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练这下是真的不敢让季九儒离开他的视线了,第一次淋了点雨就开始发高烧,第二次随他出去逛街就稀里糊涂接了个绣球,还差点被鞭子打死。
季九儒就这样被屈练寸步不行的跟着直到到了云阙京。
纵然这一路上,已经见识过南蛮风俗大胆,但是这云阙京的女子比其他地方的更有过之而无不及,衣着清凉,一长条车队的人没一个敢眼睛乱瞟的。
等进了宫,众人才松了一口气。
这南蛮的皇宫甚至比大燕还要豪华几分,四处都是金光闪闪。
果然是财大气粗。
季九儒在心里感叹。
“殿下,主君召您呢。”尖细的声音响起,唤回季九儒的神,是一位穿着暗蟒纹朝服对着他笑眯眯的宦官。
“公公请带路。”季九儒赶紧行礼作揖。
面圣只有他一个人,随行的人都要搜了身才能进宫,季九儒有些紧张,似乎回到了十六岁时他孤身一人抱着母亲给他的信物,去找他那所谓的父亲。
公公在前面走,他便低着头跟在后面。
正红色的地毯铺在地面中间,朝堂左右两边站满了臣子,他就这样一直走到地毯尽头。
再往前走两步便是几层阶梯,再往上就是南蛮主君的龙椅。
公公引他到了这里,便往上站定,尖细的嗓音又响起:“大燕质子季九儒觐见。”
季九儒深吸一口气,在空旷辉煌的磐岳宫大殿中央站定。他整肃衣冠,双手平举胸前,掌心向内,行了一个标准的中原揖礼。他微微垂目,视线恭敬地落在烈山王宝座前方的墨玉台阶上,清朗的声音在宏大的殿宇中清晰响起:“大燕国质子臣季九儒,恭奉我大燕国天子之命,谨以至诚,远涉山川,觐见南蛮至尊至伟之皇帝陛下,陛下威德广布,泽被苍生,外臣一路行来,但见南蛮山川壮丽,百姓安乐,皆仰赖陛下圣明仁德,心中不胜感佩钦敬。今外臣奉质于此,唯愿恪守本分,谨遵礼法,以身为凭,见证大燕与南蛮累世之盟好,祈愿两国情谊,如北岳磐石,永固不移;如松柏长青,万世长存。外臣季九儒,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季九儒一贯说话好听,相貌又好,昭凌王对他是非常的满意,也没有过多刁难,慰问了几句路途艰辛就让他站进文官的队列里等候从大燕来的贡品清点。
——
声音倒是好听,就是说的话文邹邹的,听都听不懂,说那么多,只听懂个陛下万岁万万岁。
上官玉穿着深蓝色的朝服,混在一群武官中间,侧着脑袋看那个站在文官队伍最前面的人。
前面的人大都品级高,都是穿的正红色官服,就他穿了一身大燕的宽袖浅青色圆领常服,脖子露出一点白色的交颈内搭,好像大燕人都喜欢穿圆领然后露出白色的内搭。
也不怕热吗?
“殿下,低调一点,被主君发现又要被罚了。”春雨在她身后扯她的袖子。
“哎呀知道了。”上官玉把自己的袖子从她手里扯出来。
排在她们俩前后的几个官员有点紧张,偏偏这个三公主又最受主君宠爱。
帮她不是,不帮她也不是。
许是动静大了些,季九儒顿了顿挺直的身子,也微微侧过头来看这边,结果竟然不偏不倚,两人刚好对视上。
上官玉紧张的要死,生怕他认出她来,然而下一秒季九儒就回了头,继续专注于贡品的清点。
悄悄松了口气,幸好她之前一直带着面巾的。
好不容易东西都清点完了,季九儒以为终于要结束了,结果昭凌王大手一挥,一群人又集体转移去宴厅吃酒。
季九儒喝不了多少酒,敬了昭凌王两杯,其他任何人来就都只喝茶了。
昭凌王喝的脸红脖子粗,摇摇晃晃的走下来揽着季九儒的肩膀:“四皇子,你初到南蛮,对这里的风土人情还不大理解,等安顿好了就去学监跟王子公主们一起上课,还能顺便增进增进感情,怎么样!”
