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日俄酣战 胜负了然
进入1905年,中国已经不再只属于中国,不再只属于清廷了。在经历庚子之变和《辛丑条约》的签订后,中国的国际地位和国家实力已经步入清军入关以来的最低谷,虽然列强间对峙的局面在一定程度上使国家免于被即刻瓜分,但中国已由昔日的“天朝上国”彻底沦为任人欺侮的半殖民地,摆在清廷面前的烦恼如缕不绝。
政治上,对外,长江流域、东三省、山东、两广、云贵、福建均已成为列强划定的势力范围,国家多项主权丧失,华洋纠纷不断;对内,虽然廷臣疆吏大都忠心耿耿,新政各项措施也在竭力推行,可是民间非议不但没有稍缓,反有愈演愈烈之势,革命党人也在随时威胁着清廷的统治。
经济上,由于每年都要赔偿列强巨额钱款(而款项来源于当时中国两个极其重要的税种——海关税和盐税),还要举办新政,如练兵、官派留学等都花费颇多,再加上还要处理广西、江西、山西等地爆发的民变,注1财政实在是捉襟见肘。
注11904年12月,清廷“谕军机大臣等电寄岑春煊,电悉所陈柳庆各属及思恩府剿办情形。尚称得手仍着严饬各营乘胜剿。一律荡平毋稍松懈”(《清德宗实录》卷五三九,光绪三十年十二月丙午,中华书局,1986,影印本)。
军事上,不仅日俄在东北酣战,俄国还一直在北方觊觎着蒙古、西北骚扰着新疆,英国也企图从中国西南入手,将西藏纳入控制之下。
外交上,义和团的“野蛮”行径和清廷派兵攻击各国驻华使馆的举动使世界认为中国不是文明国家,而列强的残暴表现却在中国人心目中形成了一种外国人不可战胜和高人一等的印象,严重损害了中国人的自信心和自尊心。
国家局势虽然如处危卵之上,但年已七旬的慈禧太后还在紫禁城里掌控着国家大权。已经到岁末,照例该筹办新年节庆了。1905年1月6日,清廷发布了一则上谕:“谕内阁:朕钦奉慈禧端佑康颐昭豫庄诚寿恭钦献崇熙皇太后懿旨,礼部奏元旦礼仪一折,元旦令节,皇帝率王公百官在皇极殿行礼,停止筵宴,其在外公主、福晋、命妇均着进内行礼。”上谕中所言元旦,即为中国旧历新年(1905年2月4日)。年虽然要过,但也不太好过,正在激烈进行的日俄战争便是重要原因。
(一)俄军一败
1905年1月1日,日军歼灭驻守俄远东都督府所在地旅顺的俄军主力,俄军主帅签订降约,日军攻占辽东重镇旅顺。这是日俄战争爆发以来日军取得的首个标志性胜利,极大地振奋了日本人的士气。
日本天皇得此消息颇为兴奋,及时地在元旦举行的朝会上发布声明:“朕之所期者,惟是国运文明,民心安谧,列邦友谊,教笃逾前,俾维持东方时局和平,垂之久远……朕夙以外交为至要之务,旦夕廑念,罔敢有违。朕之有司咸能探体朕意,辑睦友图,亲厚益加,不幸俄人肆其鸱张,朕不得已而兴师伐暴……我帝国之所重者,首在保全韩境,此意未尝一日或忘,盖以日韩累世交亲,韩之存亡我帝国实有关系也。俄人明明与大清及各邦约盟誓昭然,乃竟进占满洲,既获喙息之方,即肆兼并之志,日后满洲土地归入俄版籍之中,尚能韩国为支持亚东、守平安之局乎?朕故乘兹机会商诸俄人,甚冀历久相安,保全和局。迭饬有司与俄会议,折冲樽俎历半载余,俄人阳愿辑和,阴缮完武备,海陆争持。尔时朕尚思屈己以从,而俄人终始游移,全无诚意。朕见韩国濒危迫渐,将侵及帝国利权,用是大兴挞伐之师与之戎衣相见……然朕之素志仍甚望保障坚巩国势平和,岂好战哉?朕今告汝有众,尚其各奋忠勇,努力从戎,以增帝国之光,用奏绵远无疆之绩,实朕所深为依赖者。”
