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衍昭坐在房顶,看着夜色。
越过皇宫那一大片建筑群,便是上京的内城。
虽然此时宵禁。
但达官贵人们是不管的。
虽降大雪,但河道未结冰。
河上的花船灯火通明,连成一片。
外城只有星星点点的灯火,显得有些沉闷。
几个太监在房下叽叽喳喳。
“四皇子,快下来吧”。
“四皇子,夜里风大,小心感染风寒”。
衍昭没有理睬。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六年了。
前世的许多事,他的记忆有些模糊。
父母在他十八岁成年时出车祸去世,对于他的打击是巨大的。
亲戚们忙着瓜分父母留下的丰厚财产,堂亲们虚假的嘘寒问暖,让他有些厌倦。
为了麻痹自己,他选择了极限运动,只有在生与死亡的境界点,心里才能有片刻的松弛。
亲戚们巴不得他早点死,对于选择极限运动这个爱好,除了鼓励就是夸赞。
终于有一天,徒手攀岩时,他失手了。
坠落的过程中,他没有恐惧,眼前闪过短暂的一生。
父母忙于工作,对他疏于管理,爷爷是个教书匠,对他也很严格。
好不容易等到十八岁,步入大学,父母却遭遇不幸。
人生的大起大落,他已经品尝多次。
衍昭看着远处。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六载。
他决定忘却以前的种种不愉悦,毕竟已经死过一次,既然给了他再来一次的机会,他决定好好活,精彩的活。
今天是他决定告别的日子,因为梦里父母的面容越发模糊,同父母仅有的几次愉快的回忆,也有些不清晰。
衍昭知道,该是告别的时候了。
下面的太监急得团团转,却只敢好声劝诫。
在心里默默祝福父母爷爷,希望他们也可以像自己一样,可以有一段不一样的人生。
而对于那些亲戚,衍昭也没有过度咒骂,毕竟想骂的,前世已经骂完了。
做完这一切,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
心里的阴霾仿佛被清扫干净,整个人也轻松起来。
房下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有太监宫女,还有侍卫。
“皇后娘娘到”。
底下的太监侍卫朝着远处跪下。
一个衣着华丽,面带担忧的美妇带着宫女疾步走来。
作为皇后,她保养的很好,看起来仅二十多岁左右,完全想不到她已经近四十岁,步入中年。
衍昭看着自己的生母,低身行礼。
皇后看着自己的孩子,心里担忧:“快下来吧”。
面对这个孩子,平日里严肃的皇后也只能轻声细语。
衍昭低声道:“儿臣有错,让母后担忧了”。
皇后听见衍昭说话,原本的担忧变成了惊讶,接着泪水涌上心头。
而周围的太监宫女也很惊愕。
皇后强忍住泪水,声音颤抖道:“我儿会说话,我儿会说话”。
无论是皇帝,还是她自己,对衍昭心里都有些亏欠。
当年她只是王妃,现在的皇帝也只是一个藩王。
北宛同大衍作战,战况不利。
当时还是藩王的衍琞为主帅。
为了使衍琞分心。
北宛启动了布置了许久的奸细,在皇后快临产时突然袭击。
幸好几个太监拼死,才将她和两个年幼的孩子送了出去。
马车在城内一路颠簸。
后面有追兵。
衍昭就在这样的情况下降生。
皇后将衍昭抱在怀里,衍昭刚刚哭了一声,车厢破碎。
