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零年,东北腹地的西辽市,和全国其它的城市一样,改革开放的春风,浩浩荡荡的扑面而来。现在的西辽市,每天都有新生事物,仿佛每天都在变化着,一切都充满了希望,一切都在百废待兴。
西辽市不大,城市的横纵不过十华里,仿佛没走几步,就到小城尽头了。城内的民居都是一排排的平房,大多数平房都很陈旧,不过还算整洁。小城的楼房屈指可数,偶见一栋小楼,恍如鹤立鸡群。小城之内,还零零散散散落着文庙、善人庙等等古建筑,这些古建筑都是雕梁画柱、飞檐斗角,只是有些破烂不堪。城内几条大街并不宽阔,街上行人大多数步行或者骑自行车,偶尔会有一两台汽车经过,常常让行人注目观看,倒是招摇过市,摇晃着叮咚铃声的马车,却是司空见惯的。小城中的国营第一百货商店、新华书店和东方红电影院,就是这座城市最繁华热闹的地方,尤其是夜幕降临的时候,除了大街上稀稀落落的几盏昏黄路灯,就数这几个地方有光亮了,远远地就能看见。与小城相依相偎的西辽河,自西向东缓缓地流去,默默地滋润着这个简单、淳朴、安静的小城。
十岁的林清远,今年考上了本市的重点初中。林清远的家,在城市中心,两间平房,独门独院,可谓是闹中取静。自从上了初中以后,林清远仿佛一夜之间,就对打弹弓、滚铁环、弹玻璃珠和上房爬树等等游戏,失去了兴趣。
今年夏天的暑假,每天都是骄阳似火,火辣辣的阳光照射着大地,晒得人透不过气来。这个暑假,林清远天天待在家里,没有了作业,只是看看书,日子有一些无聊。
前一段时间,父亲买回来一个大物件,一台十二英寸的黑白电视机,让林清远兴奋了好几天。但是,电视节目只是晚上才有,白天的电视机只是一个摆设而已。还好,林清远的家有许多的花草,这一切都源于父亲的喜好。性格有些内向的父亲,非常喜欢养花。于是在林清远家的屋里、院中,到处摆满了花草。每到夏天的时候,父亲养的花,总是争奇斗艳的开着。红的、白的、紫的、粉的、鲜鲜艳艳、婀娜多姿。林清远的家,俨然已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小花园。不仅是父亲喜欢养花,林清远也非常喜欢,记得很小的时候,林清远就常常蹲在院中,饶有兴趣的看着那一盆盆的花草,而且从不损伤它们。这时候,平日里沉默少言的父亲,常常会兴致勃勃的给林清远讲述着每一盆花草的由来和名字,所以林清远小时候,就能准确的说出家里每一盆花草的名字。后来林清远大一点的时候,每天放学回家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满院的花草浇水。给花草浇水,这是林清远非常愿意干的活,这时候花儿很高兴,林清远也很高兴。父亲常常在林清远浇花的时候,从屋里搬出一把椅子,然后坐在院子里,嘴角带着几许平淡的微笑,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偶尔,调皮的林清远,会故意将水向父亲的脚下洒去,看到父亲慌忙的抬脚,林清远便嘻嘻哈哈的大笑一通。父亲从不因此而训斥林清远,即便是林清远真的把水洒到父亲的脚上,他也只是皱皱眉而已。这是林清远少年时代,同一贯严肃的父亲,唯一的一种嬉戏。
今天,林清远给家里面的花花草草浇完水,已经是夕阳西下了。林清远爬上了自家门房的房顶,附近的一片片平房之中,随风飘来了饭香,以及那煤炭和劈柴所散发出来的烟雾气味。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了林清远的目光中,那是下班回来的父亲。
看见父亲回来,林清远从房顶下来,蹦蹦跳跳的跑出家门去迎接父亲。
吃完晚饭,母亲在厨房收拾着。父亲坐在写字台前对林清远说:“我明天去农村看望你表姑姑,我带你去。”
林清远一听,立刻来了精神头,拽着父亲的袖口问道:“太好了,天天在家太无聊了,表姑姑家在哪里?离这里远吗?”
