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母老虎来了

深市工业区的日头刚爬上来，张夏萤正低头给李晓晴系围裙，小丫头非要学着擦电子表，肉乎乎的手指捏着软布，有模有样地在表盘上打圈。

突然，一阵熟悉的尖利叫骂声穿透晨雾，像把生锈的剪刀劈开了早市的喧嚣。

“张夏萤！你个不要脸的狐狸精！躲在这里偷汉子呢！”

周秀英肥胖的身影横冲直撞地闯过人群，手里的鸡毛掸子挥得虎虎生风，涤纶衬衫被汗水浸得贴在背上，活像只斗红了眼的老母鸡。

她身后跟着缩头缩脑的李俊杰，手里还拎着半袋昨天没吃完的馒头。

张夏萤猛地站起身，挡在摊位前，心脏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猛地一沉：“妈？”

李晓晴吓得躲到桌子底下，小手紧紧捂住耳朵。

周秀英冲到摊位前，鸡毛掸子啪地甩在电子表上，几只表被扫到地上，表带摔得裂开：“别叫我妈！我没你这种败坏门风的媳妇！”

围观的工人发出一阵惊呼，纷纷后退让道。

张夏萤又急又怒，弯腰去捡地上的表，手腕的旧疤在阳光下泛着红：“你干什么！这些表是要卖的！”

周秀英叉着腰，三角眼恶狠狠地剜着张夏萤：“卖？我看你是卖人吧！”

她又斜睨着旁边闻讯赶来的历嘉修：“好啊你个港商！有钱就勾搭有夫之妇？我们李家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

历嘉修刚把车停好，手里还拿着给李晓晴买的牛奶糖，见状眉头微蹙。

他走上前，将糖果塞进李晓晴颤抖的小手里，才沉声开口：“阿姨，说话要讲证据。”

周秀英猛地把李俊杰往前一推：“证据？我儿子亲眼看见的！你说！你是不是看见她跟这港商搂搂抱抱？”

李俊杰被推得一个趔趄，看着周围人鄙夷的目光，结结巴巴：“我，我看见他们站得很近，还一起吃东西。”

张夏萤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压抑多年的酸楚：“站得近就是勾搭？周秀英，你扪心自问，我嫁进李家七年，哪一天不是天不亮就起来烧水做饭？

你儿子赚的那点钱够买半袋米吗？晴晴生病发烧，你们谁管过？我偷偷卖磁带攒钱，是为了给晴晴买奶粉，你却拿火钳烫我！”

她越说越激动，猛地撸起左袖，那道狰狞的疤痕在阳光下触目惊心：“这疤就是你给我的教训！现在我靠自己赚钱，你又带着儿子来闹事，到底是谁败坏门风？”

周围的工人发出一阵哗然。

有人认出了张夏萤，低声议论：“难怪她昨天那么硬气，原来是受了这么多委屈！”

“这婆婆也太狠了，用火钳烫人？”

周秀英被说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没想到这贱人竟敢当众揭短。

她恼羞成怒，举起鸡毛掸子就往张夏萤脸上抽：“你个贱人！还敢顶嘴！我打死你！”

历嘉修眼疾手快地抓住鸡毛掸子：“住手！”

力道之大让周秀英惊呼一声松了手。

历嘉修将掸子丢在地上，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叠文件：“这是我和张小姐的雇佣合同，每一笔交易都有记录。如果您对我们的合作有异议，可以去工商所投诉，但请不要妨碍我们做生意。”

合同上盖着鲜红的公章，还有历氏电子的烫金logo。

周秀英不识字，却也被那正式的格式唬住，嘴里还在硬撑：“假的！肯定是你们伪造的！港商有钱，什么假东西做不出来？”

历嘉修：“是不是假的，去工商所查一下便知。另外，张小姐是我的员工，她的合法权益受法律保护。如果您再进行人身攻击，我将追究法律责任。”

他掏出钢笔，在合同背面写下工商所的地址和电话，递给旁边看热闹的工人：“麻烦这位大哥帮个忙，要是这位阿姨不信，可以带她去核实。”

那工人接过纸，点点头：“没问题！历先生放心，我们都看着呢！”

周秀英看着周围人一边倒的态度，又看看历嘉修冷静的眼神，心里开始发虚。

她本想带着儿子来闹一场，顺便讹点钱，没想到张夏萤翻脸不认人，而这个港商更是油盐不进，还拿出了官府的文件。

李俊杰扯了扯周秀英的衣角，他早就被历嘉修的气势吓得腿软：“妈，要不，咱们先回去吧？”

周秀英瞪了儿子一眼，又不甘心地盯着桌上的电子表，突然计上心来。

她眼珠一转，换上一副哭丧脸：“好好好，我不管了！但张夏萤你给我记住，你生是李家的人，死是李家的鬼！总有一天你要回来给我们李家传宗接代！”

周秀英趁众人不注意，假装弯腰捡鸡毛掸子，手指飞快地在桌下一排电子表的按钮上乱按了几下。

张夏萤正忙着安抚受惊的李晓晴，历嘉修也在整理文件，谁也没注意到她这偷偷摸摸的小动作。

周秀英狠狠剜了张夏萤一眼：“我们走！”

她拽着李俊杰挤出人群，嘴里还嘟囔着绝后之类的话，引来一片哄笑。

历嘉修走到张夏萤身边，声音放柔：“没事了。吓到你了吧？”

张夏萤摇摇头，看着周秀英消失的方向，心里一阵后怕。

刚才要不是历嘉修及时赶到，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应付那对母子。

张夏萤抬头看向历嘉修，阳光落在他镜片上，反射出温和的光：“谢谢你，嘉修。”

历嘉修帮她把掉落的电子表捡起来：“我说过，有我在。”

然而，他们没有注意到，刚才被周秀英动过手脚的几只电子表，正在阳光下闪烁着不稳定的光芒。

当天下午，就有买了表的顾客怒气冲冲地回来，表没戴多久就停了，夜光功能也失灵了。

“你这表是假货！退钱！”

“骗子！还说是什么港城进口的，根本就是破烂！”

愤怒的顾客围在摊位前，七嘴八舌地指责着。

张夏萤看着那些熟悉的面孔，心脏一点点沉下去。

——

而此刻的周秀英，正坐在城中村的老屋里，数着李俊杰刚从酱油厂预支的工资，嘴角露出得意的狞笑。

她对着观音像喃喃自语：“敢跟我斗？我让你连本带利都赔光！”

夕阳西下，将工业区染成一片橘红。

张夏萤站在空荡荡的摊位前，看着地上散落的几只坏表，耳边还回响着顾客的抱怨声。

历嘉修去工厂调货还没回来，李晓晴抱着记账本，不安地看着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