据载,日本人在此次胜利中俘获了大量俄军,“所俘俄国官弁军士计约陆军提督八员,海军提督四员,副参各五十七员,统领管带一百员,海军武弁七百二十一员,陆军武弁九十九员,军医二百零九名,随营牧师二十名,兵士二万二千四百三十四名,水手四千五百名,与战事无涉之人四千一百五十五名,军马一千九百七十匹。此外,义勇队大都归入水手之中,合而言之共俘三万二千二百零七人,中有一万五六千人为卧病及受伤者”。得悉此消息后,日本民众大为欢喜,举行了盛大的庆祝活动,仅东京就有超过十万的民众参与。
日本国内民众对此次战争给予极大支持,《申报》转载了日民争献军费的情形:“日本大阪某日报云,近日大藏省差得开战迄今,全国民人献金以充军费者多至日银二百零七万八千二百三十六圆,已用去一百六十七万六千五百一十四圆,另有一百六十四万零四百六十七圆暂归国库存贮。”
日俄战争前俄国为世界一流强国,根本不把后起的亚洲小国日本放在眼里。但对于如此重大的失利也是颇为气馁,从《申报》刊载的两则俄皇谕旨可以看出其心情和态度。旅顺降日后,俄国沙皇颇为苦涩地嘉奖了海陆二军,“且谓兵士苟能若此勇敢,我俄亦足自雄矣”。谕中又云,“死者已为国捐躯化为灰烬,魂兮不返,终古安栖;生者则分外光荣,垂诸久远。敌人既强且勇,我军劳师绝域,本属艰苦异常。然我俄乃至强之国,较此尤为艰苦之事屡次相遭,多遭一次则更增一次雄强。普告尽忠报国之弁兵,我俄断不可灰心失意,须知转败为胜之日即在目前,惟祈上帝福佑我海陆军,以张兵威巩国势也”,表达了将要振作士气、继续战斗的决心。虽然美国总统见俄军处境艰难,建议两国议和以重归于好,但从俄外务大臣斯道夫伯爵的表态来看,俄军还有继续战斗下去、企图转败为胜的想法。不过从1月31日转载的沙皇手诏内容来看,实际却是充满了悲壮和无奈:“……今者旅顺口已入敌人之手矣,回忆开战以来死守至十又一月之久,兵士之被困而不通消息者亦已七月,于兹身困围城绝不能答一言以诉其苦,惟是甘心弃其性命以待援师,其壮往复敌之情,不特我俄可以自负,即全球诸大国亦罔不钦其勇敢敬礼有加,直至累月年无一日不互相搏战,必计穷力竭,始不得已而乞降,彼战死者固应瞑目,泉途芳名,永传不朽,即沙场喋血幸而生存,亦无不保其荣名并深获上帝之护佑。盖敌既强悍倍我,而我之大军根据地又远在一万乌爱路司之外,诚无怪其战事之艰难也。然俄国固夙以雄强着于时,屈计数千年间每经一次艰虞遭一次困顿,则国势亦恢扩,兵力益雄强,今虽屡败之余多所伤害,然三军之士慎毋灰心,逆料全国转败为胜之机当已不远,明明上帝自必护佑海陆诸军,使俄国荣名维持不敝也。”
随着战局的推进,俄国的颓势更加明显,国内局势也更加不安。战局如此,加上俄国用以充作战费的钱款没有借到,一些俄国人已经预料到续战的后果如何了,不如趁早求和,就连俄国太后、其他一些贵族和政府大员也建议停战。至于直接上战场的俄军及其家属,更是有多人不欲再战。