一道利箭射来。
哭声戛然而止。
箭矢插在了衍昭身上,由于有衍昭的存在,原本应该心口中箭的皇后,只是受了轻伤。
今世的衍昭就是这样穿越而来。
一个侍卫在得到同意后。
纵身一跃,便跳到了房顶。
向衍昭行礼后,抱着他又跳了下台,稳稳落地。
“母后”。
衍昭甜甜的叫了一声。
听见儿子叫自己,皇后亲亲的抱住了他:“我儿无恙就好”。
四皇子说话了。
这件事很快传遍了后宫内外。
后宫因为这件事,每个人的脸上,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都挂上了微笑。
外臣也纷纷上了表达恭贺的奏章。
衍昭当年的事情,他们或多或少都知道,只是皇族不幸之事,不能大张旗鼓的谈论。
衍昭挨了一箭。
当时的王妃,如今的皇后寸步不离。
请了许多医家诊治。
所有人都不抱有希望。
一个新生儿,受了这么重的伤,当场毙命也是正常的。
王妃受不了打击,她觉得是自己的孩子替她受了一箭,不愿放弃。
在别人看来,是王妃的行为感动了上天。
衍昭居然睁开了眼睛。
身上的伤痕也随着时间推移,逐渐好转。
衍昭活了,但他不会说话。
原本以为受了伤,是会比比同龄人晚开口。
但直到三岁,衍昭也不曾开口。
太监们是喜欢衍昭的。
因为他不吵不闹。
饿了就端着小碗,自己找人。
也不像其他孩子一般,一撒手就乱跑。
但可愁坏了其他人。
五岁还不开口,无论怎么引导,请了无数医家,都表示元气损伤,捡回一条命已经够幸运了。
自此,衍昭一辈子不说话成了共识。
不过衍昭自己知道,一个成年的灵魂,贸然穿越进一个幼儿的身体,为了不被人看出端倪,沉默是最好的办法。
有一个人知道他会说话。
皇后将衍昭带进房间,亲自为衍昭梳洗一番。
“叫阿母”。皇后眉开眼笑。
“阿母”。听着衍昭的声音,皇后心里喜悦,自从开口后,皇后每日都要听衍昭叫阿母。
还天天抱着他,问来问去。
看着贵为皇后的她发自内心的开心,衍昭也配合着,尽量多说话。
“大宗师当初说我儿会开口,我本以为大宗师是安慰我,没想到是真的。”
“儿子,今年举国大庆,听闻大宗师会来主持祭司,我儿一定要拜谢他”。
“儿臣遵旨”。
“傻孩子,就我母子二人,学的那么正经干什么,就叫阿母”。
衍昭一边和皇后说话,一边回忆着大宗师这个人。
一个胡子长长的老头。
对他探脉之后,让其他人都退了出去。
“你为何不说话,惹得父母着急”?白胡子老头微笑道。
“我不想说话,你能为我保守这个秘密吗”?
白胡子老头点点头。
当着衍琞和皇后的面,白胡子老头说道“世子无大恙,许是受了惊吓,再长几岁就会开口了。”
有了大宗师的话,衍昭继续沉默的成长着。
“陛下架到”。
衍琞走了进来,抱起了衍昭,用胡子扎他的脸,不断逗弄着。
衍昭也笑了:“父皇别闹了”。
一边的皇后也很开心:“昭儿开口,也是祥瑞”。
“不错,皇儿出生至今,不曾啼哭,不曾开口讲话,如今天降大雪,皇儿便开口,当是祥瑞”。
衍琞捏着衍昭的脸:“皇儿如今身体无恙,朕也就放心了。六年不开口,开口必一鸣惊人,朕已经找了人,为皇儿筑基开脉,他会像他几个哥哥一样,为朕分忧”。
听到筑基开脉,衍昭心中激动,脸上的笑容更甚。
“父皇,待孩儿学好本事,定摔军为父皇扫平北宛,让父皇在草原踏马游玩”。
“好”衍琞大喜:“朕的儿子聪慧,原大家自打教授皇儿,赞不绝口,朕相信你”!
