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电波孤岛

第九章电波孤岛

手机屏幕的亮光在黑暗中刺痛齐岳的双眼。那条自称来自“未来的你“的短信下方，还有一行小字：

“查看你枕头下的夹层。“

晨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早点摊的油条香气飘进窗户。这一切真实得可怕——油锅滋滋声、楼下大妈的闲聊、甚至空调外机的震动频率都与记忆中的“第一天“分毫不差。

齐岳的手指摸到枕套内侧的突起。撕开线头，一个微型数据芯片掉了出来，小到能藏在指甲缝里。

“轮回重启成功。“

电脑音箱突然自动播放出苏雨桐的声音。齐岳猛地回头，却见屏幕上跳出一段视频——穿着白大褂的苏雨桐站在食品厂废墟中，背景是那道吞噬一切的光之裂缝。

“如果你看到这个，说明我的计划成功了。“视频里的苏雨桐眼神疲惫，“时间褶皱让我们获得了最后一次修正机会。“

齐岳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这不是他认识的任何一个苏雨桐——无论是前世的护士长，还是今生的疾控专家，抑或是γ型网络中的“母亲“。

“听好，你经历的三个'时间线'都是模拟测试。“视频中的苏雨桐举起左臂，那里没有纹身，而是一道条形码状的疤痕，“真正的时间锚点在今天中午12:47，萧山机场T2航站楼的快递中心。“

画面切换成监控录像。齐岳认出了那个快递员——前世新闻里第一个报道的“狂犬病患者“王建军。但这次视角更近，能清晰看到他正在扫描的包裹上印着“第七区-生物样本“的字样。

“病毒不是意外泄漏，是陈志达故意投放的。“苏雨桐的声音继续道，“他相信γ型病毒能筛选出'适格者'，建立新世界秩序。“

视频突然卡顿，跳转到另一个场景：林教授被囚禁在透明容器中，银色物质在他血管里流动。他的嘴唇蠕动着，齐岳勉强辨认出口型是“不要相信任何版本的苏雨桐“。

芯片过热烧毁了。电脑屏幕恢复成桌面状态，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但齐岳注意到右下角的时间显示——6:45，与手机有3分钟误差。

他抓起背包冲出家门，甚至没等电梯，直接从消防通道跑下十二层。前世这个时候他应该去兑彩票，但现在有更重要的事：在中午之前赶到萧山机场。

楼下的阿瑞斯反常地安静。德国牧羊犬趴在笼子里，琥珀色的眼睛紧盯着齐岳，尾巴纹丝不动。狗主人陈警官正在整理装备，警用对讲机里传出模糊的通讯：

“...机场路疑似持刀伤人...请求支援...“

时间线提前了。

齐岳拦下出租车：“萧山机场，三倍车费！“司机刚要抱怨，一叠钞票已经塞进他口袋。

高架桥上，收音机正播放早间新闻：“...萧山机场临时管制...请旅客改签...“背景音里隐约有尖叫和碰撞声。齐岳攥紧数据芯片的残骸——它灼伤了他的掌心，留下条形码状的焦痕。

“哥们，前面堵死了！“司机猛踩刹车。远处机场方向升起黑烟，应急车辆的灯光连成一片。

齐岳扔下车费，抄近路翻越护栏。他奔跑时摸到口袋里的硬物——那把格洛克19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外套口袋里，弹匣满载。

机场外围已经拉起警戒线。穿防化服的人员正在搭建临时检疫站，但齐岳注意到他们的装备上有“创生生物“的logo，而非官方标志。更可疑的是，所有“医护人员“的移动都太过同步，就像清水镇的仿生人。

T2航站楼的玻璃幕墙反射着朝阳。齐岳绕到货运通道，刷卡机竟然对他的公司门禁卡有反应——明思科技确实有物流业务，但他从不记得自己办理过机场权限。

货运通道空无一人，只有传送带嗡嗡运转。齐岳跟着包裹流向深处，每个快递都贴着“生物样本“标签。拐角处的监控摄像头随着他的移动而转动，却在即将捕捉到正脸时突然冒烟短路。