父亲笑了笑答道:“你表姑姑家离这里挺远的,向西二百多里地,来去三天吧。”
林清远又问道:“那我们怎么去呢?”
父亲悠然的点燃一支烟,然后说道:“我的老战友唐政,明天去你表姑姑那个地方检查工作,我们明天坐他的车去。”
林清远好奇的问道:“唐政叔叔坐什么车?”
父亲看了看林清远,慢悠悠的答道:“是吉普车,记着明天早点起来。”说完,父亲拍了拍林清远的头顶,林清远满心欢喜的点着头。
第二天早上,一辆墨绿色的吉普赛,停在了林清远家的门口。汽车的喇叭声传进了屋里面,父亲带着林清远走了出来。
吉普车旁边,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正在若有所思的吸着烟。
父亲笑道:“唐政兄,近来可好?”
“忙,就是忙啊!”唐政答道。
唐政以前经常过来串门,所以林清远从小就熟悉唐政。而且每次唐政过来串门,总是把佩戴的手枪拿出来,然后取下弹夹,关上保险,让林清远玩一会。只是这几年,唐政来的少了,让林清远产生了一些距离感。
“唐叔叔好。”林清远小声说道。
“清远又长高了,听说本市今年有一个小学生,以连跳两个学年的方式,轻轻松松地考上了本市的重点中学,被西辽市的老百姓称为小神童,你知道这个人是谁吗?”唐政笑呵呵的问道。
林清远羞涩的笑了笑答道:“是我,唐叔叔。”
唐政喜爱的摸了摸林清远的头顶,林清远下意识的躲了躲。
几个人坐上车,在邻居一大群孩子好奇和羡慕的目光中,吉普车向城外疾驰而去。
唐政坐在吉普车的前面,父亲和林清远坐在吉普车的后面,汽车开到公路上面以后,唐政在车里面回过身来,递给父亲一根烟,然后点燃,林清远则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田野、树木和村庄。
“我前一段时间去南方考察了。”唐政说道。
“现在的发展一日千里,说说外面的世界什么样了?”父亲感兴趣的问道。
“这次出去,不仅仅是大开眼界,更是大吃一惊!”唐政的声音有些兴奋。
平复了一下情绪,唐政接着说道:“我这次去的是GD省SZ市,短短的两年之间,深圳这个默默无闻的小地方,就从一个小渔村变成了一个大都市。到处是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到处是正在建设的外资企业,到处是热火朝天,到处是兴旺发达。”
“社会经济的发展,是大势所趋,是国家发展的必然。所以,我理解的改革开放,就是在中央宏观调控和市场调节并行的情况下发展经济,然后让老百姓生活的安康富足。”父亲一字一顿的说道。
“的确,三中全会确立的对外开放的基本国策,在上升为国家意志后,则为以后的改革开放实践,提供了制度安排和法律保障。在此基础上,党确立了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基本路线,就是领导和团结全国各族人民,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唐政说完,掏出来一个电子打火机,送给了父亲。
父亲饶有兴趣的鼓捣着打火机,在这个小城市中,还没有人见过电子打火机。
“悄悄改变着人们生活和观念的,不仅是大街上的录音机和喇叭口裤子,或许还有这个小小的电子打火机。”父亲有些感慨的说道。
“邓小平同志说‘发展才是硬道理!’或许这个小小的电子打火机,就是点燃这个城市兴旺发达的星星之火。”唐政兴冲冲的说道。
此时,林清远收回了车窗外的目光,似懂非懂的听着父亲和唐叔叔的谈话。
“看来,你对这个城市的发展已经成竹在胸了。”父亲笑道。
唐政点点头,又摇摇头说道:“摸着石头过河吧!”
