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最后快递

第五章最后快递

暴雨敲打着面包车顶棚，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抓挠。齐岳盯着苏雨桐手中的金色安瓿瓶，瓶内液体在昏暗光线下泛着诡异的光泽。前世苏雨桐临死前塞给他的正是这种东西，当时她说的是“活下去“。

“没时间了。“苏雨桐的呼吸带着血沫，“那些纳米哨兵会杀死方圆五公里内所有潜在携带者。“

车窗外，黑色越野车已经封锁了路口。穿防化服的人员正在疏散商场顾客，动作整齐得不像普通应急人员。齐岳注意到他们每人腰间都挂着个银色圆罐——和医院里那些“黑衣人“携带的一模一样。

“成功率17%...“他接过安瓿瓶，突然想起避难所里那些注射后痛苦死去的孩子，“如果失败会怎样？“

“你的免疫系统会溶解。“苏雨桐已经给自己注射完毕，金色液体在她血管中形成可见的光路，“但好过被纳米机器人生吞活剥。“

远处传来尖叫。商场玻璃幕墙轰然破碎，几个扭曲的人影从三楼窗口跃下——那绝不是正常人类能做出的动作。防化人员立刻举起某种发射器，银色雾气笼罩了坠落者。血肉溶解的声音连暴雨都无法掩盖。

齐岳的拇指抵在注射按钮上。重生给了他第二次机会，但眼前的选择仿佛在说：没有真正的逃生之路。

“等等。“他突然放下安瓿瓶，“你认识一个叫林卫国的老人吗？“

苏雨桐的瞳孔骤然收缩：“你怎么知道林教授？“

齐岳发动汽车，猛打方向盘冲进绿化带。车身刮蹭着灌木丛发出刺耳声响，但成功绕过了路口的封锁线。后视镜里，一个防化人员正对着通讯器呼喊，面罩下的脸突然扭曲——某种银色物质正从他七窍中涌出。

“他们在自我销毁。“苏雨桐的声音越来越虚弱，“这意味着...γ型已经大规模泄漏...“

手机在此时震动起来。食品厂周经理发来的最新监控画面让齐岳差点踩错刹车——东侧围墙外聚集了数十个摇摇晃晃的身影，而那个“白衣小女孩“正坐在他们肩上，像指挥蚁群的女王。

“掉头！“苏雨桐突然大喊。

一辆快递卡车从侧面撞来。齐岳急转避开，却看见卡车司机正用头疯狂撞击方向盘，挡风玻璃上全是喷溅状的血迹。更可怕的是货厢里传来的撞击声——有什么东西正在里面撕咬、抓挠。

“第一批商业感染者。“苏雨桐挣扎着调直座椅，“病毒通过物流系统扩散...这比预计早了整整...“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齐岳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路边便利店里的电视正在播放紧急新闻。萧山机场的画面中，检疫人员按住的“狂犬病患者“突然剧烈抽搐，四肢反关节扭曲——正是γ-9变异体的标准形态。

“全城封锁倒计时。“齐岳喃喃道。前世这一刻，他正困在公司的消防通道里，听着外面同事的惨叫。

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母亲发来的语音留言：“小岳，小区来了好多救护车，你张阿姨说...“背景音里充斥着非人的嚎叫，留言突然中断。

方向盘在齐岳手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两个选择如刀割般清晰：去食品厂建立防线，或者冲向二十公里外的老小区。前世他选择了后者，最终只找到母亲沾血的眼镜。

“给我三小时。“他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然后我会回来帮你对付那些实验体。“

苏雨桐没有劝阻。她只是默默拔出配枪，退出弹匣检查子弹：“γ-12已经具备初级智慧，它会优先攻击情感纽带最深的个体。“这话听起来像警告，又像某种许可。

“如果我三小时内没回来...“

“那就说明你变成了它们的一员。“苏雨桐重新装上弹匣，动作干脆利落，“我会亲手烧了你的尸体。“

暴雨中，面包车向着与食品厂相反的方向飞驰。收音机里，政府公告正循环播放：“请市民保持冷静...居家隔离...军方已接管...“而在这官方辞令之下，齐岳还听到了另一种声音——某种高频噪音，几乎超出人耳接收范围，却让他的牙根发酸。