但是日本认为现在尚未取得决定性的胜利,俄军实力尚存,战果还不算太大,因此不愿议和。而此时沙皇也不愿停战。日本虽然歼灭了太平洋舰队,但俄国还有波罗的海舰队和黑海舰队的战力可以抽调,不肯轻言求和。
沙皇和一些坚定的好战分子为自己的顽固付出了血的代价。2月19日《申报》云,“(正月)十五日得东京专电”,“俄公爵被炸药轰毙”。此公爵乃俄国前任莫斯科总督大公爵守盍思(一译西冶厄斯),系沙皇之叔,为著名的顽固派首领。这对俄国来说绝对是一件大事,兹述2月21日《申报》转发的两则消息:“字林西报接正月十五日英京伦敦来电云,俄旧都木斯科大公爵在被炸弹轰毙后,有俄人谓俄若早行改革政体绝无此事。另德文报接正月十五日柏林来电云,俄公爵被人轰毙后,各处人民并无悲伤之意。”这里透露了两个意思:一是许多俄国人认为该大公为自己的好战(自己决策,别人送命)付出了代价,死不足惜;二是西方国家认为俄国该尊重民意,停战改革了。
沙皇此时对各方意见进行了折中,一方面应允进行改革,另一方面继续下令维持战局。
虽然沙皇依然态度强硬,但媒体却分析俄国实已露出求和之状。2月17日《申报》载,“日俄开战,俄为日败,海军毁于旅顺,陆军歼于辽东。俄之不足敌日已不待蓍蔡决矣。虽波罗的海舰队仍未撤回沙河一带,仍屡有袭击日军之事,然此不过骑虎之势未遽能下耳。推俄之隐情,觇俄之实相,则不得不和且不得不急于言和……”事实上,俄国国内已有要员表达了意欲求和的个人愿望:“正月十七日英京伦敦来电云,英国日日电报报之驻俄京访事人电称俄国位置最高之各大员咸谓目下与日早行停战为政府最大之利益。”
既然都不愿停战,于是双方继续处于备战中。2月23日《申报》载日本“募第四次国债”,次日又载“日本第四次国债募成”;而在俄国方面,“黑海舰队预备从征”,“正月十八日德京柏林电云,俄国执权之大员中似有愿和之心,但俄皇明言情愿与日再战,可见大公爵守盍思之祸并未能动俄皇之心也”。
(二)俄军二败
由于旅顺陷落,西伯利亚大铁路运力有限,而中国保持中立,俄国想要获得补给只能借道于大西洋及印度洋。俄国的亲密盟友法国在非洲和印度支那拥有殖民地,所以俄国依靠这两个地方获得补给。1905年2月下旬《申报》载,“正月二十日伦敦来电云,有法轮一艘在法属其蒲铁尔埠及马达加斯峡东北海境之覃依哥斯革来埠运有军储及炸药甚多,均系接济俄人之用”。为了阻止俄国在法属印度支那获得二次补给,“日舰队在印度海迎候俄舰”。
日本对自己的战略意图及获胜把握做了颇为自信的阐述。2月28日《申报》载,“正月二十二日日本东京来电云,日本桂首相与各省总督会议时谓日俄战事初起日本颇深忧虑,但为保全国势及远东大局起见,不得不出于一战,所幸目下日本兵力财力皆过于初时所计,第二年旅顺入我掌握,俄人在辽东毫无立足之地,其胜势已为日所占,此非日之私言,俄国及各国亦皆明认。观日本国债股票价之在外洋时见增长,尤可证此说之非诬。惟就俄国一面而论,早日求和似为非计。目下日本已决议将战事延长,并将坚忍之意与不惮艰难之情向各国表明”。
日本人的自信是有依据的。对于俄军海陆补给线之漫长,连德国及英国媒体也做了分析。“正月二十五日伦敦来电云,英泰晤士报驻俄京圣彼得堡访事人电称,俄国运兵前往战地之举迩来大为迟延,去岁西十二月所运往之添兵,必须至本年西四月前方可抵柯鲁拨托金将军所驻之地。”“欧洲各国论俄将之不能获胜。”
