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他人言

将军不对劲,将军很不对劲!

这是薛府大部分将士的心声。这几日常有人私下议论,将军是被外人绊了心还是因府内之人扰了神?总之,这些时日的薛梵,时而出神伫立,时而皱眉哀伤,再不是那个处变不惊的大将军,而像是内心藏了许多事情的惆怅客。

府中议论的人大都是将军忠实的下属,这些年追随将军一路走来,都晓得将军的不易,可越是知晓就越发的想要将军过得快活,所以,免不得要关心一番。

俗话说,百般人有百样心,每个人思考的方式不同,自然便有不同的想法。薛府有一名小将,名叫吴大壮,幼时家贫,幸蒙将军怜悯,收进薛府做了一名家丁。入府时吴大壮尚且年幼,蒙将军厚爱,得以习武,随后更是跟着将军征战沙场。话有些扯远了,不过,说这些倒不是为了说这个小将怎样的出色,提到他也不过是因为他在薛梵身边久些,有些事情看得更为透彻。

自这日清晨将军去过方丈房内,再出来时吴大壮总感觉将军满怀心事。这样说好像也不对,将军自沫挽姑娘病情加重之后便怀了心事时刻烦忧,可,这几日尤其是今日,吴大壮觉得将军心中郁结的心事却更多了许多,不止是沫挽姑娘的事,更多的则是......

许是自己的错觉吧,吴大壮倒觉得小雀姑娘来了之后,将军虽然发愁担忧的时候多了,可开心的时候也多了很多。府里弟兄还是很愿意看到这样的。

将军似乎没有察觉,不过也对,这种事情,有时身在局中,倒不如局外之人看得清楚。

愁苦,也没有什么不好!吴大壮想,倒不是说他想让将军被愁苦所扰,只是...怎么说呢?将军是个不擅言辞,也不会与人相争的人。有的时候将军记得顾着这个也记得顾着那个,却总是忘了顾着自己。虽说懂得包容是好事,可,事事都不计较,退一步再退一步,吴大壮担忧,迟早有一天将军会无路可退。愁苦,说明将军开始犹豫是否还要让步,谁又能说这不是个好的征兆?

吴大壮又想:往昔的将军不与人争,也不会与人争,亲近的人不管怎样对待自己,就算是自己生气、恼怒、不满,怎样都好,他都埋在心里,笑一笑也就过去了,日子还是一样的过(也不是说将军这样不好,只是,总觉得这样的将军分外的让人心疼。)。而现在万事融于心的将军也会动怒,也会不自觉的表露情绪,而不是一直苦苦压抑,不得不说吴大壮是欣喜的。管他人怎么想,只要将军开心过的自在就好!

吴大壮看了看讨论激烈的弟兄,又望了望自己守候的屋子,他知道那扇门后关押了两个人,一位是德高望重的方丈,一位便是很是亲和的小雀。吴大壮握紧了手里的枪,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府里不会一直这样平安,总要出些事端。将军对他恩同再造,他一定会替将军守好这扇门,这座屋,即使牺牲性命!

吴大壮又想起那些深刻入骨的往事。

将军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又总是老大哥一般的照顾弟兄,就像是家里的兄长,所以弟兄们事事都听将军的,可......

府里弟兄们都知道将军的脾气,有些事情想说,却又不能说。比方说府里的沫挽姑娘。虽不知将军欠了沫挽姑娘什么,可这将军府毕竟是将军一点一滴打拼下来的,也是将军和弟兄们一点一滴建立起来的,沫挽姑娘不说一句,俨然就是将军府女主人的姿势,不管大事小事一律过问,将军都插不得话,这是什么样的情况?将军是心怀愧疚不与她计较,可,心中终归还是有些不快吧,看着一起搏命的兄弟,被当作下属一般对待,无论是谁,终归有些不快,不然将军也不用总是跑到房顶上喝酒。

有的时候,吴大壮也会想,将军真的喜欢沫挽姑娘吗?是,沫挽姑娘是很美,我见犹怜,又温柔,还把将军府打理的不错,但是,喜欢一个人与长相有关系吗?温柔贤惠是不错,沫挽姑娘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好,不过,再好也要看合不合适不是。吴大壮就觉得娶老婆不一定要很漂亮,会洗衣做饭,懂得顾家就行,没必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也没必要艳绝倾城。最重要的是她离不开你,而你,也离不开她。娶的老婆,一定要能带给你快乐带给你幸福,这才叫娶老婆!