“齐先生。“

声音从头顶传来。通风管道栅栏后露出一双发光的眼睛——是红眼，那个本该死在钟楼里的女孩。她的半张脸已经金属化，像戴了半边面具。

“你怎么...“

“意识上传让我跳出了时间循环。“红眼的声音带着电子杂音，“快走，陈志达在快递中心设置了意识扫描仪，他发现你了！“

警报声骤然响起。齐岳撞开通往分拣中心的大门，眼前的景象让他胃部痉挛：数百个标着“第七区“的包裹正在自动拆解，释放出淡蓝色雾气。而操作员们对此视若无睹，继续机械地工作着——他们的眼睛全都变成了乳白色。

王建军就站在三号传送带旁。与前世新闻里不同，此刻的他神志清醒，正偷偷用手机拍摄这一切。当他注意到齐岳时，嘴唇颤抖着做出“救我“的口型。

“别碰那些包裹！“齐岳喊道。

太迟了。王建军的手已经沾上了泄漏的蓝雾。他的表情瞬间凝固，瞳孔扩散到整个眼球。更可怕的是，周围所有操作员同时转头，以完全一致的角度看向齐岳。

“适格者齐岳。“他们异口同声地说，声音叠加在一起形成那种熟悉的高频噪音，“母亲等你很久了。“

红眼从通风管跳下，手中电磁脉冲器闪过蓝光。操作员们集体僵直，为王建军争取了宝贵的几秒清醒时间。

“快递...是幌子...“王建军挣扎着指向天花板，“冷...藏...库...“

他的脖子突然180度扭转，脊椎折断的声音清脆可闻。但尸体没有倒下，而是以一种诡异的姿态跑向出口，速度快得拉出残影。

“γ-13原型体。“红眼拽着齐岳后退，“陈志达用自己DNA培育的完美载体。“

冷藏库的门禁系统被红眼黑入。当气密门滑开时，白色寒雾中浮现出数十个培养舱。每个舱体里都漂浮着人形——有林教授、苏雨桐、甚至还有齐岳自己的克隆体。

“意识备份。“红眼的金属半边脸映着舱体蓝光，“陈志达在收集所有适格者的记忆模式。“

最中央的舱体最为巨大。里面悬浮着穿白大褂的女性，胸口名牌写着“苏雨桐博士“，但面容与齐岳认识的任何版本都不同。她的太阳穴连接着数据线，一直延伸到天花板上的球形装置中。

“真正的母亲。“红眼的声音充满敬畏，“γ-0原始株的零号病人，二十年前就脑死亡了。“

齐岳的视线被舱体旁的工作台吸引。上面摊开的研究日志显示，所谓“病毒“其实是纳米级意识传输载体，目的是将人类思维上传到量子服务器。而“丧尸“只是载体故障导致的肉体失控状态。

“陈志达疯了...“红眼读取着屏幕数据，“他要把全人类都变成自己意识的延伸...“

警报声再次响起，这次伴随着机械锁定的咔嗒声。冷藏库的门正在被外部控制关闭。

“走！“红眼推着齐岳冲向紧急出口，自己却被突然落下的隔离栅栏截断去路，“记住，中午12:47，T2出发大厅！“

栅栏闭合前的最后一秒，她扔出个微型装置。齐岳下意识接住——是个老式MP3播放器，屏幕上显示着倒计时：01:23:17...16...15...

冷藏库完全密封。透过逐渐结霜的观察窗，齐岳看到红眼的金属部分正在融化，像蜡烛般滴落。而那些培养舱一个接一个亮起，里面的“人“睁开了眼睛。

机场广播突然切换成某种高频噪音。齐岳的耳膜刺痛，鼻腔涌出温热的血液。但更糟的是，周围旅客的表情开始变得空白，动作逐渐同步——γ型网络正在接管这个区域。

MP3播放器的耳机里传出红眼预先录制的声音：“频率148.35MHz，电磁屏障只能维持90秒。“

齐岳撞开通往出发大厅的门。电子钟显示11:59，距离关键时间点还有48分钟。大厅里人群熙攘，毫无末世将至的迹象。但仔细观察会发现，所有屏幕——值机柜台、航班信息、甚至旅客的手机——都在播放相同的静态画面：一朵缓缓绽放的樱花。

播放器屏幕上的倒计时跳到00:45:00。齐岳挤到窗前，看到停机坪上那架本该运送“生物样本“的货机正在被军方车辆包围。而指挥现场的赫然是陈志达，他手持平板电脑的样子与前世那个勒索避难所的药剂师重叠在一起。

