碎的音节:“哥……”

“哥?”苏颖唇角勾起一个极冷、极残酷的弧度,像冰面上骤然裂开的深渊。“现在知道叫哥了?”他猛地抬手,指向书桌上那碗还冒着微弱热气的素面,动作带着雷霆般的威压,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在压抑的书房里:“谁允许你给她送吃的?!谁允许你踏进这里?!谁允许你——碰我的东西?!”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咬着牙挤出来的,冰冷的怒火如同实质的冲击波,震得空气都在嗡嗡作响。他的目光像淬了寒冰的利刃,狠狠扫过苏盈,扫过那碗面,最后落在我因极度恐惧而无法抑制颤抖的身体上,眼神里的厌恶和暴怒几乎要将我凌迟。

巨大的恐惧让我双腿一软,几乎要瘫倒在地。我死死抓住冰冷的桌沿,指甲抠进坚硬的木纹里,才勉强支撑住自己。

“是我自己要来的!”苏盈突然大声说道,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却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他挺直了脊背,清澈的眼睛直视着苏颖翻涌着风暴的瞳孔,“跟她没关系!我看她被你罚跪擦地,又饿着肚子整理这些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我看不下去!哥,你太过分了!”

“过分?”苏颖像是听到了世间最荒谬的笑话,他猛地向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躯带着绝对的压迫感,几乎与苏盈鼻尖相对。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此刻燃烧着骇人的冰焰,那是被至亲之人背叛和忤逆的滔天怒火。“苏盈,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评判我过分?用我的钱,住我的地方,现在,还要来教我做事?”

他冰冷的目光如同刮骨钢刀,在苏盈年轻而愤怒的脸上寸寸剐过:“还是说,你看上她了?想当她的救世主?”他的声音陡然压低,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恶意揣测,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向苏盈最敏感的神经,“用这种廉价的同情,来博取好感?苏盈,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天真,又这么下作了?”

“你——!”苏盈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清澈的眼睛里瞬间蒙上了一层屈辱的水光。他死死攥着拳头,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胸膛剧烈起伏,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苏颖的话,精准地刺中了他内心最隐秘的角落,也彻底践踏了他作为弟弟的尊严。

“滚出去。”苏颖不再看他,声音恢复了那种毫无波澜的冰冷,却比刚才的暴怒更令人心寒。他转过身,背对着苏盈,仿佛多看一眼都是污染。“现在,立刻,滚回你自己的房间。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再踏出一步。”

那冰冷的背影,像一堵无法逾越的绝望之墙。

苏盈站在原地,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他看着苏颖冷漠的背影,又看了一眼瑟瑟发抖、面无人色的我,清澈的眼底翻涌着痛苦、不甘和深深的无力。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化为一声沉重到令人窒息的叹息。他深深地、带着无尽歉意和担忧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对不起,我帮不了你”,然后,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拖着沉重的脚步,失魂落魄地、无声地走出了这片风暴中心。

书房的门再次被关上。

这一次,只剩下我和苏颖。不,还有那个如同幽灵般肃立在门口的周管家。

空气凝固得如同万年寒冰。巨大的恐惧像无数冰冷的触手,缠绕住我的四肢百骸,勒得我无法呼吸。苏颖身上散发出的、尚未平息的怒火和那种绝对掌控的冰冷气息,如同实质的重压,狠狠碾在我的脊梁上。

他缓缓转过身。深邃的目光重新落在我身上,像在审视一件被彻底弄脏、需要立刻销毁的物品。那眼神里,没有任何温度,只有一片死寂的漠然和深不见底的冰冷。

“看来,我对你的容忍,让你产生了严重的错觉。”他的声音平缓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心脏上。“既然你这么喜欢破坏规则,”他冰冷的视线扫过书桌上那碗早已冷透的面,唇角勾起一个残酷的弧度,“那就用你的方式,把它清理干净。”

他微微偏头,对着门口的周管家,声音毫无波澜地下达指令:“周姨,看着她。用抹布,把书桌,还有这张椅子,”他指了指苏盈刚才坐过的那张椅子,“每一寸地方,都给我擦干净。包括这碗东西流出来的汤水,一滴不剩。什么时候擦到我满意,什么时候结束。”

用抹布……擦书桌……擦椅子……擦汤水……

巨大的屈辱感如同岩浆,瞬间冲垮了我最后一点理智的堤坝!身体里的血液轰然冲上头顶,烧得我眼前发红!我不是人吗?我是一个有血有肉、有尊严的人啊!凭什么要像对待垃圾一样对待我?!

