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节是年尾巴,再灯红酒绿热闹一晚,年就过完了。
七八岁时的元宵节,灯笼上的纸穗子在寒风里唰唰响,朦胧的光被黑夜困住,高高低低成片的平房,这里那里点缀着一团团红,不显喜庆,反添凄凉,盛宴将散的凄凉。炉火熊熊的房间里满地瓜子皮花生壳,人人都兴高采烈,他们不知道年过到最后了么?
提着花皱纸的小灯笼走到巷口,月光下的街道空空荡荡,恍惚这场景似曾相识,记忆里又搜寻不到。突然想那些美丽的值得迷恋的是不是都会这样,一夜之间烟消云散?走回房里,所有的灯都亮着,节还在过,刚才陡升的恐惧瞬间忘干净了。遗忘是救命稻草,有了它人才活得下去。
一年、一年,怕着、怕着,八口人齐齐都在的十五个元宵节过完,姥姥走了,送灯之类的一切习俗都不见了。再过几年,姥爷走了,小鞭炮的响声也没有了。再过元宵节,人来人往、只添辛苦,过完就完了,没什么可留恋的。
近些年的元宵节一家三口聚齐,就彩灯烟花过得郑重其事,分做两地甚至三地就如平常。因是选择而非无奈,没有凄凉的感觉。有人特来慰问,倒很为难,说冷清不是真话,不冷清呢又似辜负人家的好意。同情只能勉强算好意。
前天元夜,吃过了简单的饭,在灯下翻《食经》,有朋友找聊天。你一言我一语凑趣,说要选几处中意的地方,一处处住过去,一处住够了再换下一处。那人并不爱旅游,也不会真舍得离开家,不过是想用空中楼阁的畅想,吓退眼前的孤寂,他想象里的我的孤寂。
聊毕走到书架边换书,窗外蓦然簇簇烟花盛放,虽然一闪即逝,还是感到了一丝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