“唐叔叔当大官了?”林清远悄声问父亲。
父亲还没有回答,唐政接口说道:“多大的官,都是人民的公仆,这是我们这一代人刻在骨子里的信念。”
出城已经很远了,公路开始凹凸不平了,坑坑洼洼的路面,让汽车跑不快,快到下午一点了,才走完了一大半的路程。
唐政看了看手表,然后说道:“我记得前面不远有一个小镇,那里有一家小饭店,我们到那里吃口饭吧。”
父亲笑着点点头。
汽车很快驶进了小镇,小镇不大,仅仅只是一条老街,老街上面零零散散的分布着供销社、理发店、农机修理门市和一家茶馆。
终于找到了那家小饭店,大家下车以后,看见小饭店早就关门大吉了,小饭店的门前杂草丛生,破烂的门窗已经油漆剥落,任由风吹雨打了。
蓝天下的小镇安安静静,一阵阵热风扑面而来,街上偶尔有一两个卷起裤脚的庄稼汉走过,悄无声息。
父亲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说道:“我去前买一些糕点,咱们就对付一顿吧。”
唐政擦擦汗说道:“也好,我就在对面的茶馆等你吧。”
父亲点点头,然后拉着林清远的手,向东面街角的供销社走去。
供销社坐北朝南,从供销社的南门进去后,里面是一排十几间贯通的大瓦房,非常宽敞。东西南北摆满了柜台,柜台后面是一排排的货架子,货架子上面是连绵不断的油彩画,画的是各种各样的商品,琳琅满目,花花绿绿,煞是好看。北面柜台卖的是日杂百货和铅笔文具,南面柜台卖的是农业工具,西面柜台卖的是布匹衣服,东边是食品柜台,上面陈列着油盐酱醋、烟酒糖茶和糕点。店里面有四五个售货员,都趴在柜台上面打盹。
父亲带林清远来到食品柜台前面,轻轻地敲了敲柜台,叫醒了趴在柜台上面的售货员,售货员伸伸了腰,呵欠连天地问道:“买什么?”
父亲环视了一下柜台里面的四五样糕点,然后说道:“一斤核桃酥,一斤饼干。”
说完了,父亲拿出来钱和粮票,售货员则忙着过秤。
拎着两斤糕点,父亲带着林清远走出了供销社,来到了茶馆里面。踏进茶馆门内,一种古旧的味道扑面而来。也许是常年烟熏火燎的缘故,茶馆里面的三面墙和临街的窗户,都是黑中泛黄,已经看不出来本来的面目了,倒是墙上面接连不断的年画,半新不旧的,给茶馆里面增添一抹色彩。屋内采光不好,整个房间更显得昏暗老旧。四四方方的木桌和长板凳已被磨得油光发亮,桌上摆着粗瓷制成的茶壶茶杯。
父亲把糕点放下,和唐政一边喝茶吃糕点,一边聊着天,茶馆里面还有三两个农民模样的中年男人,沉默地各自喝着茶,偶尔惊鸿一瞥地向这里看一眼,然后立刻转移目光。
林清远一边吃着糕点,一边兴致勃勃地看着茶馆里面的年画,都是当年最流行的“样板戏”剧中人,有京剧,也有芭蕾舞剧,有《平原作战》、《沙家浜》、、《智取威虎山》、《红灯记》和《红色娘子军》。茶馆的边边角角还有两张单幅的年画,有一幅年画是《雪夜春风》,画面内容是过年前国营商店里热闹的情景,顾客冒着风雪进门,售货员忙着整理和售卖商品,服务员正在照顾老人和孩子,军人威武的巡逻,有人在办黑板报,有人在发学习资料,有一桌顾客在喝茶听讲,有一堆群众在老工人的带领下学报纸。这幅画人物众多,五花八门,体现的是社会主义大家庭的温暖,突出为人民服务以及工农商学兵幸福生活的图景。还有一幅年画是《上学路上》,画面内容是一个带红领巾的女学生,在上学路上发现生产队的玉米被风雨打折了,即刻解下扎辫子的头绳捆绑玉米秆,说的是热爱集体的故事。这一切,让林清远联想到邻居家墙上贴着的革命题材年画,还有柜子上摆放的毛主席塑像,以及平房后院山墙上的红色标语。
看够了墙上的年画,林清远的目光落在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上,茶杯上面漾着香气,中间是褐色的茶水,下面还起伏着些许茶叶,如梦如幻,让人有一些迷离。