那是γ型实验体之间的共鸣频率。前世苏雨桐曾说过，这种声音会诱发普通人的攻击倾向。现在它正通过广播电视信号传遍全城。

居民区已是一片混乱。齐岳不得不弃车步行，穿过尖叫的人群和连环相撞的车辆。有个抱孩子的母亲撞到他身上，婴儿啼哭声中，他看见女人后颈上正在扩散的黑色血管。

“快回家锁好门！“他撒了个善意的谎言，将纳米银喷雾塞进她口袋，“别让任何人进去，包括警察。“

15栋3单元的门厅里满是血迹。齐岳握着手电筒和消防斧上楼，每一处阴影都让他肌肉紧绷。前世他在这里找到了母亲的眼镜，而现在...

502室的门虚掩着。齐岳的心跳快得发痛，轻轻推开门：“妈？“

客厅里一片狼藉，餐桌翻倒，糖醋排骨洒了一地。但最引人注目的是墙上的血迹——组成一个歪歪扭扭的箭头，指向阳台。

齐岳的呼吸凝固了。阳台上，六十岁的母亲正用晾衣杆抵住一个不断挣扎的年轻女孩。那女孩穿着碎花裙子，嘴角撕裂到耳根，正是监控里那个γ-12实验体。

“小岳快跑！“母亲的声音嘶哑却清醒，“这东西假装是你同事...“

白衣女孩突然扭头。齐岳如遭雷击——那张扭曲的脸上，依稀能看出公司前台小李的五官。前世病毒爆发时，正是小李第一个扑向人事主管。

没有思考的时间。齐岳掷出消防斧，锋刃精准嵌入女孩肩胛。怪物发出高频尖叫，挣脱晾衣杆向他扑来。母亲抡起花盆砸在它头上，陶片四溅中，γ-12实验体暂时失去了平衡。

“妈！退后！“

齐岳掏出金色安瓿瓶扎进自己颈部。液体注入的瞬间，世界变成了慢镜头——他能看清γ-12肌肉收缩的每个细节，能听见三十米外另一户人家的啜泣声，甚至能闻到母亲身上淡淡的护手霜香气。

怪物再次扑来时，他的拳头已经等在那里。这一击打断了γ-12的鼻梁，黑色血液喷溅在墙上。更惊人的是，那些血液在接触墙面后竟然开始蠕动，像有独立生命的寄生虫。

“它...它在进化...“齐岳喘着粗气，将母亲护在身后。前世的γ型实验体没有这种特性，这意味着病毒已经迭代。

γ-12实验体没有继续攻击。它歪着头，突然露出诡异的微笑：“齐...岳...“声音如同坏掉的录音机，“苏医生...等你...“

说完这意义不明的话，它纵身跃出阳台，消失在雨幕中。齐岳没有追击，他的注意力全在母亲身上——老人正盯着他脖子上蔓延的金色血管。

“你染上那东西了？“母亲的手出奇地稳，轻触他发烫的皮肤，“会死吗？“

“不会。“齐岳撒谎了，抓紧时间收拾必需品，“我们必须立刻...“

楼道里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不是丧尸那种拖沓的步伐，而是训练有素的战术移动。齐岳瞬间明白过来——纳米哨兵追踪到了他的位置。

