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南姑娘,意下如何?

  • 东宫
  • 栗子
  • 2248字
  • 2025-07-01 14:05:44

殿中很静。

林大人气得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却无言以对。

他不再说话,我也没再步步紧逼,只退回到了一边,等着圣上开口,该说的话我都替他说了,下面也该他来铺台阶了。

果然他慢悠悠喝着茶:“定王,还病着。”

五个字,一锤定音。

林大人尴尬地搓搓手:“是,是,臣糊涂了。”

宰相陈玄此时也开口:“其实,还有一人更合适。”

他欲言又止,瞅我。

我瞅他。

这老狐狸要说便说,瞅着我做什么?

陈玄开口:“大将军,很合适。圣上待南家,天下皆知。大将军出面去赎太子,定能事半功倍,且将军战功赫赫,敌军都闻风丧胆,何况一群乡野莽夫?”

圣上又喝茶,一口接一口,不说话。

陈玄不等圣上,直接转头问我:“南姑娘意下如何?”

我磨着牙:“杀鸡焉用牛刀,这事,我去便可。”

一语惊四座,众人纷纷看我,就连圣上也不再喝茶了,问:“想好了?”

我轻哼。

他不就是在等我这句吗?除了我谁去他能放心。

那些莽夫明知太子身份还敢劫持,若非蓄谋已久便是被逼得走投无路,紧要关头,命都不要了会不会拽上太子当垫背的?

说不好。

所以谁去很关键。

定王?圣上会顾虑。

我爹?圣上怕他会坏了名声,落一个谋害储君的罪名。

我去。

唯有我去,众人才不会肆意揣度。

因为外人眼里,我是内定的太子妃,前去救夫,总不会存什么谋杀未婚夫的心思。

即便太子真死了。

我一个女子,能被他们说道什么?或是头发见识短,或是女子无才便是德——权衡利弊,我去,是最合适的。

我略略收拾了一下,即刻启程。

走出十数里,我一把撩了帘子,问车夫:“谁让你来的?”

车夫答:“你猜。”

我轻哼:“你爹,那个坏老头子。”

傅北宵一把扯掉了粘在面上的假胡子,道:“他不信我,又舍不得你冒险,所以偷偷让我来。”

我笑:“不是不信,是人言可畏,他怕救不出太子,把你这个儿子也折进去。”

在看到傅北宵那一刻我便确定了,此事怕有更多蹊跷。

那些乡野莽夫,谁给他们这么大胆子,敢劫持太子?可若当地官员真有参与,那,爹爹或者定王来了,对方出于种种顾虑,保不齐便会杀人灭口,将事情搞得无法收场。

我来。

一个小女子,娇娇弱弱,谁会放眼里,那些人便会大意。

傅北宵再隐于暗处,细细查明,趁着合适的机会将太子救出。

这便是圣上高明之处,处处想到了关键的点子上,步步为营。让我不得不叹,姜还是老的辣,这般两个儿子应都能保全。

京西离京城不远。

日暮时分,马车便进了京西城中。到处是断壁残垣,一片狼藉,百姓们在路边搭着窝棚,勉强度日。

幸而不是寒冬,不然他们的处境会更难。

傅北宵一言不发。

他静静看着,可抓紧缰绳的手暗示着他的内心并不平静。

知府徐荀在行宫前候着,后面跟着知州、知县数人,乌泱泱的一大片。

木棉给我撩了帘子,我戴着椎帽下车时,众人面面相觑,京中只通知说是来人了,却没说来者是谁。

有传言来的是个姑娘,众人不信,被绑的是太子啊,圣上让个姑娘来是什么意思?可如今我站在这,也由不得他们不信了。

徐荀站了出来,拱手:“姑娘贵姓?”

我道:“姓南。”

徐荀恍然:“家父是南将军。”

“是。”

我答得干干脆脆,笑:“徐大人,咱们见过的。”

那一年他进京述职,圣上在建章宫中接见了他,我当时午睡刚醒,揉着眼睛打着呵欠往外走,一时不察便撞在了他身上,捂着头喊疼。

当时徐荀以为我是公主,赶忙跪地谢罪。

我摆摆手:“你误会了,我不是公主,你快起来吧。”

这时圣上出来了。

瞧见这情形便猜出是徐荀认错了人,遂道:“她是南家的小姐,不是寡人的女儿。”

话都这般说了,徐荀却丝毫不敢大意。

因为他瞧见我见了圣上可不跪,这会儿又在旁边有滋有味儿地吃着点心,根本不理会圣上说了什么。

公主?

公主哪有这般放肆。

于是徐荀出了宫便将一份厚礼送到了南家,说是给我压惊的,不过这礼爹爹没收,原封不动退了回去。

时隔多年,我若不开口,他是不敢认的,即便心中早有揣测。

如今听我这般一说,他笑得热络:“是,是,当年我与姑娘是有一面之缘,还是在建章宫中,圣上面前。一别多年,姑娘可还如旧?”

他是在试探。

是否如旧,是想知道我是否还如当年那般自由出入建章宫。

我莞尔一笑:“徐大人倒还如当年那般硬朗,我也还是当年那个小姑娘,只惦记吃喝,别的甚少理会。”

晚饭尤为丰盛。

陪着我一起吃饭的是徐荀的夫人,徐王氏。

她是个热情周到的女人,很快,我的面前碟子里便堆成了小山,她笑:“都是些家常菜,南姑娘别嫌弃。”

不嫌弃。

我吃得兴高采烈,最后还不忘夸一句:“府中厨子的手艺真不错,夫人和徐大人日日能享用,让人羡慕。”

徐王氏面上依旧谦和:“姑娘说笑了,姑娘常在宫中,所食所用都是上等,偶尔吃些家常菜换换口味自然觉得新鲜。”

只是新鲜吗?皇伯伯一日三餐都不会超过十道菜,比起这些犹有不及呢。

徐王氏起身帮我盛汤:“太子被绑,这样大的事情圣上放心让南姑娘来,可见您有多得圣心。”

我用筷子拨着鱼肚皮,叹:“这次圣上是生了气,太子自作主张,把到手的功劳给作没了,还惹了这样大的麻烦。”

徐王氏笑:“太子还年幼,做事冲动也难免。”

我气呼呼的:“什么冲动?分明是没脑子,被身边人一撺掇,连自己几斤几两都忘了。夫人,不瞒你说,这次确实是太子心急了,自定王回京,事事都压他一头,他心中忿忿又不安,好不容易寻到了立功的机会,想着干些实事,不想,搞砸了。”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我脸上将这几个字写得分明。

徐王氏笑着劝我:“也没那般严重,那些人都是乡下的粗人,做事情不经过脑子,冲动之下犯了糊涂,眼下知道了太子的身份,又知京中来了人,指不定怎么怕呢。说不定明日就将太子给放出来,以求保命呢。”

我十分欢喜:“真的,若是那般就太好了——夫人,徐大人长久与百姓打交道,最了解他们的性情与心思,此事,此事还得大人多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