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乡交界,乡间小路,黎明前
黑色的桑塔纳在坑洼不平的土路上颠簸前行,车灯划破黎明前最深的黑暗。
车内气氛凝重。
李正阳紧握方向盘,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后视镜和前方。
陈默和张瑞靠在座椅上,闭目调息,伤口的疼痛在药物的作用下稍缓,但失血后的疲惫感依旧强烈。
突然,前方道路被两辆闪烁着红蓝警灯的警车斜着拦死!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站在车旁,强光手电刺眼地照了过来。
“停车!接受检查!”一个警察大声喊道。
李正阳心中一凛,但面色不变,缓缓将车停稳。
他降下车窗,脸上堆起职业化的、略带惊讶和疲惫的笑容:“警官同志,这么早查车?什么事啊?”
带队的中年警官正是王永贵。
他面容方正,浓眉紧锁,眼神如鹰隼般锐利。
他没有回答李正阳,而是拿着手电,毫不客气地直接照向车内后座!
刺目的光柱扫过陈默缠着绷带、血迹未干的右臂,扫过张瑞肩头渗血的纱布,最后停留在两人年轻却带着风霜和一丝煞气的脸上。
王永贵的目光在陈默脸上停顿了一瞬,瞳孔深处似乎有极细微的波动,但转瞬即逝,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他身后的一个年轻警察,眼神锐利,显然也认出了通缉画像上的人,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警棍,上前一步低声道:“王所!就是他们俩!画像上…”
王永贵猛地抬手,制止了年轻警察后面的话。
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收回手电光,没有再看车内,而是走到李正阳的车窗前,掏出一盒烟,自己叼上一根,又递了一根给李正阳。
李正阳没接,只是看着他。
王永贵自己点燃烟,深深吸了一口,烟雾在寒冷的空气中袅袅升起。
他透过烟雾,看着李正阳的眼睛,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分量,仿佛每个字都经过千钧重担的考量:
“记者同志,跑夜路辛苦。这地界不太平,早些回家吧。”
他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弹了弹烟灰,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车后座的方向,又迅速移开,声音更低,却字字清晰:
“当警察,要对得起这身衣服,更要对得起…帽子上的国徽。走吧。”
说完,他不再看李正阳,转身对拦路的警车挥了挥手:“放行!不是我们要找的车!”
“王所?!”年轻警察一脸错愕。
“执行命令!”王永贵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不容置疑。
拦路的警车迅速挪开。
李正阳深深看了一眼王永贵在路灯下显得有些萧索却挺直的背影,没有多言,一脚油门,桑塔纳迅速驶离,消失在道路尽头。
车内的气氛并没有因为脱险而轻松。
陈默和张瑞都睁开了眼,刚才的一幕清晰地落在他们眼中。
王永贵那句“对得起帽子上的国徽”,如同重锤敲在心上。
“刚才那位王所长…”张瑞沉声开口。
“是个明白人,也是个…有故事的人。”李正阳的声音带着一丝感慨和后怕,“县城的水,比你们看到的,比我想象的,还要浑!‘黑鼠’能在那里盘踞多年,根子深得很!刚才要是他真动手,我们麻烦就大了!”
他透过后视镜看着两人:“送你们去东洼乡,一是养伤,二是暂时远离漩涡中心。县城现在就是一锅滚油,李国富那些人吃了这么大亏,绝不会善罢甘休!他们的势力盘根错节,留在那里太危险。东洼乡地方偏僻,我那安全屋很隐蔽,知道的人极少,相对安全。”
车子在晨曦微露时,终于抵达了东洼乡那个破败的农家院落。
安顿好两人,留下物资,李正阳准备离开。
临走前,他看着陈默包扎的伤口,神色变得郑重而带着一丝敬畏:
“你们的伤…处理得极其专业,远超普通医院水平。救你们的人,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局里的人,代号‘医生’。他是局里最顶尖的外勤医疗和技术支援专家之一,神龙见首不见尾,手段…极其高明,也极其神秘。他能出手,说明局里对你们非常重视!你们以后进了局里,少不了要和他打交道。”
“749局…”陈默喃喃道,心中那扇神秘大门背后的景象,因为“医生”和眼前李正阳的讲述,变得更加清晰而令人神往。
那不仅仅是一个部门,更是一个汇聚了超凡力量、掌握着常人无法想象的技术和秘密的世界!
“好好养伤,保持联系。”李正阳拍了拍陈默没受伤的肩膀,“王所长那边…他今天的选择,担了天大的风险。这个人情,局里会记住。他…或许也是未来某个旋涡中的关键人物。”他话中有话,却没有点破,只是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李正阳的车消失在乡间小路的尽头。
陈默和张瑞站在破败的院门口,望着远处田野上升起的薄雾。
王永贵站在警车旁,帽檐下的眼神深邃复杂,目送桑塔纳彻底消失。
他狠狠吸完最后一口烟,将烟蒂扔在地上,用锃亮的皮鞋用力碾灭,仿佛要碾碎什么不堪的念头。
他抬头看了看天边泛起的鱼肚白,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警服上那枚在晨曦中微微闪光的国徽,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对得起…谈何容易…”他转身,对下属沉声道:“收队!扩大搜索范围,重点排查县城周边废弃工厂和出租屋!务必找到嫌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