“我不擦!”我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出声,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屈辱而尖锐变形,带着破音的哭腔。眼泪汹涌而出,混合着绝望的怒火,“苏颖!你混蛋!你凭什么这么对我?!我不是你的奴隶!那破箱子滚下去是意外!是意外!你凭什么用一百三十万来要挟我?!凭什么这样践踏我?!”

我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不管不顾地发泄着积压已久的恐惧、委屈和愤怒,身体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几乎站立不稳。

苏颖静静地听着我的嘶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只有一片冰冷的、如同深渊般的死寂。等我喊完,累得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无法抑制的抽泣时,他才慢条斯理地、极其轻微地抬了抬下颌。

“说完了?”他的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残酷,“说完了,就动手。”

他不再看我,仿佛我歇斯底里的控诉只是一阵无关紧要的噪音。他径直走到书桌后那张宽大的黑檀木椅上坐下,姿态从容地拿起平板电脑,旁若无人地开始处理他的公务。额角纱布的边缘在灯光下显得异常刺眼,像一枚无声的勋章,标记着我的“罪证”。

“林小姐,请开始。”周管家刻板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像一道冰冷的催命符。

我僵在原地,浑身冰冷,血液都仿佛凝固了。巨大的愤怒过后,是更深的、吞噬一切的绝望。看着苏颖那张冰冷无情的侧脸,看着周管家毫无表情的刻板面孔,看着书桌上那碗象征着屈辱的冷面……我像被抽空了所有骨头,所有的反抗意志在这一刻被彻底碾碎。

眼泪无声地汹涌流淌。我颤抖着伸出手,拿起周管家不知何时放在桌边的一块崭新的、吸饱了冰水的抹布。冰冷的触感刺痛了指尖,也刺痛了残存的自尊。

我慢慢地、屈辱地弯下腰,将那沉重的抹布,按在了光滑冰冷的黑檀木桌面上。那里,还残留着苏盈送来的那碗面留下的一小片早已冷却的、油腻的汤渍。

冰水浸透了抹布,也浸透了我最后一点可怜的尊严。我机械地、用力地擦拭着,一遍又一遍,试图抹去那片污渍,也抹去自己在这个空间里存在过的所有痕迹。冰冷的液体顺着桌沿滴落,在地板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痕,像无声的泪。

时间在死寂和屈辱中缓慢爬行。周管家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监视着我的每一个动作。苏颖则完全沉浸在他的商业帝国里,平板电脑屏幕的冷光映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更添了几分非人的冰冷质感。

膝盖因为长时间的弯腰擦拭而再次传来钻心的刺痛,腰背酸胀得如同断裂。手指被冰水和粗糙的抹布摩擦得通红发痛,渐渐失去了知觉。每一次擦拭的动作,都像在凌迟自己的灵魂。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书桌和那张椅子终于被擦拭得光洁如新,再也找不到一丝油渍的痕迹。

“先生。”周管家刻板地开口。

苏颖的目光终于从平板上移开,吝啬地瞥了一眼光可鉴人的桌面和椅子。他没有说话,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林小姐,可以了。”周管家对我说道,语气依旧毫无波澜。

我像被赦免的死囚,僵硬地直起身。长时间的弯腰让眼前一阵发黑,眩晕感猛烈袭来,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晃,差点栽倒在地。我连忙扶住冰冷的桌沿,才勉强站稳。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深入骨髓的冰冷。

“回你的房间。”苏颖头也不抬,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像在打发一个物件,“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出来。晚饭,取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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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重的遮光窗帘将外面的世界彻底隔绝。房间里一片死寂的昏暗,只有惨白的顶灯投下冰冷的光晕。

我蜷缩在冰冷的床角,像一只被拔光了刺的刺猬,将自己缩成最小的一团。膝盖和腰背的酸痛如同跗骨之蛆,不断提醒着白天的屈辱。胃里空荡荡的,饥饿感混合着强烈的恶心感,翻江倒海。苏颖冰冷的眼神、刻薄的话语、苏盈痛苦离去的背影、周管家刻板的监视……无数画面在脑海中疯狂闪回、交织,像一张巨大的、令人窒息的网,将我死死缠住。