“卧室衣柜。“母亲突然塞给他一把车钥匙，“你爸留下的老吉普，从消防通道下去。“

“一起走！“

母亲摇摇头，从抽屉取出个铁盒。里面是把保养良好的54式手枪：“我参加过对越自卫反击战，护士长。“她拉枪上膛的动作熟练得惊人，“现在去救你那个苏医生。“

齐岳的视野因高热而模糊。疫苗正在改写他的DNA，每个细胞都在燃烧。但他清晰记得前世母亲从未提过从军经历——这个时空的一切都在变异，就像病毒本身一样不可预测。

“三小时后锁死所有门窗。“他拥抱了母亲，闻到她发间熟悉的蜂花洗发水味道，“不要相信任何穿防化服的人。“

当纳米哨兵破门而入时，齐岳已经顺着消防通道滑到三楼。震耳欲聋的枪声中，他听见母亲在唱《喀秋莎》——这是前世他从未听过的歌。

老吉普在雨中像头受伤的野兽。齐岳将油门踩到底，仪表盘显示疫苗正在引发40度高烧。挡风玻璃上，雨刷已经无法应付越来越大的暴雨，就像人类科技无法阻挡这场灾难。

收音机里，最后的政府广播正在循环：“...所有居民立即居家隔离...军方即将实施宵禁...“随后变成刺耳的噪音，那种让牙齿发酸的高频声再次出现。

齐岳知道这意味着什么——γ型实验体已经控制了信号发射塔。前世这一刻，全城尚未感染的人类中，有三分之一开始无差别攻击亲友。

食品厂的轮廓在雨幕中浮现。围墙上的电网闪烁着蓝光，说明苏雨桐已经启动了备用电源。但更引人注目的是围墙外的景象——上百个摇摇晃晃的身影正在聚集，而那个“白衣小女孩“站在最前方，手里捧着个熟悉的银色箱子。

方舟-7。

齐岳的血液瞬间冻结。箱子里应该还有两支原型疫苗，而现在它们落入了实验体手中。最可怕的猜想得到证实——γ型实验体不是随机变异的结果，而是人为设计的生物武器。

吉普车撞开铁丝网的巨响引来了所有“人“的注目。γ-12实验体转过头，嘴角撕裂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宽度，露出鲨鱼般的牙齿。它举起一支金色安瓿瓶，然后...像喝口服液那样一饮而尽。

齐岳的胃部痉挛起来。他明白为什么前世避难所会沦陷了——这些实验体不仅能感染人类，还能通过疫苗反向进化。

“苏雨桐！“他对着对讲机大喊，“别出来！它们会...“

爆炸声吞没了后半句话。食品厂东侧围墙被炸开个缺口，浓烟中走出个穿防护服的身影。苏雨桐左手持枪，右手握着电磁脉冲发生器，左臂纹身发出的蓝光穿透了雨幕。

“齐岳！趴下！“

电磁脉冲席卷全场。所有电子设备瞬间报废，包括齐岳车里的点火系统。但更惊人的是对实验体的影响——它们集体僵直，像断了线的木偶。只有γ-12还能活动，它尖叫着冲向苏雨桐，速度快得拉出残影。

齐岳跳出吉普车时，高热让他的视野血红一片。他看见苏雨桐的子弹击中γ-12胸口，却无法阻止其冲锋。两人扭打在一起，防护面具被撕碎，露出苏雨桐苍白如纸的脸。

某种本能接管了齐岳的身体。他抓起路边的钢筋掷出，准得像是经过计算机校准。钢筋贯穿γ-12的腹部，将它钉在食品厂的外墙上。怪物挣扎着，黑色血液顺着钢筋流下，竟在金属表面腐蚀出缕缕白烟。

“箱子...“苏雨桐咳嗽着爬起，“最后一支疫苗...“

齐岳扑向掉落的银色箱子。指尖碰到箱盖的瞬间，γ-12发出震碎玻璃的尖啸。所有僵立的感染者突然“苏醒“，如潮水般涌来。

“进去！“苏雨桐拽着他退向围墙缺口。她的防护服已经破损，露出正在发黑的伤口，“林教授在防空洞等我们...“

这句话让齐岳如遭雷击。林教授？那个看门人老林？但没时间思考了，感染者已经近在咫尺。

他们跌跌撞撞穿过浓烟，身后是此起彼伏的嚎叫。齐岳最后回头一瞥，看见γ-12已经挣脱钢筋，正用那双全黑的眼睛凝视着他。更可怕的是，怪物被贯穿的腹部伤口里，有什么东西正在蠕动...生长...

食品厂大门在身后重重关闭。齐岳跪在地上，高热终于击倒了他。朦胧中，他感觉苏雨桐正在给他注射什么，而某个白发老人站在防空洞入口，手里拿着个奇怪的仪器。

“共鸣开始了。“老人的声音像是从水下传来，“你们两个是最后的适配者...“

世界沉入黑暗前，齐岳听见收音机里最后的广播：“...这不是演习...重复...这不是演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