一九七零年出生的林清远,是家中的独生子,父母都是中学老师。小时候,林清远的父母经常下乡支援农村建设,就把林清远交给邻居家一位老奶奶照看的。每天早上起来,母亲都会手脚麻利地给林清远穿好衣服,又把一个装有饼干、苹果的黄色塑料小包,挂到林清远的脖子上,最后用一个小被包好,便急匆匆地把林清远抱到西院的邻居家。到了邻居家后,林清远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爬到窗台上,一边向窗户玻璃上厚厚的冰花呵着热气,一边用小手不停的擦抹着窗户玻璃上的冰花,然后费力的向窗外寻找母亲远去的背影。
小时候的林清远,从头到脚都是胖乎乎的,红扑扑的脸蛋,薄薄的嘴唇,直挺的鼻梁,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一副虎头虎脑的模样,还有林清远从不哭闹的性情,所以特别的讨人喜爱,加之较好的家庭环境,所以林清远在邻居家老奶奶的眼中是无比娇贵的。正因如此,照看林清远的老人,从不让林清远出去玩,乖巧的林清远也非常听老人的话,每天在玩具中寻找着自己的快乐。玩具是每个人童年时最好的伙伴,可在那个生活困难的年月,到商店里给孩子买个玩具是奢侈的事情,所以大多数孩子的玩具都是自制的。林清远小时候,有两个在商店里买来的玩具,一个是墨绿色的铁皮手枪,一个是枣红色的胶皮小马。这两个奢侈的宝贝,曾让邻里的孩子羡慕不已,而林清远却兴趣索然,倒是邻居奶奶家的一把普通木椅,成为了林清远童年时的最爱。每天当林清远在西院奶奶家的窗前,看着妈妈远去的背影消失后,就立刻从火炕上跳了下来,然后把那把木椅拽到屋子中央,便开始了一天的玩耍。林清远一会把木椅放倒,一会把木椅侧立,一会把木椅倒置,一会把木椅翻转,然后或骑、或站、或蹬、或坐,于是这把木椅就成为了林清远想象中的大马、想象中的汽车、想象中的坦克、想象中的飞机,每天周而复始、乐此不疲。
渐渐地,林清远在一把把支离破碎的木椅中,长大了,林清远也对木椅已毫无兴趣了。那时候,西院奶奶家有三大间平房,每年到了夏季的时候,都会架好木梯,以便上房修抹房顶。不知什么时候,不知什么契机,林清远悄悄地爬上了房顶,并一发不可收拾地爱上了这个地方。房顶上有青青的草,草丛中有蹦来跳去的蚂蚱和时叫时停的蟋蟀,房顶上有蓝蓝的天,蓝天下有翩翩飞舞的蝴蝶和自由翱翔的鸽子,房顶上还有一览无余的小城,小城里有错落无尽的房屋和落日余晖下的袅袅炊烟。就这样,在西院奶奶一声声担心的叮咛中,林清远在房顶上留连忘返着,就这样,在西院奶奶的细心呵护中,林清远渐渐地长大了。
或许是童年太孤寂的原因,林清远无与伦比的向往着外面的世界。那时候,林清远的姥姥家就住在铁路的旁边,每到放寒暑假的时候,林清远总会在姥姥家住上一段时间。姥姥家的北窗户正对着铁路的主干线,每天都会有许多趟列车来来往往,每当列车经过姥姥家北窗户时候,林清远总是跑到窗户前静静的看着,直至列车飞驰出视野。
“列车上的那些人是从那里来的呢?他们又要到那里去呢?这些人为什么不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呢?他们出门是去做什么呢?”童年的林清远,每次看到列车飞奔而过的时候,总是天真而又非常认真的在想着。