泪水早已流干,只剩下麻木的钝痛和深入骨髓的寒冷。我紧紧抱着自己,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这个精致的囚笼,像一个巨大的冰窖,将我所有的生气一点点冻结、抽离。

时间失去了意义,只有绝望在黑暗中无声蔓延。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隐约传来了沉闷的雷声,由远及近,一声声,如同巨兽在云层深处咆哮。

轰隆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炸雷猛然在头顶炸响!紧接着,瓢泼大雨如同天河决堤,狂暴地倾泻而下!密集的雨点狠狠砸在巨大的落地窗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如同冰雹般的巨响!狂风在楼宇间呼啸穿梭,发出凄厉的呜咽声!

这突如其来的、狂暴的自然力量,像一只巨手,猛地撕破了房间里死水般的寂静和压抑!

我像受惊的兔子般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心脏被这惊雷震得狂跳不止!巨大的落地窗被厚重的窗帘遮挡着,但外面肆虐的风雨声却清晰无比地穿透进来,带着一种末日般的狂暴气息。

轰——咔啦!

又是一道刺目的闪电撕裂了窗帘的缝隙,瞬间照亮了昏暗的房间!紧随其后的惊雷仿佛就在窗外炸开,震得整个房间似乎都在微微颤抖!头顶那盏惨白的吸顶灯,伴随着这声惊雷,猛地闪烁了几下!

滋啦——

一声短促的电流声后,灯光骤然熄灭!

整个房间,连同外面所有的声音——空调的低鸣、冰箱的运转、甚至是远处城市隐约的喧嚣——瞬间消失!

绝对的、令人心慌的死寂,伴随着窗外更加清晰的、如同千军万马奔腾般的暴雨声,瞬间吞噬了一切!

停电了!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彻底的黑暗和死寂吓懵了。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无序地擂动着,巨大的恐慌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刚刚被雷声惊起的神经。我像个瞎子一样,在黑暗中徒劳地睁大眼睛,却什么也看不见。只有窗外狂暴的风雨声和偶尔撕裂天幕的闪电,提醒着我世界的存在。

人在极度的恐惧和黑暗中,本能地会寻求光亮和同伴。我几乎是凭着本能,摸索着从床上爬下来。膝盖和腰背的疼痛在黑暗中变得更加清晰。我跌跌撞撞地扑向房门,手指颤抖着摸到冰冷的金属门把手,用力拧开!

门外,同样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整个公寓,都陷入了彻底的黑暗!只有客厅尽头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模糊的光影在暴雨中扭曲摇曳,偶尔被闪电瞬间照亮,投下鬼魅般变幻的光影。

“有…有人吗?”我颤抖着声音喊道,声音在空旷死寂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微弱,瞬间被窗外的风雨声吞没。

无人应答。只有风雨的咆哮在黑暗中回荡。

巨大的孤独感和恐惧感攫住了我。我扶着冰冷的墙壁,凭着模糊的方向感,摸索着向客厅的方向挪动。去哪里?我不知道。我只想逃离这片令人窒息的黑暗,只想找到一点微弱的光亮,或者……一点证明自己不是孤身一人的气息。

就在我深一脚浅一脚、如同盲人般在黑暗中艰难挪动时——

“滋啦……啪!”

一声轻微的电流声响起,紧接着,是极其微弱的、如同萤火虫般的一点亮光,在我前方不远处的黑暗中突兀地亮起!

是手机屏幕的光!

那微弱的光芒,在绝对的黑暗中,如同一盏救命的灯塔!我下意识地朝着那点亮光的方向望去。

光源来自客厅通往主卧区的走廊方向。借着那点微弱的光芒,我隐约看到了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轮廓,静静地伫立在走廊的阴影里。

是苏颖!

他手里拿着手机,屏幕的冷光照亮了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条,还有额角那块在幽光下显得更加刺眼的白色纱布。他微微低着头,似乎在查看手机屏幕,整个人笼罩在手机屏幕幽蓝的光晕里,像一尊冰冷的、没有温度的雕像。那点微光不仅没有带来丝毫暖意,反而将他身上那种生人勿近的孤绝和掌控感,在黑暗中无限放大,显得更加令人心悸。

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动静,缓缓抬起头。

冰冷的目光穿透黑暗,如同实质的探照灯,瞬间锁定了我!那眼神在幽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深邃、锐利,带着一种审视猎物般的穿透力。

我像是被毒蛇盯住的青蛙,瞬间僵在原地,动弹不得!刚刚因为看到光亮而升起的一点点微弱的勇气,瞬间被这冰冷的目光冻结、击碎!