为了平息国内民怨,调动全国军民的积极性,沙皇降旨议立宪法,“正月二十四日德京柏林电云,俄皇允许农务大臣之议,已降谕旨议立宪法矣”。然而由于“俄皇所派创设宪法之大臣颇为人所不喜”,“守旧党复得俄皇之信任。俄皇因下谕复行专制政体,并令全国之民彼此联络以便抵制内乱及坚忍之外敌”。事实上,据媒体分析,沙皇并没有真正立宪的诚意,只是对普通民众的一些诉求做斟酌办理:“俄皇下紧要谕二条,第一条述及目下内乱及外患相逼,因此全国官民及教士务须各抒忠忱,并望嗣后国势日强以复专制政体。第二条谓平民及公所所要求各事可以斟酌办理。”在此情况下,民众也自然不会对沙皇有多大程度的支持:“正月二十八日伦敦来电云,西比利亚至贝嘉尔湖之铁路已停止行车九日,至欧尔克斯克及车厘巷克斯克向之铁路一段火车来往亦有限制。罢工之人因不肯装卸货物,因此各火车站所有货物堆积甚多,颇碍行路。”而欧洲各国再次对俄国取胜颇为悲观,“奥京维也纳电称,欧洲精于军略之人以为日俄大战之事期会已至,惟彼等虽明认俄兵之数多于日本,但恐不能胜日,且预料倘俄再败,必迫于求请停战”。
3月8日,“俄皇第一条谕发出时,政府各大臣皆未悉其事。迨第二条谕令发后,圣彼得堡人心颇觉安静”。“二月初一日日本大阪来电云,奥京维也纳电称拟设立宪政体之消息系进步党所谣传,民人皆不以为意。明理之人责备进步党,谓此举非但无益且有害于国,革命党与罢工人之意必须先行决定停战,未停战之前俄皇虽屡颁发谕旨允许立宪政体,然是否真心实难成仁。”
民心向背决定了战局走向。3月9日《申报》载,“二月初二日英京伦敦电云,英太晤士报接新民屯来电,盛京恐不久将失守,日军已抵盛京之西南五英里”。随即“俄兵退出奉天”,“日军进逼海参崴”,之后“日海军封锁海参崴”,3月12日《申报》载,日军占据盛京。
盛京之战后,西方媒体不仅深刻分析了此战对国际局势的影响,而且高度评价了日帅大山岩的指挥才能。《申报》载,“二月初八日伦敦来电云,巴黎来电谓法都名人之意见,谓盛京之失手尚不能定日俄战务之结局,但于两军名誉颇有关系。巴黎各报皆盛赞日将大山岩元帅锐发勤奋。最为助俄之法报亦深责俄武员之无能,并请俄国当此屡败之后只可急求议和,否则必至有害全国。又电云英国及欧洲各国众人之意皆谓俄国屡受败衄实为战史中特别之事,殊堪羞耻,此次满洲之战务,俄国实无一事胜人之处。各报又谓俄国现不可再有希望胜战之心”。“美国精于武事之人皆盛称日帅大山岩之军略实过于当今各国之大将,在满洲之功勋可与各国名将汉尼包儿、勿特力第一、麻尔保罗、拿破仑、威灵吞、格兰脱等相捋”,陆军实力颇为强大的德国人也有类似评价。欧洲有关人士还刊发了此战对于欧洲各相关国家的影响:“二月初九日伦敦来电云,英国各报皆谓盛京战务之结局于世界历史颇有紧要之关系。英国斯坦特报云,德国前曾竭力扶助俄国抑刺日本,现因日胜俄后于心颇觉不安,惟英国因日人之胜颇喜,因与日本系同盟且又约相同之利益故也。太晤士亦盛赞日本政治家及海陆两军人员。”
值得注意的是,作为俄国的盟友,法国在评论中虽然批评了俄军指挥的无能,并颇有保留或违心地称“盛京之失手尚不能定日俄战务之结局”,却“请俄国当此屡败之后只可急求议和,否则必至有害全国”,其表达颇有矛盾之处;而作为日本盟友的英国,却盛称“盛京战务之结局于世界历史颇有紧要之关系”。
