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酱菜外交

“砰！”

罐底和篱笆木条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爱换不换！”沈砚从牙缝里挤出最后四个字，声音冷得掉冰渣。他深深地、饱含屈辱和怒火地瞪了林小满一眼，那眼神仿佛要把她生吞活剥。然后，他猛地转身，几乎是逃也似地、带着一股悲愤欲绝的气势，大步冲回了自家灶房，“砰”地一声巨响甩上了门！震得那破门框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篱笆上，那个灰扑扑的陶罐孤零零地杵在那里，罐口的粗布被风吹得微微晃动，一股浓郁的、齁咸的酱菜味固执地弥漫在空气中。

林小满捂着鼻子，看着那扇还在震动的破门，又看看篱笆上那个散发着“恐怖”气息的陶罐，脸上表情精彩纷呈。

“这……这就走了？”她小声嘀咕，心里有点七上八下。刚才沈砚那眼神，是真的想刀了她啊……“至于嘛……不就笑了一下……”她想起沈砚可能的“落难”身份，再看看这罐寒酸的酱菜，那点幸灾乐祸彻底没了，只剩下一点微妙的同情和……“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慨？算了，都不容易。

她小心翼翼地凑近篱笆，隔着老远探头探脑地观察那个陶罐。那浓烈的咸香（？）依旧顽固地飘散着。

“系统，扫描一下，这玩意儿……能吃吗？不会真有毒吧？”她实在不放心。

【叮！物品扫描中……】

【物品：农家自制酱菜（咸口）】

【成分：大头菜、粗盐、少量辣椒、时间（约三年以上）】

【状态：重度发酵，盐分严重超标，风味……独特。】

【安全评估：无毒，但长期或大量食用可能导致高血压、肾脏负担加重等健康风险。宿主当前肠胃状态虚弱，不建议尝试。】

【系统评价：齁咸界的王者，下饭（粥）界的核武器。建议宿主谨慎处理。_(:з」∠)_】

林小满看着系统评价，嘴角疯狂抽搐。齁咸界的王者……下饭界的核武器……这形容也太贴切了吧！三年陈酿？难怪这味儿这么……醇厚！这家伙以前过的什么日子啊？拿这当宝贝？

她看着那个陶罐，再看看沈砚紧闭的屋门，想起他刚才那副“捧着重宝”却又“受尽屈辱”的悲壮模样，心里那点同情又冒了出来。

“唉……”林小满叹了口气，自言自语，“算了算了，看在你也是个可怜人（虽然嘴欠）的份上，姐就当扶贫了。”她走到篱笆边，忍着那浓郁的咸香，伸手把那个灰扑扑的陶罐拿了过来。入手沉甸甸的，罐身冰凉。

她抱着罐子，对着沈砚紧闭的屋门，清了清嗓子，用一种不大不小、刚好能让里面人听见的声音说道：

“喂！沈砚！看在你这么有‘诚意’（虽然品味独特得惊天动地）的份上！酱菜我收下了！算你……入股了我的‘高科技农业试验田’了！”

她顿了顿，弯腰从田埂边随手拔了一株刚才被她薅小白菜时不小心带出来的、看起来还算完整的小白菜苗（反正这玩意儿她多得是），隔着篱笆缝隙，朝着沈砚家灶房门口的方向，“嗖”地一下扔了过去。

那株翠绿的小白菜苗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准确地落在了沈砚家门口的泥地上。

“喏！高科技小白菜苗！送你了！当是……股东福利！自己找个破盆种着玩吧！能不能活，能长成啥样，看你的造化！死了别赖我啊！”林小满说完，抱着那罐“生化武器”级别的酱菜，像抱着个烫手山芋，头也不回地跑回了自己的破草屋。

…………

沈家灶房里，死一般的寂静。

沈砚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胸膛剧烈起伏，刚才的羞愤和怒火还在血管里奔涌。林小满那“入股”、“品味独特得惊天动地”、“股东福利”的话清晰地传了进来，像针一样扎着他的耳朵。

入股？股东福利？她把他当什么了？！品味独特得惊天动地？！那酱菜……沈砚想起那味道，胃里也是一阵翻腾。这罐酱菜，还是他刚流落到此身无分文时，村里一个看他可怜的老妇人硬塞给他的。他一直没舍得扔，也……确实没别的能拿出手的东西了。

紧接着，他听到了什么东西被扔进来的声音。

他猛地拉开一条门缝，警惕地向外看去。

门口泥地上，静静地躺着一株……翠绿欲滴、叶片肥厚、还带着新鲜泥土的小白菜苗？正是隔壁那疯女人田里，一夜长成的那种！“高科技”的象征！

沈砚的心跳，毫无预兆地漏跳了一拍。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涌上心头，压过了部分屈辱。他飞快地扫视四周，确认无人，才迅速开门，一个箭步冲出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株小苗捡了起来，又闪电般地缩回屋内，紧紧关上门，仿佛怕人抢走。

他背靠着门，手里紧紧攥着那株柔嫩的小白菜苗，仿佛握着什么稀世珍宝。翠绿的叶片蹭着他的掌心，带来微凉的触感和勃勃生机。这抹鲜活的绿色，与他此刻灰暗的心情和这间冰冷的屋子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他看着这株小小的植物，又想起林小满最后那句“股东福利”、“自己找个破盆种着玩吧”、“死了别赖我”……那副施舍又撇清的别扭语气……

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翻腾着。屈辱感并未消失，但其中似乎又掺杂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暖意？和更深的困惑。

她……就这么轻易地给他了？用一罐齁咸的酱菜，换了一株……“高科技”的幼苗？还说什么“入股”、“股东福利”？这个疯女人，她的脑子里到底装了什么？

沈砚低头，看着掌心那抹鲜活的翠绿，黑沉的眸子里，冰封之下，那道细小的裂缝，似乎悄然扩大了一丝。他环顾自己这间除了基本生存所需外空空如也的屋子，最终，目光落在了墙角一个同样落满灰尘的、缺了口的破瓦盆上。那是他刚来时，在屋后捡的。

他沉默地走过去，拂去瓦盆上的灰尘，又去水缸旁舀了点水，小心地将那株小白菜苗种了进去，培上土。动作生疏却异常认真。

翠绿的幼苗在破瓦盆中挺立，为这死气沉沉的屋子带来了一线生机。沈砚看着它，久久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