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边疆小城是几条铁路的交汇点,当年火车到站,一群背着冰棍箱子的小贩就一哄而上围住车窗,车上的旅客早就备好零钱,都知道这地方的冰棍儿好。
我家离生产冰棍的乳品厂很近,卖冰棍的(当年我们就这样称呼)用自行车驮了包着棉被的木箱子上货后必定到我们这一片叫卖一阵。东北夏天昼夜温差大,正午温度最高,吃冰棍多在午饭后。刚撤下饭桌,听到卖冰棍的吆喝,拿家里的水瓢出去,卖冰棍的一对、两对地数着把冒着冷气散着甜香的冰棍放进去。看着一大瓢,其实就是八口人每人一根。
很多年后,邻家的二老蛮还羡慕说:你家有钱,买冰棍都一水瓢一水瓢买。
那时候的孩子也馋,但是似乎很少向家长提要求。不是一家人“聚餐”,不记得主动要求过买冰棍。每次都是姥姥让听见卖冰棍的来叫她,才留神听着。吆喝声越来越近,几个人一起喊:姥姥,卖冰棍的来啦!边喊边跑水缸边拿水瓢,还不忘控净里面的水。簇拥着姥姥买了冰棍儿,多数都是我小心端着,弟妹跟在后面,回家才能吃。姥姥从不许在外面吃东西,零食也不行。
小城卖煤的地方称为煤站,挨着铁路,常年敞开着大门,煤堆之间的路铺满煤块,下雨天不粘鞋,我们都从里面穿行。那是大概八九岁,在煤站遇到个差不多大的男孩,一边走一边吃冰棍,正走到我面前,手里的冰棍掉下来一大块,落在乌黑的煤上。我和男孩都一愣的时候,跟在他身边的大人伸手一把抓起递过去,男孩接过来,直接放进嘴里。
觉得这件事不体面,跟谁也没提过,可一直记得。
现在见了难看的吃相,吃的人洋洋得意,在旁边看着早替他们羞愧不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