此次盛京之战,俄军又是伤亡惨重。据《申报》转载《泰晤士报》消息云,“二月初八日伦敦来电云,日元帅大山岩报称目下共获俄俘三万人,现在尚日有增加。同日伦敦电云,英太晤士报驻俄京访事人报称,据官报所载,此次战事俄人共失去大炮五百尊,伤亡约二十万。又电云,俄人弃于战场尸首二万六千五百具,俄军伤亡之数计有九万”。德国报纸也证实了这一报道:“二月初八日德京柏林来电云,俄国官场承认盛京之战俄军之死者二万六千五百人,受伤者九万人。”自开战以来,俄军伤亡实在是颇为惨重。“据俄京官报谓,自开战至今俄军伤亡之数共有四十三万五千人,战费共英金二百零八兆磅。”
在这样的情况下,俄国面临着两个局面:一是国内面临着全面肇乱,“农民暴动”,“俄民又复罢工”,“俄兵思叛”;二是接受他国建议求和,因为西方媒体又发相关议论,英报认为“俄人亟宜请和”,“法报敦劝日俄停战”。日俄战局如此了然,以致“欧洲银行中人皆愿借债与日本”。
事实上,越来越多的俄国民众也实在不愿意打下去了,3月26日《申报》载“俄臣有迫俄皇停战之意”,3月28日则载“俄武员愿早日议和”,“俄将探询日本议和条件”,3月28日载“俄大臣会议和局”,4月1日又载“俄民皆愿议和”。然而沙皇仍不甘心承认现实。在“俄乏军粮”“新调俄军惊遁”的情况下,沙皇仍“难决和战之意”,后来更是“决计续行战局”,“主和各大臣失权,主战党复得大权”。
此时欧洲外交界和媒体界再次发出警告,均认为日俄战争胜负局已颇为了然,俄国实在没有挣扎下去的必要了。4月9日《申报》载“欧洲外交家皆论俄不宜续战”,4月11日载“欧洲各报均劝俄国与日议和”。
(三)俄军三败
然而沙皇还是不甘心失败。3月13日《申报》载“俄舰队起程来远东”,经过一个多月的长途跋涉,终于到达远东,在新加坡海域遭到早已等候在那里的日本海军拦截。4月14日,“三月初九日香港来电云,接西贡电音,日俄两海军大战于新加坡东北二十英瑞安南排斯群岛之泽面,有观战之人现抵西贡述及此事,至战务详细情形亦未知”。
在“俄皇无意议和”的情况下,俄国民众表达了对维持战局和专制统治的不满,不仅“俄皇宫又查出炸弹”,而且朝中要员会议改立宪法:“三月十三日伦敦来电云,俄国新组成国务党一派在会者皆元老院政府高职之官,及内阁七员为内务大臣所特许已发传单数千,令通国各派员至圣彼得堡会议改革之事,闻此党宗旨将为国民代表”。而且“俄中央及南方各地又起乱事(圣彼得堡、西伯利亚、高加索)”。
面对民众前所未有的反应,沙皇终于做出让步,降旨允许国民信教自由,获得了民众的拥护,并引起了他们更多的期待。“二十八日伦敦来电云,俄皇所降准民人奉教自由之谕,全国民人大为欢喜,谓从未有如此宽宏之举,并谓此事于国务上实足为自由之先导。”
然而沙皇放权于民的目的却是继续维持战争,企图凭借从欧洲调去的海军以及法国的支持扳回战局。然而,由于士气低落等诸多原因,在对马海战中,俄提督旗舰被击沉,海军总司令官受伤被俘,俄舰队几乎尽灭。据日本统计,确知日军共击沉俄舰17艘,拘获5艘,共计153411吨。
(四)日俄议和
