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被追杀

血顺着指缝汩汩涌出,潇橪一死死攥着那支淬毒银簪。三王妃尹惜玉的惨叫还在耳畔回荡,她踉跄着撞开雕花木门,月光将她的影子拖得极长,像条濒死的鱼。“抓住她!”身后传来铠甲相撞的声响。潇橪一撩起沾满血污的裙摆,赤足踩过冰凉的青石板。王府的回廊九曲十八弯,她却闭着眼都能摸到出路——这三年,她扮成浣衣婢潜伏在此,为的就是今日。

掌心的伤口火辣辣地疼,那是簪子刺入尹惜玉眼眶时,对方垂死挣扎抓伤的。“贱丫头,我要把你千刀万剐!”尹惜玉凄厉的咒骂声犹在耳边,潇橪一却弯起嘴角。只弄瞎她一只眼,确实便宜了这个毒妇。

姐姐潇音临终前的模样突然在脑海中浮现。那个总是把桂花糕藏在袖中留给她的长姐,被拖进祠堂时还在拼命摇头,苍白的嘴唇一张一合:“阿橪...别报仇...好好活着…好”血从她身下蜿蜒而出,染红了那方绣着并蒂莲的丝帕——那是她们母亲亲手绣的。

“小姐,这边!”黑影从月洞门后闪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暗卫阿九。他拽着潇橪一躲进堆满绸缎的库房,刀光剑影在门外呼啸而过。“三王爷亲自带人追来了。”阿九压低声音,剑眉拧成死结

潇橪一靠在冰凉的梁柱上,忽听得远处传来马蹄声。她扒着门缝望去,三王爷墨夕玄骑着黑马疾驰而来,玄色锦袍在风中猎猎作响。月光照亮他冷峻的侧脸,正是这张脸,曾在姐姐被拖走时,只淡淡说了句“按规矩处置”。

“走!”阿九扯着她翻墙而出。街市上灯火通明,潇橪一却觉得冷。追兵的呼喝声越来越近,她突然甩开阿九的手:“你先走!他们不敢在大街上杀人。”

话音未落,一辆马车突然失控般冲来。潇橪一瞳孔骤缩,车轮扬起的尘土迷了眼。她踉跄着后退,后背撞上冰冷的墙。恍惚间,她仿佛又看见姐姐倒在血泊里,嘴角还挂着抹凄然的笑。

“不能死...”她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口中蔓延。马车的轱辘声震得耳膜生疼,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月白色身影如鬼魅般掠过,将她凌空抱起。

“抓紧。”清冷的男声裹着松木香袭来。潇橪一勉强睁开眼,只看见那人下颌线条锋利如刀,玄色面具遮住大半张脸,唯有一双凤目冷若寒星。

追兵的箭矢破空而至,那人旋身躲过,足尖轻点,带着她跃上屋顶。瓦片在脚下发出细碎的声响,潇橪一感觉自己的意识正渐渐涣散,最后一眼,是那人面具下若隐若现的朱砂痣,红得像滴凝固的血。

潇橪一在混沌中沉浮,梦境与现实交织成血色罗网。她看见十四岁那年的生辰,父亲将整条街的糖画铺子包下,母亲亲手为她戴上翡翠耳坠,小弟举着鲤鱼灯追在身后,笑声惊起满院海棠。可下一刻,火光冲天,官兵的刀光斩断了所有温柔,母亲把她塞进暗室时,指尖的温度比祠堂里姐姐的尸体更冷。

“七公子,人醒了。”

药香混着松木香涌入鼻端,潇橪一睫毛轻颤,映入眼帘的是鎏金帐幔与羊脂玉灯台。屏风外传来衣袂轻响,玄色面具下那双凤目掠过一抹兴味:“用淬毒银簪弄瞎三王妃的,倒是头一回见。”

她猛地撑起身子,扯动伤口疼得倒抽冷气。床边搁着件崭新的月白襦裙,金线绣着展翅欲飞的凤凰,与她如今狼狈模样形成刺目反差。“阁下救我,是想要什么?”她攥紧锦被,指尖因用力泛白。

“有趣。”那人缓步走近,腰间玉佩坠着银丝络子,在烛火下晃出细碎银光,“三王爷悬赏黄金千两要你项上人头,我却觉得,活人比死人更有用。”他抬手扣住她手腕,冰凉的触感让潇橪一浑身紧绷,“潇家嫡女,南阳丝绸商的掌上明珠,不该像丧家犬般死在街头。”

记忆如利刃剜心。潇家被冠以“私通敌国”罪名那夜,满城绸缎铺燃起大火,父亲被铁链拖走时,还在叮嘱她“活下去”。姐姐为换她生机,在寒冬腊月跪了三日三夜求见三王爷,最终换来的不过是贱妾之名与惨死结局。

“你究竟是谁?”潇橪一咬牙,另一只手悄悄摸向枕下——那里藏着她拼死带出的半块玉佩,是母亲留给她的最后念想。

“我是谁不重要。”面具人松开手,袖中滑落一卷泛黄的密信,“重要的是,你想不想知道,当年诬陷潇家的折子,究竟是谁递到御前的。”

窗外忽起夜风,吹得烛火明灭不定。潇橪一盯着那卷密信,信纸边缘染着暗红痕迹,像干涸的血。记忆中,姐姐临终前攥着她的手,气若游丝:“阿橪...去...找...”

