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冰渊余烬

雁门关的雪还在下，却盖不住冰螭尸骸融化的水渍。苏昭华将合拢的镇魂石贴在眉心，冰凉的触感里，似乎有细碎的声音在呢喃。清瑶蜷缩在她肩头，九条尾巴蔫蔫地垂着，狐火只剩微弱的光点：“玄霜虽死，可她额间的血色冰晶……那是用青丘历代长老的魂骨炼化的，绝不可能凭空出现。”

萧景珩用玉剑挑起一块冰螭鳞片，鳞片上的血影符文正在褪色，却留下蛛网般的暗红纹路：“血影门能操控上古守护兽，背后定有更强的势力。”他看向陆明渊，“南疆的蛊神祭坛可有异动？”

陆明渊的桃木剑还在微微发烫，剑身上沾着玄霜消散时留下的血雾：“祭坛的封印暂时稳固，但我在石碑上发现了相同的符文——和冰螭鳞片上的一样，像是某种坐标标记。”

话音未落，冰渊深处突然传来碎裂声。原本合拢的裂缝又裂开寸许，一股比玄冰咒更阴冷的气息渗出来，所过之处，连飘落的雪花都变成了灰黑色。苏昭华怀中的灵狐玉突然炸裂，碎片刺破掌心，血珠滴在镇魂石上，石面竟浮现出半张残缺的地图。

“这是……诡域的全貌？”苏昭华看着地图上蜿蜒的血色线条，“这些标记点，和北狄营帐、蛊神祭坛的位置完全吻合！”清瑶突然炸毛，指着冰渊：“那是什么！”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裂缝中缓缓浮起无数透明的冰茧，每个茧里都裹着模糊的人影。最前端的冰茧突然碎裂，走出一个身披黑袍的老者，他脸上没有皮肤，露出森白的骨骼，手中握着一柄镶嵌着颅骨的权杖。

“血影门主！”陆明渊的桃木剑瞬间出鞘，“你竟亲自现身！”

老者发出骨骼摩擦般的笑声，权杖顿地，冰茧纷纷碎裂，走出的人竟都是各大门派的失踪高手。他们眼神空洞，脖颈上缠绕着血色符文，与之前的僵尸不同，这些人还保留着生前的武功。

“玄霜不过是枚棋子。”门主的骨指指向苏昭华手中的镇魂石，“真正的钥匙，是九尾狐的血脉与凡人的灵犀。”他突然揭开黑袍，胸口的位置镶嵌着另一半镇魂石，“当年白衣女子封印诡域，用的就是这石头。可惜啊，她算漏了人心——总有人想看看，封印底下藏着的‘永生’是什么模样。”

苏昭华突然想起城隍庙的记忆画面，九尾天狐与持剑仙人封印诡域时，仙人胸口也曾闪过相同的镇魂石光芒。“你是说……持剑仙人背叛了？”

“背叛？”门主狂笑，“他只是选择了更明智的路！”他权杖一挥，被控制的高手们同时出手，剑气掌风交织成网，逼得三人连连后退。萧景珩的玉剑与一位失踪长老的铁掌相撞，竟被震出裂纹：“他们的功力比生前更强！”

清瑶的狐火撞上一位女尼的拂尘，狐火瞬间被扑灭：“是血祭！他们用生魂强行提升功力，代价是变成傀儡！”

混乱中，苏昭华的掌心伤口又开始流血，血珠滴在镇魂石上，地图的残缺处突然亮起。她看到地图最中心的位置，标记着“无妄城”三个字，而那里，正是萧景珩的皇陵所在。“不好！他们的目标是皇陵！”

门主仿佛听到了她的话，骨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无妄城下埋着诡域的阵眼，只要用天子血浇灌镇魂石，封印自会瓦解。萧景珩，你以为守着雁门关就有用？”

他突然抓起身边一位少年的脖颈，那少年竟是江湖中失踪已久的药王谷少谷主。“苏姑娘，你父亲临终前托我保管一样东西。”门主捏碎少年的灵脉，少年的血溅在权杖上，浮现出一枚青铜钥匙，“这是打开药王宫地下密室的钥匙，里面藏着你母亲的死因。想知道吗？那就用镇魂石来换。”

苏昭华的呼吸骤然停滞。母亲的死因是她多年的心结，药王谷灭门时，父亲只来得及塞给她那只茶釜。她看向萧景珩，他正被三位高手缠住，玉剑上的裂纹越来越多。陆明渊也被女尼的拂尘逼到冰渊边缘，脚下的冰层正在龟裂。

清瑶突然咬住她的手腕：“别信他！这是陷阱！”

可门主的声音像毒蛇般钻进耳朵：“想想看，白衣女子为什么要给你那些记忆？她不过是想借你的手，让封印永远消失……”

冰渊深处的红光越来越亮，连天空都被染成诡异的紫红色。萧景珩的玉剑突然断裂，铁掌擦着他的脖颈掠过，带起一串血珠。苏昭华看着那串血珠落在雪地上，突然想起白衣女子记忆的最后一幕——持剑仙人的血滴在镇魂石上，封印的光芒曾短暂熄灭。

“我换！”苏昭华突然大喊，将镇魂石抛向门主。

门主接住石头的瞬间，冰渊中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原本灰黑色的气息突然变成实质的锁链，缠住所有被控制的高手，将他们拖向裂缝。门主脸色骤变：“怎么会这样！”

苏昭华捡起地上的青铜钥匙，掌心的血正顺着钥匙纹路流淌：“我父亲说过，茶釜煮茶，三分在火，七分在水。人心如茶，三分是欲，七分是护。”她将钥匙抛给陆明渊，“药王谷的秘密，不该成为要挟的筹码。”

萧景珩趁机斩断最后一位高手的符文，玉剑虽断，却用剑鞘磕中对方的咽喉。陆明渊的桃木剑刺穿女尼的拂尘，剑气直逼门主面门。门主怒吼着将镇魂石砸向冰渊，石头坠入红光的瞬间，整个雁门关剧烈震颤。

裂缝中伸出无数苍白的手臂，抓住门主的黑袍将他拖了下去。他消失前发出不甘的嘶吼：“无妄城……天子血……”

冰渊重新合拢，却留下一个拳头大的孔洞，里面渗出的气息不再阴冷，而是带着某种粘稠的暖意。苏昭华走近孔洞，清瑶突然按住她的肩膀，九条尾巴全部竖起：“这气息……和青丘禁地的‘轮回池’一模一样。”

萧景珩走到她身边，断剑的剑柄还在发烫：“看来，我们得去一趟无妄城了。”他看着苏昭华掌心的伤口，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这是皇陵的通行令，或许……能解开你母亲的谜团。”

苏昭华接过玉佩，上面刻着的龙纹与茶釜底部的印记完全吻合。她突然明白，父亲塞给她的从来不是茶釜，而是打开所有秘密的钥匙。

远处的北狄营帐开始撤军，血影门的幡旗被朔风撕碎。可没人注意到，苏昭华掌心的血迹滴在雪地上，竟没有冻结，反而像活物般钻进地底，朝着无妄城的方向蜿蜒而去。

清瑶舔了舔她的伤口，低声道：“那枚青铜钥匙，上面有蛊神祭坛的符文。”

苏昭华望着无妄城的方向，夕阳正沉入地平线，将那片天空染成与皇陵龙纹相同的金红色。她突然想起萧景珩说的“太平茶”，或许，有些茶注定要用血来煮。

而冰渊的孔洞里，那抹粘稠的暖意正在缓缓上升，像极了记忆中，九尾天狐尾尖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