季九儒被他身上的酒气熏到,想不动声色的挣脱,但昭凌王的力气实在太大,他又比他高了快一个头,整个人被他往下拉,腰弯着快要贴到他的胸口上。
“还不快谢恩。”细小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谢陛下,臣遵旨。”季九儒回过神,赶紧开口。
昭凌王终于满意,又晃着酒瓶去找其他人喝酒。
空气清新起来,季九儒终于能呼吸上一口气,转过身想道谢,就只看到一个蓝色背影朝厅外走去。
季九儒思索了一番,也决定出去透口气,朝顺着墙边的阴影混了出去。
——
“殿下这么早就出来了?”
“还不走,等着宴会结束父皇发现我吗?”上官玉摘了脑袋上的帽子递给春雨,又去解朝服的腰带。
“今日那个质子在朝堂说的那一番话,你听懂没有?”上官玉又问。
“没有。”春雨诚实的摇头。
“这大燕人说话就是喜欢咬文嚼字,也不管别人死活,我敢说朝堂上那么多人听懂的没几个,估计父皇也只听懂了个万万岁。”上官玉没好气的把腰带和朝服一起脱下来递到春雨手上,早知道这么无聊她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微臣以后一定注意措辞,尽量让公主听懂一些。”熟悉的男声从她身够响起来,上官玉的身体僵硬了一瞬间。
“你…你身为大燕皇室,怎么偷听人说话!”上官玉马上转身,把春雨挡在身后,一副恶人先告状的样子。
“那公主身为南蛮皇室,还偷袭我的侍卫,当面羞辱我呢。”季九儒拱了点腰朝她作揖。
“本宫什么时侯偷袭你的侍卫,又当面羞辱你了。”上官玉不敢看他,他肯定认出来了。
但是,他认出来又如何,父皇本来就知道她去元城了,早都已经罚过她了。
就算他要去告状,没有证据,父皇最多就禁她两天足。
想到这个,上官玉又硬气起来,抱着胸朝他走过去。
“好吧,就算我偷袭你的侍卫了,那又怎样,你有证据吗?”上官玉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贱兮兮的样子。
“不知道这个,算不算证据呢?”季九儒也不恼,笑眯眯的从衣袖的内袋掏出来一块手帕,展开给上官玉看。
上官玉笑容僵住,伸手就要去抢,季九儒马上把东西又塞回衣袖。
“你!你哪里来的!”上官玉扑了个空,震惊的看着他。
她确实是丢了这个耳坠,但她以为是丢在哪个犄角旮旯里了就没在意,没想到竟然这么倒霉就被他捡到了。
“公主掉在哪里了,我就在哪里捡的。”这次轮到季九儒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你还给我!”上官玉扑上去揪季九儒的衣领,甚至想把手钻进他的宽袖找那块手帕。
谁知道季九儒看着高,却弱不禁风,上官玉突然扑过来他根本没有防备,竟然直接被她扑倒在地。
“嘶…”季九儒的手在地上一划,竟然直接被擦伤了一大块,隐隐出了点血。
上官玉心急,还想要找那块帕子,却被出来找季九儒的公公看见。
“三公主!”急急忙忙跑过来的福公公只看到一脸狰狞趴在季九儒身上的上官玉,和因为生理性疼痛红了眼眶又力不从心阻挡“狼爪”的质子。
“福公公。”季九儒宛若遇到了救星,赶紧把上官玉推下去,又躲到福公公的身后,红着眼眶,眼泪含在眼眶里,将落未落的样子:“我出来透气偶然遇到这位公主,同她说了两句话,她便突然突然把我扑倒在地…”
话还没说完,眼泪就缓慢的顺着脸颊落了下来,一副良家妇男的样子。
“不是…”上官玉目瞪口呆。
“三公主,您平日想干什么,陛下愿意宠着您,咱家都管不着,但这位是大燕的质子殿下,实在不能由着您乱来,再说了男女有别,殿下请自重!”福公公往前走一步,直接把季九儒挡在了身后,保护不言而喻。
上官玉看着季九儒微垂着头,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自己,眼睛里隐隐透露出一点得意。
“心机,太有心机了!”上官玉咬着牙。
这耳坠他要是拿给父皇看了,再随便给她安个偷袭车队的罪名,还不得罚死她。
这事一日不解决,她就一日放不下心!
看着教室门口进来一堆陆陆续续的人,一个个打着哈欠,却始终没有那个质子。
“那个质子,今天怎么没来?”上官玉问正在给她摆放学具的春雨。
“好像是受了寒,就告假了。”春雨说。
“大夏天的,受什么寒?”
“说是喝酒发汗,晚上风一吹就受寒了。”
“…真是娇气。”上官玉趴到桌子上,她编都编不出的理由,他就这样水灵灵的实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