“齐先生？“

轻柔的女声从背后传来。齐岳转身，看见穿护士服的苏雨桐站在问讯台旁，左臂樱花纹身在制服下若隐若现。她怀里抱着个啼哭的婴儿，但婴儿的眼睛是全黑的，没有眼白。

“这孩子需要父亲。“护士版苏雨桐微笑着递出婴儿，动作与前世给他口哨时一模一样。

齐岳后退半步，撞到了什么人。穿白大褂的疾控专家版苏雨桐正用枪抵住他的后腰：“别动，适格者。母亲需要完整的基因样本。“

更多的“苏雨桐“从人群中走出——穿军装的、穿研究服的、甚至还有穿休闲装的普通市民版。她们将齐岳围在中间，异口同声地说：

“12:47的航班要起飞了。“

倒计时00:15:00。齐岳突然注意到所有“苏雨桐“的左手小指都缺失了第一节——这是前世苏雨桐在避难所火灾中为救孩子留下的伤疤。

“你们都不是她。“他握紧MP3播放器，“真的苏雨桐在哪里？“

“母亲就是所有，所有就是母亲。“她们齐声回答，同时举起左手，伤口处渗出银色液体，“加入我们，结束循环。“

倒计时00:05:00。大厅的灯光突然全部变成暗红色。旅客们停止移动，像被按了暂停键的录像。只有那些“苏雨桐“还在逼近，她们的面容开始融合，逐渐变成冷藏舱里那个脑死亡女性的模样。

齐岳按下MP3播放器的最大音量键。电磁脉冲横扫大厅，所有电子设备爆出火花。“苏雨桐“们发出高频尖叫，皮肤如蜡般融化。但真正的威胁才刚开始——停机坪上的货机舱门缓缓打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培养舱。

倒计时00:00:47。

齐岳冲向安检口。身后的“苏雨桐“们已经重组完毕，她们的身体扭曲拉长，像融化的橡皮泥般汇聚成一个巨大的人形。广播系统播放着走调的《喀秋莎》，与母亲临死前的哼唱一模一样。

倒计时00:00:30。

货机引擎启动。陈志达站在舷梯上，手中平板显示着全球地图，十几个红点标记着各大国际机场。他的计划昭然若揭——要在全球同步释放病毒。

倒计时00:00:17。

齐岳撞开通往停机坪的紧急出口。守卫的士兵转身，露出仿生人的机械瞳孔。格洛克19的子弹击穿其眉心，但只是让动作稍滞。

倒计时00:00:05。

货机开始滑行。陈志达看到了齐岳，嘴角扯出与γ-12如出一辙的笑容。他举起注射器，将金色液体注入颈部——是原型疫苗的改良版。

倒计时00:00:00。

MP3播放器爆炸了。电磁风暴席卷整个机场，所有γ型设备瞬间瘫痪。货机失控冲出跑道，撞上燃料库。冲天火光中，齐岳看到陈志达的身体在燃烧——但没有惨叫，没有挣扎，只是冷静地注视着一切，直到化为灰烬。

寂静降临。

真正的寂静，没有高频噪音，没有电子杂音。齐岳跪在跑道上，耳中只有火焰的噼啪声。他赢了，但也输了——病毒样本已经通过早班航班扩散出去，末日只是推迟了，而非避免。

“不，你成功了。“

柔软的手掌贴上他的后背。齐岳转头，看见左臂有樱花纹身的苏雨桐跪在身边。她的护士服沾满血迹，但笑容温暖真实。

“真正的锚点不是阻止病毒释放...“她指向正在燃烧的货机残骸，“而是确保陈志达的意识无法上传到γ型网络。“

远处传来警笛声。苏雨桐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像老式电视信号不良时的画面。

“等等！“齐岳抓住她的手，却穿过了实体，“你到底是谁？“

“所有，又哪一个都不是。“她的声音渐渐飘远，“去找食品厂地下的林教授...他掌握着终结一切的关键...“

朝阳完全升起，照亮了满是残骸的跑道。齐岳独自站在废墟中，手中多了一把银色钥匙——上面刻着“德丰食品厂-第七区专用“。

机场广播突然恢复，播放着常规航班信息。旅客们继续着被中断的行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有齐岳注意到，所有屏幕上的时间都回到了早上6:30。

而他的手机收到一条新短信：

“这次别相信林教授。他是γ-0的第一个感染者。——未来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