巨大的恐惧再次攫住了我!我甚至不敢呼吸!

就在这时——

另一个方向的黑暗里,也亮起了一点微弱的、同样来自手机屏幕的光芒!

光源来自客厅另一侧,通往客卧和娱乐室的方向。

苏盈的身影出现在那片微弱的光晕里。他显然也是被雷声惊醒,摸索着走出来查看。手机屏幕的光照亮了他年轻俊朗的脸庞,头发有些凌乱,清澈的眼睛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明亮,带着未褪尽的睡意和一丝担忧。他看到我僵在客厅中央的身影,脸上立刻浮现出关切的神色。

“姐姐?你没事吧?”他小声问道,声音在风雨声中显得很轻,却带着清晰的暖意。他拿着手机,下意识地朝我的方向走近了一步,屏幕的光也随之移动,试图为我驱散一点眼前的黑暗。

两簇微弱的手机屏幕光芒,在客厅中央巨大的、被黑暗笼罩的空间里,如同两座孤岛。

苏颖站在主卧走廊的阴影入口处,手机幽蓝的光映着他冰冷无情的侧脸,高大的身影如同一座散发着寒气的冰山。

苏盈站在客厅另一侧,手机暖白的光照亮他带着关切的脸庞,他正试图靠近我,像一道试图穿透黑暗的微光。

而我,林晚,就僵立在两簇光芒投射范围的交界处——那片最浓重、最令人窒息的黑暗中心。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体。窗外的狂风暴雨如同背景音,将客厅里的死寂衬托得更加惊心动魄。时间似乎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扭曲。

苏颖的目光,缓缓地从我身上移开,落在了几步之遥、试图靠近我的苏盈身上。那冰冷的视线,如同两道实质的冰锥,带着毫不掩饰的警告和一种深沉的、被侵犯领地的暴怒。

苏盈的脚步,在哥哥那足以冻结灵魂的目光逼视下,硬生生地顿住了。他拿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屏幕的光也随之晃动。他清澈的眼底清晰地闪过一丝挣扎和惧意,但更多的,是对我处境的担忧和不忍。

苏颖没有再看他弟弟。他的视线重新落回我身上,如同冰冷的枷锁,牢牢套住我的脖颈。

他动了。

没有一丝声音,像一只在黑暗中潜行的猎豹。他迈开长腿,一步步从走廊的阴影里走了出来。手机幽蓝的光随着他的移动,在他脚下投下变幻的光影。他径直走到我面前,高大的身影带来绝对的压迫感,将苏盈那点微弱的暖光完全隔绝在外。

黑暗中,他离我极近。冰冷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雪松香和须后水的凛冽,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我包围、淹没。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掌控一切的、令人窒息的威压。

他微微低下头,冰冷的呼吸几乎拂过我的额发。黑暗中,他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寒潭深渊,清晰地倒映着我惊恐失措的脸。

然后,他抬起了手。

不是巴掌,不是推搡。

一条触感冰凉滑腻的、带着精致暗纹的真丝领带,如同冰冷的毒蛇,悄无声息地、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缠绕上了我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的手腕!

那触感,冰冷、柔韧,带着强烈的束缚感和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亲密!

我的身体瞬间僵直如铁,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冲撞,几乎要破膛而出!

苏颖的手指修长有力,隔着薄薄的丝质领带,牢牢扣住我的手腕。他微微用力,将我的手腕向上提起一点。这个动作,带着一种绝对的掌控和不容置疑的宣告意味。

他俯身,薄唇贴近我的耳廓。冰冷的气息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着我敏感的皮肤,带来一阵阵战栗。他低沉沙哑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磁性,却比窗外的惊雷更令人胆寒,清晰地、一字一顿地钻进我的耳膜:

“选他?”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冰冷的嘲弄和一种居高临下的轻蔑,仿佛苏盈的存在只是一个荒谬的笑话。“你确定……”他刻意顿了顿,冰冷的视线扫过黑暗中被隔绝在外的、苏盈那点微弱的暖光,唇角勾起一个残忍的弧度,“……他满足得了你?”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灵魂上!巨大的羞耻感和一种被彻底剥光、暴露在审视下的恐惧,让我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我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

手腕上的领带,如同烧红的铁链,灼烧着我的皮肤,也锁死了我所有逃避的可能!