林清远第一次坐火车,是在五岁的那年,那次是父亲去别的城市出差,可能是出差的任务不重,于是父亲就把林清远带上了。当时,铁路上基本上都是老式的蒸汽机车,林清远跟着父亲,在慢吞吞的火车上,坐整整一天的火车。坐了一整天火车的大人们,早已经是疲倦不堪、摇摇欲睡了。而对于第一次坐火车的林清远来说,虽然也坐了一整天的火车,却无丝毫的疲惫,反倒非常的兴奋。因为无论是列车内的设施、食品,还是列车外掠过的各种景色,都让林清远觉得是那么的新鲜,那么的惊奇,那么的激动不已。也许此时坐车疲倦的大人们,特别希望火车快点到达目的地,早些结束这慢腾腾的旅程。而在林清远的心里,却希望火车继续前行,不要停下。就这样,五岁的林清远,带着对外面世界无限的好奇与憧憬,跟随着父亲,第一次走出了家门。
见过了外面的世界,林清远不再留恋西院奶奶家的房顶了,于是在他六岁那年,林清远就缠绕着父母去上学。
林清远就读的学校,是这个小城西辽市里面很一般的一所小学,但是离林清远的家很近。只有两条街的距离。
一想到可以上学了,林清远一路上即好奇又紧张,在去小学校报名的路上,林清远紧紧拉着母亲的手,不离左右。
小学校绿色的大铁门面向南开,大铁门两侧光滑的围墙上,分别写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大红字,走进校园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大大的操场,操场的北面是依次而建的四栋大瓦房,每栋大瓦房都容纳着十几个宽敞明亮、窗明几净的教室。
母亲牵着林清远的手,走进了招生办公室,当面对那位招考老师时,林清远紧张的不得了,母亲和那位招考老师好像非常的熟悉,一直在谈笑风生,安安静静地靠在母亲身边的林清远,也渐渐地放松了下来。
看见林清远不紧张了,招考老师用和蔼的口气问:“林清远,你今年多大了?”
林清远答道:“我六岁了!”
招考老师接着问道:“你会数100个数吗?”
林清远点点头,母亲接口说道:“这两年我们家清远总想认字,于是我和他父亲有时间就教教他,小学三年级以内的语文、数学,我儿子基本都能答上。”
招考老师半信半疑的看了看这对母子,正在犹豫不决的时候,母亲又说道:“你可以出几道三年级的语文、数学题,考考我儿子呀。”
招考老师一听,兴致来了,居然跑到别的老师办公室,借来了三年级的语文书和数学书,然后任意的出题考林清远,而林清远都准确无误的答对了,招考老师笑了几声说道:“这孩子真聪明!天才啊!”
“我儿子怎么会是天才呢!老师你过奖了!我和清远的父亲都是老师,所以他只是启蒙教育比较早一些罢了。”母亲谦逊中又带着几分自豪的答道。
就这样,林清远通过了入学考试。回来的路上,也许是招考老师的亲切,也许是对新环境的美丽憧憬,总之林清远很高兴,一路上蹦蹦跳跳,欢声笑语不断。
上了小学的林清远是快乐的,是浑然不知愁滋味的。慢慢的,校园内外变成了林清远的乐土,夏天可以玩打沙包、踢毽子、捉迷藏、骑马打仗等等花样繁多的游戏,冬天可以快乐地疯玩着打雪仗、堆雪人的游戏,那时候东北冬天的雪很大,积雪很多、很深,这就为打雪仗、堆雪人提供了充足的游戏资源。那时的大人对孩子操心得也很少,孩子只要天黑前回家吃饭,孩子只要按时完成作业,孩子只要不在外面惹祸,那就天下太平、皆大欢喜了。
在小学的二年级的时候,林清远戴上了红领巾,光荣地加入了少年先锋队员,还参加学雷锋活动小组,到处去做好事,到处去捡拾废钢铁,支援国家建设。林清远在烤红薯、爆米花、棉花糖、果丹皮、冰棍的美味中,在《小人书》、《童话大王》、《少年文艺》、《十万个为什么》的阅读中,《让我们荡起双桨》、《小松树》、《我们的田野》《中国少年先锋队队歌》的歌声中,在穿着白衬衫、蓝长裤,背着军用水壶、揣着茶叶蛋的春游中,沉浸在童年金色的灿烂阳光中,享受着童年特有的幸福与快乐。