其实早在战前,“俄人知难战胜日本”,“愿和之心日甚一日”,“二十一日伦敦电云,俄国各报及众人之意愿和之心日甚一日。至主战党则谓俄在海陆两处若不于大胜日本之前万不可与日议和。其较为明白之俄人皆谓俄陆军屡次战败,海军又不得力,万不能取胜日本,盖俄兵已皆惊怯万分,不能复图振作也”。因此,“日俄有议和之望”。
通过日俄战争,欧洲列强领教了日本的强大:“欧洲各国与日本交涉当慎:初一日伦敦电云,法某领袖报云日为东方之第一国现可无疑矣。欧洲各国以法为甚与日本交涉,此后须格外谨慎,盖日决不忘前日所受各国之亏。”
从《申报》所载信息来看,西方列强早已看出了日俄战争的走向,先后有英、德、美等国表示愿意调停。但是起初日俄双方都不愿停战,因而日俄议和一拖再拖。
日本早先不愿意停战,是因为他认为自己还没有给予俄国人决定性的打击,在俄国人没有彻底服输之前谈和,所获胜果必然不够理想;而俄国由于面子问题及自认为实力尚存,尤其不愿意放弃在中国东北的巨大利益,因此沙皇仍首鼠两端,于是仍有“俄人决定续行战局”的消息见诸报端。
但是,观战之列强却对战局洞若观火。美国在判断时局之后,于6月中旬“请日俄在满洲议和”,并于月底得到俄国的积极响应。
俄政府之所以有如此决策,跟国内局势变化有莫大关系。据当时《申报》载,“近日俄国内乱已死六千人”,且工厂开始大罢工。沙皇终于同意议和了。
在俄国人没有彻底服输之前,日本人继续在战场上向前迈进。7月下旬,日军登上俄国的本土,当月29日《申报》登载日军占领库页岛首府后发布的公电,俄军投降。
沙皇对议和颇为不甘,但却无可奈何。他认为自己实力尚存,且或许还有“面子”思想作祟,无奈国内民众大都不支持续战。民众呼吁甚至逼迫当局实行立宪之声势颇盛,因此,8月中旬,世界上最大的专制帝国俄国正式宣布将推行立宪。
8月30日《申报》载,日俄开议和局。数天后,日俄签订《朴次茅斯和约》,《申报》随即登载了和约条款。《朴次茅斯和约》规定,俄国承认日本在朝鲜享有政治军事及经济上之“卓越利益”,并且不得阻碍或干涉日本对朝鲜的任何措施。俄国将旅顺口、大连湾并其附近领土领水之租借权以及其他有关特权均让与日本政府。俄国将由长春(宽城子)至旅顺口之铁路及一切支线,以及附属之一切权利、财产和煤矿,均让与日本政府。此外,和约还规定将库页岛南部及其附近一切岛屿永远让与日本,这算是俄国本土遭受的唯一损失,俄国损失的其他权利或在中国本土发生,或与中国有关。这样,中国屈辱地成了被瓜分物。
在国内革命风潮日益兴盛的情况下,10月初沙皇降旨颁行宪法,得到了举国上下的普遍支持:“初五日伦敦电云,俄皇颁行立宪之诏能于昨日公布者,实为人民坚持不懈之效果。目下俄兵皆欣喜万状,群以红旗麾耀,并颂革命歌以表其得一一自由之意。俄境各处居民咸为战死者颂赞美诗,以示今年正月获十二号牺牲生命者之纪念。工党及学生等聚集于大学校中纷纷论议,谓俄皇此诏足为专制政体无权之证据。全体人民皆于各省会之中央开设欢迎会,并伸其称谢之忱。德撤总督曾于督署前向众祝贺,民众当即要求释放政治犯及撤退哥萨克兵队等款,该总督一一认可。”在世界上最大的专制帝国都颁布宪法推行立宪且获得民众热烈拥护的情况下,中国不实行立宪的理由实在是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