而就在同一时间——

另一簇微弱的暖光,在几步之外,顽强地亮着。

苏盈站在那里,没有离开。手机屏幕的光芒照亮了他紧抿的唇线和因为紧张而微微起伏的胸膛。他清澈的眼睛在黑暗中,如同浸在水中的黑曜石,湿漉漉的,盛满了纯粹的担忧、焦急,还有一种近乎哀求的执着。

他看着我,看着我被苏颖用领带束缚住的手腕,看着我在黑暗中剧烈颤抖的身影。他的嘴唇无声地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没有发出声音。只是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在黑暗中,亮得惊人,清晰地传递着无声的恳求和一种少年般固执的守护。

然后,我清晰地看到,他用口型,无声地、缓慢地,对着我说出了那句如同魔咒般的话语:

“姐姐说过……最喜欢听话的狗狗……对不对?”

那眼神,那口型,那无声的誓言,带着一种近乎献祭般的赤诚和不顾一切的勇气,像一道微弱却灼热的火焰,猛地刺破了苏颖带来的、令人窒息的冰冷黑暗!

两束微光。

一条冰冷的领带。

一道湿漉漉的、带着献祭般温度的眼神。

我僵立在黑暗的暴风眼中,手腕被冰冷的丝质缠绕,像被钉在命运的十字架上。苏颖近在咫尺的冰冷气息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着我濒临崩溃的神经;而苏盈那道穿透黑暗、湿漉漉的执着目光,却像投入冰湖的石子,在死寂的心底漾开绝望的涟漪。

“选他?……他满足得了你?”

苏颖冰冷的话语还在耳畔回响,每一个字都带着淬毒的钩子,狠狠撕扯着我残存的自尊。手腕上那冰凉滑腻的领带束缚感,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我灵魂都在尖叫!

“姐姐说过……最喜欢听话的狗狗……对不对?”

苏盈无声的口型和那湿漉漉的、盛满哀求与固执的眼神,却像一道微弱却灼热的电流,猛地击穿了冻结的恐惧,带来一阵尖锐到令人晕眩的心悸!

满足?狗狗?

巨大的羞耻和荒谬感如同海啸,瞬间将我淹没!我算什么?一个被他们兄弟争夺的玩物?一个用来证明彼此优越性的战利品?白天被罚跪擦地、被当众羞辱的屈辱感,此刻在黑暗中混合着这令人作呕的“选择题”,像无数根钢针,狠狠扎进我的心脏!

愤怒!从未有过的、足以焚烧一切的愤怒,如同地底压抑千年的岩浆,在这一刻轰然爆发!烧干了恐惧的泪水,烧毁了摇摇欲坠的理智!

“我不是你们的玩具!”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出声!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尖锐刺耳,在黑暗空旷的客厅里回荡,甚至盖过了窗外的风雨咆哮!

我猛地甩动手臂!用尽了被禁锢一夜、被罚跪、被恐惧压抑的所有力量,狠狠地将被领带缠绕的手腕从苏颖那看似掌控实则猝不及防的钳制中挣脱出来!

“嘶啦——”

一声清脆的裂帛声响起!那条昂贵的真丝领带,在巨大的拉扯力下,竟生生被撕裂开一道长长的口子!

苏颖显然没料到我会如此激烈地反抗,更没料到我会爆发出这样大的力量。他被这突如其来的挣脱和领带的撕裂弄得微微一怔,扣住我手腕的手指下意识地松开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我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终于亮出獠牙的野兽,趁着这千钧一发的空隙,猛地转身!根本顾不上方向,也顾不上黑暗中会撞到什么,用尽全身力气朝着与苏颖相反的方向——朝着客厅那扇通往玄关的、厚重的大门——发足狂奔!

“站住!”苏颖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丝被冒犯的震怒,在身后响起!

脚步声!沉重而迅捷的脚步声紧追而来!如同死神的鼓点,敲打在我疯狂逃窜的神经上!