“我帮你。”面具人忽然轻笑,声音里带着蛊惑,“但事成之后,你要答应我三件事。”他俯身时,朱砂痣在阴影中若隐若现,“第一件事,就是先活下去。”

话音未落,窗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阿九破窗而入,剑上还滴着血:“小姐!三王府的人追来了!”

潇橪一握紧那卷密信,看向面具人。对方抬手扯开外袍,露出内里绣着银丝云纹的月白劲装,腰间佩剑寒光凛冽:“想报仇,就跟紧我。”

暗道口的机关在青砖下发出沉闷声响,七公子修长的手指拂过墙面上凸起的莲花纹,青石轰然向两侧滑开。潮湿的霉味混着地底特有的腥气扑面而来,潇橪一攥紧染血的密信,赤足踩上冰凉的石阶时,后颈突然泛起细密的战栗。

“怕了?”七公子的声音从前方传来,腰间玉佩撞在石壁上叮咚作响。他手中火折子燃起的刹那,昏黄光晕照亮洞壁上蜿蜒的藤蔓,叶片间竟镶嵌着细碎的夜明珠,在黑暗中幽幽发亮。

“我连死都不怕。”潇橪一咬住下唇跟上。脚踝处的伤口还在渗血,每走一步都牵扯着剧痛,可当她想起姐姐被乱棍打死时圆睁的双眼,这点痛便化作了胸腔里翻涌的恨意。阿九举剑殿后,剑尖划破蛛网时,传来细微的“嗤啦”声。

地道越走越窄,洞顶垂落的钟乳石几乎擦着头顶掠过。七公子忽然顿住身形,火折子照亮前方三道岔路,石壁上分别刻着展翅的凤凰、盘绕的蛟龙,还有残缺的麒麟。“选哪条?”他侧身时,面具边缘扫过潇橪一耳畔,松木香裹挟着若有似无的血腥气。

潇橪一盯着凤凰图腾——那是潇家绸缎上的纹样。她正要开口,阿九突然低喝:“有追兵!”后方传来杂乱的脚步声,火把的红光已穿透黑暗。

“来不及了。”七公子突然揽住她的腰,纵身跃向刻着麒麟的通道。风声在耳边呼啸,潇橪一撞进对方坚硬的胸膛,听见他胸腔里传来沉稳有力的心跳。转角处,三王府的侍卫举着长枪追来,枪尖寒光几乎要刺穿她后背。

“闭眼。”七公子的呼吸扫过她发顶。潇橪一还未反应,眼前突然炸开刺目的白光。浓烈的硫磺味呛得她剧烈咳嗽,待视线恢复时,追兵的惨叫声已从身后传来。洞壁不知何时渗出墨绿色的雾气,沾到侍卫铠甲上竟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这是...”潇橪一震惊地后退半步,撞上七公子的手臂。

“当年潇家为皇室特制的避瘴机关,被我改造成了杀人陷阱。”他漫不经心地擦拭佩剑,面具下的凤目闪过一丝冷芒,“看来你父亲,还留了不少好东西在暗处。”

地道尽头透出微光,七公子推开锈蚀的铜门,夜风裹挟着槐花香气扑面而来。潇橪一望着眼前熟悉的街巷,瞳孔骤缩——这里竟是潇家绸缎庄旧址,断壁残垣间,“锦城丝管”的匾额还歪斜地挂在门梁上,被火烧焦的“锦”字像道狰狞的伤疤。

“七公子!三王府的人从西侧包抄了!”阿九突然压低声音。

七公子却慢条斯理地取下腰间玉佩,银丝络子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潇橪一摸到怀中的半块玉佩,心跳陡然加快。两块玉佩拼合的瞬间,绸缎庄废墟下传来机关启动的轰鸣,青石地砖裂开,露出通往地底的旋转阶梯。

“记住,”七公子拽着她踏入阶梯,身后传来箭矢破空声,“想报仇,就别再让自己受伤。”他的指尖擦过她渗血的伤口,冰凉的触感让潇橪一浑身一颤,“毕竟,你这条命,现在是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