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鬼神之手

秋离的语气轻松且温和,然而却将赵寻和他之间的气氛拉至冰点。

赵寻面上的笑容逐渐消失,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寒意,他丝毫不隐晦对秋离的敌意,

手中的龙鳞铁扇划拉出金属的声响,一下一下的拍击着赵寻的掌心。

二人之间,好像一股无形的气势在彼此竞争激荡,竟是谁也不肯相让。

秋离似乎丝毫没有察觉赵寻面上不善,反而一副憨厚天真的模样说道:

“江湖传说商半瓢带着巨大财富归隐荒野,

在下想着老爷子年纪也大了,哪里用得上这么多的金银,

还不如送给有需要的人,恰好区区在下十分缺钱。

所以只好厚颜前来讨要了。”

几乎是在秋离说完这话之后,龙鳞铁扇已经化作了一圈黑光,

凶狠地斩向了秋离的眉心。

然而,秋离面上的笑容却一点没有改变,他双手一圈仿佛游龙攀云,

身子竟然诡异被双掌带动,激飞而起。

而赵寻身子大大的回旋,仿佛一群夹杂闪电的乌云,追击着赶了上来。

二人凭着超绝的轻功,就这样在高松的树冠上激斗起来。

秋离的掌法是霸道而诡异的,这门功夫叫做‘苦空八掌’。

据说修炼者当遍尝人间疾苦,才能化身修罗恶鬼领悟掌法精要。

秋离双掌挥舞,竟然带起密不透风的无形气罩。

掌影绵密,似有鬼影隐秘其中。

赵寻以单掌铁扇与其对手,

扇对掌,掌对掌,眨眼间已经交击了一百三十多次。

丛林中,充斥金属交击一样的‘砰砰’声音。

但不知道是否赵寻先露出了破绽,秋离身子一晃,朝着虚空轻飘飘拍出一掌。

一股无形的掌风,竟然诡异的打了个弧度,击中了赵寻的侧肋。

这一招正是秋离‘苦空八掌’中的‘鬼指东’,

所谓鬼话连篇,指东打西。

便是说这一招发出的掌力会偏向于手掌的另一侧,使人无法防备。

由于身中一掌,使得赵寻身形一麻,止不住地从树上跌落下来。

同时,秋离丝毫没有放过这追击的机会,如猎鹰扑击一般,自高空追击而下。

掌影晃动出八十几道,笼罩住赵寻全身要害。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赵寻即将被秋离鬼手索命之时,一条黑索仿佛毒蛇一样从他袖中飞出。

迅捷灵活的避过掌影,狠辣地射向秋离咽喉。

意外的是,秋离竟然没有一丝慌乱,翻掌狂拍地面,激起一阵狂风。

秋离身形竟然在空中硬生生的停顿下来。

而黑索也未能击中秋离咽喉,只是擦着秋离肩膀带起了一道血线。

同样的,赵寻铁扇张开,回身冲着地面打出一道气劲,如同秋离一般借着反震的力量,

硬生生止住了下落的身影。

这一场交手,二人彼此互有损伤,俩人皆是心照不宣的撤出战圈。

分开立定,秋离也看清了赵寻的黑索模样。

那是一条手指粗细的金属黑索,末端链接着一把龙头形状的金梭。

如同一条黑色蛟龙一样,缠绕在赵寻的左臂之上。

那正是赵寻的另一门绝活‘毒龙索’!

刚刚的交手,虽然看似激烈,但其实二人只是彼此试探。

互拆百招之后,大体都对对方的实力有了一定了解。

再次的拼斗,二人也将会拿出真本事来。

却看赵寻铁扇一展,数次挥舞之下,周边的空气翻涌起一阵蓬勃的气浪。

裹挟着碎石枯叶化作巨大龙卷,将灌木搅得粉碎,同时朝着秋离扑去。

烟尘翻涌中,毒龙索如激射利剑突刺而出,分化出十七道梭影闪烁着金色光芒。

隐含着杀机刺向秋离胸膛。

秋离手掌一翻,如大鹏展翅一般,冲入激射而来狂风龙卷。

大旋身的连环劈掌,竟然将赵寻发出的龙卷劈开了一个口子。

同时秋离探手入怀,大喝一声,

‘银-牛-角’!