衍琞很忙,看望了一眼衍昭后,便匆匆离去。
衍昭躺在床上。
开脉筑基,着实让人兴奋。
这个世界,衍昭原本以为类似古代,没想到可以修炼。
在看见侍卫头子一拳贯穿两寸厚的墙壁后,衍昭知道,自己今世必然能活的精彩。
同时也想着,幸亏当初那一箭是一个未曾修炼的甲士射来。
哪怕是刚完成开脉的人射的,他早就被巨大的力量哄成渣了。
这个世界的顶级战力有多厉害,衍昭也不知道,因为他一直生活在皇宫里,侍卫的操练他也没见过几次。
听原大家说,大宗师可临空飞渡,移山填海。
这样衍昭对修炼有了极大的好奇。
在这个世界这么多年,他对这个世界的修炼体系,有了大致的了解。
开脉
筑基
练脏
锻腑
衍昭的修炼之路,从开脉起始。
正常来说,开脉应该在十岁左右开始,这时的孩子身体逐渐长开,有利于锻体,修炼中走的差路,也能及时纠正。
但衍昭是大衍皇子。
有着一流的功法心诀。
有着顶尖的启蒙师傅。
有些珍贵的天材地宝。
初期的修行之路坦荡。
到底是孩童的身体,衍昭不一会儿沉沉睡去。
青云宗。
一个白胡子老头正在饮酒,他有些不修边幅,有些酒水滴落到胡子衣服上,也丝毫不在意。
他面前几个同样老迈的人正襟危坐。
其中一个老妪开口道:“师傅,这件事不妥,我青云宗安心修道,不应与世俗有过多接触,何况还是大衍皇室”。
白胡子老头撇了一眼:“你几个人的弟子,哪个没在世俗王朝有个一官半职,大衍国力强盛,有何不可”?
老妪摇摇头:“师傅,大衍内忧外患,如今还想吞并我们,若是和大衍接触,只怕……”
老妪没有说下去,其他人也同意的点头:“不错,如今大衍内部不稳,外部亦有强敌,各大小国都在观望,我们贸然合作,只怕会让宗门陷入混乱之中”。
但也有人有不同意见:“此代皇帝对我们若即若离的态度已经不满,玄天宗趁机上位,我们再不示好,青云宗如何生存?”
:“笑话,我青云宗在新土,已经有八百余载,经风吹雨打,地位超然,大衍满打满算,建国不过两百余载。玄天宗不过是走了狗屎运,底蕴不足,如何能威胁到我们”?
听着他们相互争吵,白胡子老头没有表达态度。
他们的争吵越发激烈,气氛紧张,这时,白胡子老头放下酒壶:“够了”。
几人不再争吵,连忙赔罪:“师傅息怒”。
:“一起生活了几十年,怎么还像幼童一般争吵”!
几人不敢言语。
白胡子老头继续说道:“现在不是以前了,故土的侵袭越发严重,“三天”有些力不从心,对新土的掌控早就不如从前。
以前我们靠着“三天”,还能自保,如今“三天”自顾不暇,居然召新土各国共同抵御,你们还看不出形式吗”?
众人沉默,都在思考。
老妪面带担忧:“师傅,形式如此严峻”?
:“故土的资源一直被“三天”视为禁脔,三百年前,大雪山插了一道,分润了不少,但大多地区,依旧被“三天”把控,我们这么多年,派了这么多弟子,也只是在外围活动。
如今各国可以光明正大派人前往故土,而我们却等待着“三天”拨下的名额,如此下去,我青云宗被玄天宗取代是迟早的事情”。
几人有些愤怒:“我们为三天遮风挡雨,为何遭到如此对待,我青云宗傲立新土八百载,他们是把我们当成了撮尔小国宗吗”?
“禁言”!
白胡子老头怒喝:““三天”抵御故土侵袭,压力巨大,我们乃“三天”扶持,不可不尊敬。”
几人还有些不忿,但白胡子老头转移了话题:“大衍国力随衰,但远不到破败之时,新主上位,我观大衍龙脉又有增长迹象,“三天”的使者也对新皇执礼,我们和大衍合作,也能让“三天”再让些东西出来”。
:“可是师傅”,一个老者道:“当年北宛同大衍作战,当时的大衍皇帝曾派人让我们相助,因“三天”态度不明,我们并未出手,如今大衍对我宗多有微词,恐怕合作不易。”
白胡子老头点了点头,态度轻松:“无妨,你们师傅我,当年可结了一个大大的善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