可惜啊,也不知将军到底抽了什么疯,竟要去沫挽姑娘做老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将军对沫挽姑娘根本就不是喜欢,怎么就一头扎进去再也出不来了呢?

“唉···”

“你又怎么了?”

“你说将军会娶沫挽姑娘吗?我倒是喜欢小雀姑娘做将军夫人。”

“嘘,小点声,莫要被别人听了去!我也是喜欢小雀姑娘啊,虽说人长得不漂亮,但是很欢喜啊,一看就明了是能带给人欢乐的姑娘!长得好看有什么用,一天到晚的要人照顾,又是柔弱又是愁苦,该有多累!”

“也不知将军是怎样想的?”

“你说将军,他啊,一定会娶沫挽姑娘的!将军的性子你还不知道,最不能的就是欠人恩惠,且答应过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

“那不是可怜了小雀姑娘?”

“是啊,唉,有何办法,怪只怪造化弄人吧!”

满头的星斗一直眨啊眨的,好似听懂了他们的谈话,又好似什么都不懂,只不过是好奇的观望。

高高的屋脊上,谁都没有发现有一道淡淡的影子,平躺着,也不知听了多久。那人观着满头的星河,不言亦不语,手边是一个白釉的长颈酒壶,纤细的瓶颈,高傲的耸着,像极了那个倔强的小人儿。他笑,宽大的手虚空抓了抓,也不知是想要抓住些什么。在这样的秋夜里,他的眼里满是寂寥!

屋上的风呼呼的过,微冷;万物寂静,耳边是夜里独有的细碎虫鸣。夜已深了,守卫的人早已停止了底下的切切碎语,屋内的方丈仍虔诚的诵经打坐,灯下的人,还是苦恼的啃着一卷苦涩难懂的佛经。一下午的时间,也不知那人看懂了多少?

小雀终于放弃,看了一下午,却还是不太明白其中寓意,难不成自己真的没有慧根?她不信!

方丈看着又是生气又是执拗的人,宠溺的摇摇头,又闭了眼专心向佛去了。只留下生闷气的小雀,气恼的瞪着那卷不是太厚的经卷。

房上的人嘴角勾起一抹笑,他们说的对,小雀确实有带给人欢乐的能力。

屋上的人往灯下的人肩上打了一块石子,灯下的人抬头,便见少了几片瓦块的房顶,漫天的星光透过那个小小的洞,洒进小雀眼里,漂亮的不可思议。小雀上了屋顶,也倒了酒水来喝,不过显然,小雀酒量还不够好,只不过沾了一下唇,便放下了酒杯。她讨厌那种味道,又呛又烈,只闻气味便灼的人鼻子疼。

入秋的夜,微微的凉,薛梵脱下自己的外衣,给小雀披上,也不知为何,漫天璀璨的星光,竟像是一颗颗鲛人泣下的泪,美丽但却哀伤。

“你的伤...怎样了?”

薛梵总算是开了口,问了他一直担忧的事。这个女子性子像是个孩子,脾气上来,从不拿身体当回事。

“好个差不多了...大概......”

薛梵无奈,什么叫‘大概’,这个笨蛋似乎总是让人哭笑不得。

“已经不流血也不痛了,应该算是好了吧?”

连自己都不确定的语气算什么?不过有了前次被小烛破口大骂的经历,薛梵再也不敢随便的帮小雀上药,也只能嘱咐她,让自己老老实实的每天换药。

“后背的药是府里的小谷帮我换的,后背我又看不到,不过她说我恢复的好快,已经结痂了,大抵是我祝哥哥留给我的药很有效吧。还是我祝哥哥好!”

“祝晓不叫祝晓吧,应该是萧烛才对,我已经知道了。”

原谅小麻雀没有骗过人吧,你看她一副‘我错了您大人有大量’的神色,当真让人哭笑不得。

“你啊,”薛梵摸了摸小雀柔软的黑发,“以后可不要再骗我了!”

小雀的头发柔且软,入手顺滑,带着初夏湖水的清凉,让人爱不释手,不舍得放下。

“...我尽量...”

“......”

这算是什么话,意味着以后还是可能会骗他吗?薛梵无奈。说不失落那是假的,心里那片柔软的地方不自觉的抽了一下。不过,薛梵却是无法怪她,自己弄丢了名为笨蛋的小雀的信任,又怎能再去要求这个人信任自己呢?这也是自找的,怨不得别人!

这入秋的夜,还真是有些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