恐惧再次攫住了心脏!但这一次,恐惧点燃的是更疯狂的求生欲!我不能被他抓住!绝对不能!被抓住的下场……我不敢想象!

眼前一片漆黑!只有窗外闪电偶尔划过时带来的、转瞬即逝的惨白光影!我凭着记忆和本能,在黑暗中跌跌撞撞地冲向大门的方向!脚下一绊!不知踢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也许是茶几?也许是装饰雕塑?),膝盖传来剧痛!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倒!

“啊!”我短促地惊叫一声,双手下意识地在黑暗中乱抓!

指尖似乎勾到了什么冰冷光滑的东西——是门把手!

巨大的狂喜瞬间冲昏了头脑!我顾不上膝盖的剧痛,猛地拧动门把手!

咔哒!

门开了!

外面楼道里应急通道幽绿色的、微弱的灯光瞬间透了进来!虽然昏暗,却如同天堂的圣光!

我连滚带爬地扑了出去!冰冷的楼道地面贴着我的脸颊和手掌,带来一种劫后余生的、不真实的触感!

“林晚!”苏盈焦急的呼喊声从身后传来,似乎也追到了门口。

“拦住她!”苏颖冰冷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如同追魂的符咒!

我没有回头!一秒都不敢停留!求生的本能驱使着我,手脚并用地从冰冷的地面上爬起来,拖着疼痛的膝盖,朝着那幽绿色的、象征着自由的应急通道指示灯,跌跌撞撞地、用尽生命中最后一丝力气狂奔而去!

身后,公寓的大门似乎被猛地关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隔绝了里面所有的声音,也隔绝了那片令人窒息的黑暗和那两个如同噩梦般的男人!

幽绿色的光芒指引着方向。安全通道的门就在前方!我扑上去,用力推开沉重的防火门!

冰冷的、带着浓重湿气和尘埃味道的楼道空气扑面而来!楼梯间里只有应急灯幽暗的光,盘旋向下,深不见底,如同通往未知深渊的巨口。

没有选择!我只能向下!向下!

我扶着冰冷的金属栏杆,一步一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向下冲去!膝盖的剧痛、身体的疲惫、心脏的狂跳……所有感官都在尖叫着抗议!但身后那扇紧闭的防火门,以及门后可能随时追出来的身影,像无形的鞭子,狠狠抽打着我,让我不敢有丝毫停顿!

一层、两层、三层……

冰冷的金属楼梯在脚下发出单调的回响,混合着我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和窗外依旧狂暴的风雨声。应急灯幽绿的光芒在脸上投下诡异的阴影,汗水混合着泪水,黏腻地糊在脸上。

不知道下了多少层,双腿如同灌了铅,每一次迈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肺里火烧火燎,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气。就在我感觉自己快要力竭倒下时——

“叮。”

一声轻微、却如同天籁般的电梯运行声,从下方不远处的某个楼层传来!

有电梯!电梯在运行!

巨大的希望瞬间注入濒临崩溃的身体!我咬紧牙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踉跄着冲下最后半层楼梯!

转过楼梯拐角,眼前豁然开朗!是公寓楼的某一层公共走廊!顶灯虽然昏暗,却比应急通道亮得多!走廊尽头,电梯的指示灯正闪烁着向下运行的箭头!

电梯来了!它停在这一层!

我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朝着那扇正在缓缓打开的电梯门,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

电梯门完全打开。

明亮的轿厢灯光倾泻而出,刺得习惯了黑暗的我眼睛生疼。

然而,就在我即将冲入那片象征着短暂安全的光明时——

一只骨节分明、戴着名贵腕表的大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猛地从电梯轿厢里伸出,精准地、牢牢地抓住了我因为奔跑而向前伸出的手腕!

冰冷!熟悉的、带着雪松冷香的、如同铁钳般的冰冷触感!

我骇然抬头!

电梯明亮的灯光下,苏颖那张俊美无俦却冰冷如霜的脸,清晰地映入我骤然收缩的瞳孔!

他不知何时,竟然已经乘另一部电梯,提前等在了这里!如同早已编织好陷阱、耐心等待猎物自投罗网的猎人!

他深邃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意外,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和掌控一切的漠然。额角纱布的边缘在灯光下白得刺眼。

“跑得很快。”他薄唇轻启,冰冷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清晰地回荡,带着一丝极淡的、如同猫捉老鼠般的嘲弄,“可惜,方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