可能是学前教育的缘故,林清远的学习丝毫不吃力,也从没让父母操过心。每天放学回到家,他就自己在父母的写字台上写完作业才去玩。而且他在学校里面的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遥遥领先。只是性格温和的林清远,不太善于与同学交际与父母交流,所以总是有一些沉默,总是有一些落落寡欢。今年,林清远轻轻松松地考上了本市的重点中学,都说能够考上这个重点中学的学生,就等同于一只脚踏进大学的校门了。
林清远的父母对于亲朋好友的祝贺与夸奖,表面上依旧保持谦逊的言辞与笑容,但是内心却澎湃着无比的自豪,是啊!天下的父母谁不是望子成龙呢?父母决定林清远一个奖励,奖励的内容让林清远自己选择决定。当父母把奖励的决定告诉林清远的时候,林清远脱口而出的说道:“我想要一个航模飞机。”
父亲迟疑了一下,然后说道:“清远,可能让你失望了,这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是因为在咱们这个小城市里面根本没有卖航模飞机的地方。”
听到父亲的话语,一瞬间,林清远的眉宇间充满了失落。
“儿子呀!我听说市里第一百货商场新进了一批飞机模型玩具,而且又大又漂亮,和真飞机一模一样,明天妈妈带你去买一个好吗?”母亲搂着林清远商量道。
林清远听完,眼前一亮,乐呵呵地点点头。看见林清远高兴的样子,父母相视一笑。“爸爸,妈妈,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们?”林清远依偎在母亲的怀里说道。
“可以呀!只要我们知道的,一定有问必答。”母亲笑道。
“我为什么要叫清远呢?”林清远侧脸问道。
父亲沉吟了一下,然后把拿在手里面许久的一支烟点燃,吸了一口以后,才开口说道:“人活在天地间,只有堂堂正正,才能清香远逸,我们希望你一生都是光明磊落。”
“哦,是这样啊!”林清远若有所思的说道。
第二天,母亲带着林清远来到了市里的第一百货商场,买了飞机模型玩具,林清远拿着飞机模型,欢天喜地、开心至极。那天晚上林清远做了一个一生都难忘的梦,他梦见自己坐在飞机上腾空而起,直插蓝天,很快就飞临到了云层的上面。飞机有如一叶扁舟般的在天际间快速飞行着,放眼飞机舷窗外面,一大片一大片起起伏伏、千姿百态的云朵,在刺眼的阳光照射下,变幻多端、绚丽多彩。在白云上面俯瞰云朵与大地,感受着各种不同景象演绎出来的奇妙世界,心里那份由来已久的期待,瞬间化作了如真似幻的惊奇与惊喜,或许白云深处有着林清远的期望与梦想!
“小清远,你在想什么呢?我们应该出发了。”唐政笑道。
林清远羞涩的笑了笑,然后跟着父亲走了出去。
吉普车向远方行驶,公路两边的田野,远处的山村,炊烟袅袅,一片平静安祥,如同一幅世外桃源的画卷。
前面,几头黄牛正在慢悠悠的横穿马路,吉普车远远地停了下来。
唐政回头对父亲说道:“林觉兄,我前几天在政府礼堂看了一部西德的电影《英俊少年》电影很好看,看到电影里面的小男孩,我就想到了小清远,如果不是我的小女儿比清远大了八九岁,我就招清远做养老女婿了。”
父亲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林清远小时候见过唐政叔叔的女儿,只记得比自己大很多,别的都忘了。倒是电影《英俊少年》林清远看了两遍,记忆深刻。
夏日的天空,阳光从蓝天上倾洒下来,明媚而炙热,就好像少年的心,少年的天空,自由自在,简单纯净。
林清远打开车窗,让微风吹来,然后小声的唱了起来:“小小少年,很少烦恼,眼望四周阳光照。小小少年,很少烦恼,但愿永远这样好,一年一年,时间飞跑,小小少年在长高,随着年岁,由小变大,他的烦恼增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