一根巨大的牛角,竟然神奇地套在了他右手之上,

秋离挥动牛角如风,如影幕一样的角影挡下了‘毒龙索’的分刺。

‘叮叮当当’的声音不断传来,龙梭和牛角的交击迸发着一阵阵火星。

秋离步步紧逼,他和赵寻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突然的!赵寻一个起跳,身形陡然拔高了数丈。

‘毒龙索’打着螺旋,化作层层黑圈,卷向秋离脖颈。

秋离明白若是被这黑索套中,必然被扯断脖子。

于是紧随其后的,秋离飞跃而起,二人的打斗再次由地面转向空中。

‘银牛角’角影反复,顷刻间七十多道角影刺入‘毒龙索’的黑圈。

如蝗虫过境般,硬生生将那‘毒龙索’画出的层层圈子冲得粉碎。

“你这‘毒龙索’造诣和君惟明的‘银铰链’相比还差得远呢!”

秋离适时发出一句讥讽。

赵寻嘴上却也不落下风的还击道:“收拾你还绰绰有余!”

索性放弃了以‘毒龙索’为主的进攻方式,转而施展‘龙鳞扇法’的技艺,

以铁扇回击,分取秋离面门及胸膛几处死穴。

然而,赵寻却有所失算,因为近身搏杀却是秋离最为擅长的战斗。

秋离这手‘银牛角’施展的功夫叫做‘大悲角法’,是一门十分刁钻古怪,又霸道的搏杀技。

每一次的挥击突刺,都携带着巨大的暗力。

赵寻的铁扇虽重,以他超绝的内力挥动力发千钧,甚至可以振飞刁不器的水磨钢鞭。

然而和秋离的银牛角相比却在劲力上稍逊一筹。

果然,铁扇和牛角撞击在一起,赵寻便觉得自手腕处传来一股巨大的反力。

铁扇险些脱手飞出。

反观,秋离的状态就要好上许多,

他只是手臂微微发麻,但也是为赵寻施展出的威势而感到吃惊。

然而,二人都是少年人的狂傲心性,即便是明知道硬拼下去会有所损伤。

却也不会愿意率先露怯。

于是,几番斗招之后,铁扇和牛角再一次的碰撞在了一起。

而这一次,赵寻的虎口已经崩裂一丝鲜血。

恍惚间,赵寻脑海中突然有了一个想法,这样吃力的感觉,

自己只在‘魔尊’君惟明的天禅杖下感受到过。

‘也不知道,义兄(君惟明)和秋离对上是否能讨到便宜?’

赵寻这样想到。于是一股不屈情感,充斥了赵寻的大脑。

终于,他拔出那把从未动用过的‘黑魔剑’。

漆黑的剑身在斑驳的阳光下闪耀着异样的光晕。

看到这一抹光晕,秋离浑身的毛孔都接收到了危险的信号。

但令人感到诡异的是,赵寻一挥之下,黑魔剑漆黑的剑身却粘上了一层雪白的冰霜。

剑锋划过,剑上冰霜被内力激荡,化为一道几乎不可察觉的白色雾斩,

竟然隔着数尺,在秋离胸膛砍出了一道深深的伤口。

‘白蟒断肠剑!’

秋离惊呼出声,身子载落地面,在空中留下了一条血线。

赵寻以为秋离此刻被黑魔剑所伤,白蟒寒气侵蚀身体必然会动弹不得。

却不想,在他大意之下竟然无意间露出了破绽。

空中的秋离突然朝着空中打出一掌,这一掌的威势超过了‘苦空八掌’中的任何一招。

赵寻只感到,一股无形海啸一样的掌力自下而上扑来。

散射如飞箭一样的气劲,击中他的周身。

刹那间,便被这无俦的劲力彻底击溃。

好似一个断线的风筝一样,赵寻跌落到了地面。

而令他意外的时候,接住他的却是秋离。

赵寻依稀记得,昏迷前他看到了秋离,玩味又无奈的表情。

随后便陷入了昏迷之中。

黑暗、无尽的黑暗!赵寻感到自己似乎处在一片黑影中,他以为自己又一次死了。

可是浓烈的药味却呛的他再一次睁开了双眼。

赵寻发现自己回到了一处木屋中,身上还盖着一张熊皮做成了棉被。

只是他十分熟悉眼前的环境,因为他曾经在这木屋中住过一年之久。

耳边适时传来了两个人的谈笑声。赵寻听出了那两人的声音,一个正是秋离。

而另一个则是商半瓢。

不错,这处木屋正是商半瓢的隐居之所。

带着疑惑,秋离走下床铺,当他来到院中却看到了商半瓢和秋离竟然坐在一起品茶。

二人见到赵寻立刻将他引入座位,

而且秋离的态度似乎也完全没有任何的敌意。

见到这幅场景,赵寻心头一股疑惑的情绪涌了上来。

看着赵寻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秋离笑着解释起了原因。

原来秋离来到此处确实是寻找商半瓢,只不过并不是为了谋求商半瓢的财富。

二人乃是多年来的忘年交,此次只不是为了叙旧而已。

当时见到赵寻击杀了江湖三狼,秋离便看出了赵寻是商半瓢的传人。

虽然‘魔魁’的名号响彻江湖,

但出于对老友安全的考虑,

秋离还是想要为老友测试一下传人的人品。

因此,他故意谎称自己也是为了图谋商半瓢的财产,

想要看看年轻的赵寻是否会为了商半瓢对凶名赫赫的‘鬼手’出手。

而事实证明赵寻确实是一个值得托付的年轻人。

秋离一拍赵寻的肩膀,说道:

“赵兄弟,你可以为了老商和我拼命,单是这一点,姓秋的便佩服不已!

且我看你‘白蟒断肠剑’已得老商的真传,老商也能老怀安慰了。

至于之前的得罪,姓秋的这里给你赔罪了。”

也许是担心赵寻记恨秋离,商半瓢也开口解释起来:

“秋老弟的确是一片好心,只不过没想到你小子一上手就是拼命招呼,

他鬼手的脾气又是寸步不让的家伙,

这惊天动地的拼上了一场,着实是有些不应该。

说到底我也有些埋怨秋老弟,

我自己选出来的传人又怎么会是宵小之徒。

何必要你来测试人品,简直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这话里看似是埋怨秋离,其实都是在为秋离开脱。

而秋离却正色说道:

“老哥,咱们闯荡江湖,最怕的不是输,更不是死,而是老!

当你老了,一切的煊赫盛名都会一朝丧尽,尤其是你这样举目无亲的家伙,

守着万千财富,怀璧其罪,任何一个有野心的人都会想要分一杯羹。

我见过许多亲人手足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兄弟阋墙,反目成仇。

人啊是最值得信任的。

可也是最不值得信任的!

这样说,的确很残酷,但确是血淋淋的事实!

为了你老哥的晚年安危,这个恶人我秋离必须当!

不过显然这一次的测试十分的值得,我们一起见证了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

一个心怀正义的少年英雄。”

经过商半瓢的苦劝,秋离的诙谐打趣,赵寻眉头才解开。

话说开了,赵寻心口那股闷气反而立刻就消了。

秋离是个爱憎分明,亦正亦邪的角色,老实说赵寻并不讨厌这样的人。

自然的,赵寻也还以善意,说道:

“秋老哥客气了,一番激斗老哥尽显鬼神之手的霸道本色,

倒是兄弟我惭愧得紧,手段尽出竟然败的一塌糊涂,

我这‘魔魁’的幌子还是早点摘了吧!”

秋离哈哈一笑,指着胸口的剑伤说道:

“鬼手行走江湖这些年,单打独斗能叫我见血的不过区区之数,

那天山派的长老如何?少林寺的禅师又如何?

都不过是鬼手秋离的手下败将,老弟你年纪轻轻能到这样火候,已经是空前绝后了。

何必妄自菲薄呢?”

英雄惜英雄!

拳头有时候比话语更加能加深男人之间的友情。

而赵寻和秋离显然是那一类不打不相识的情况。

虽然起初赵寻和秋离之间还略有隔阂,但是当商半瓢取出美酒之后。

那隔阂便化作无形,秋离无疑是风趣幽默的。

而赵寻得益于前世的各种见闻,往往能语出惊人,

几杯下肚,二人已经勾肩搭背,一幅好兄弟的模样。

说到底,两人不过都是刚刚成年的年轻人,哪有什么高深的城府和心机。

有的不过是少年的热血。

就这样,再度在山中盘桓月余,赵寻和秋离结伴离开了商半瓢的住所。

由于赵寻要返回长安‘铁卫府’正好和秋离要去的目的地顺利。

二人便搭伴同行。

一路上秋离好似一个亲兄长一样,对赵寻多加照顾。

不仅时常指点赵寻武功上的不足,更是传授了赵寻‘追星一百纵’的腾跃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