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炼功法,十二经脉本应从手太阴开始,依次为手阳明,足阳明,足太阴,手少阴,手太阳,足太阳,足少阴,手厥阴,手少阳,足少阳,足厥阴肝经,再回到手太阴,如此周而复始,如环无端。
可项尘分明感觉到,真气练至第十二条经脉足厥阴之后,却向着手腕一处穴道汇聚,随后逆流而上再回到手太阴。
本就修炼缓慢,如此多出一道环节,愈加奇慢无比,好在速度虽慢,但原本经脉中细若游丝的真气,经神门穴一聚,那丹田之中修炼出的内力却是极为浑厚,只是颇有些古怪。
大师兄赵天涯曾说过,内力就好似丹田中的一股暖流,可项尘修炼出的内力,却有一种冰寒彻骨之感。
项尘心中虽有疑虑,但他知晓自身资质不尽人意,生怕是自己修炼错误,惹得师父师兄们生气,这内力虽是冰寒,对自己身体倒无大碍,便也不敢多问。
碧空云流,朝起暮落,山林间最后一缕斜阳洒落,项尘完成了师门一日功课,肩抗一捆柴火,向着云隐峰归去。
心中暗自思索良久,仍是不得其解,沿着蜿蜒山路行了半程,忽听一道歌声自耳边响起。
“人生如梦,一尊还酹山岳。父兮母兮,其灵安息。”
歌声凄切哀婉,若哭若歌,回荡在山川云海之间,分外苍凉。
项尘心中涌起一股共鸣之情,顿下脚步,循着歌声走去。
绕过一片翠竹掩映的小径,见一女子长发轻挽,正坐在一块青石之上,手抚古琴,低声吟唱。
那一袭素衣,面目之间那般熟悉。
是他魂牵梦绕的人啊。
“指柔师姐……”刹那间,项尘心海掀起阵阵波澜,静默望着,不觉痴在了原地。
山风习习,掠过许指柔的身旁,拂动几缕青丝,低垂的眉,带着几分哀伤,落日余晖,将那如雪的脸庞,染上一抹淡淡金色,看上去竟如此美丽。
项尘内心深处,忽然涌出一种难言的柔情,只想将她拥入怀中。
项尘垂在身侧的手不受控制地抬起,想要呼喊许指柔的名字,
忽然,一声呼唤,从另一侧传来。
“许师妹。”
许指柔转过身来。
“洛师兄。”
来人温文尔雅,举手投足间,气度非凡,却不是剑宗未来骄楚洛长安,又是何人?
项尘的心在这一刻仿佛被利刃破开,一片空空荡荡,怔在原地,不知所措。
洛长安走到许指柔身旁,柔声道:“许师妹,逝者已矣,生者如斯,愿天上人间,共安好。”
许指柔冰寒的面容,此刻缓缓起了一丝微笑,道:“多谢洛师兄,这段时间,我时常梦见我的爹娘,若非有洛师兄安慰,我恐怕早已无法承受。”
洛长安柔声道:“许师妹,你也要多展笑颜,平日冷着脸,可不好看,伯父伯母在天之灵,定然也不喜欢你这般样子。”
许指柔点了头,道:“洛师兄,如今我孤身一人,一想起我爹娘昔日音容,我实在笑不出来。”
“许师妹。”洛长安轻声开口,“相信我,你并不孤单,你还有我。”
许指柔眼眶微微泛红,她抬头看向洛长安。
“洛师兄,你叫我指柔便是了,我爹娘都是这般叫我的。”
“指柔……”
洛长安没有作声,只是低头深深望着,满眼柔情似水。
他二人这般对视良久,忽地张开双臂,彼此拥抱在一起。
这一刻,项尘的世界仿佛停止了,悬在空中的手停了下来,像是在用尽全力忍耐着什么。
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心中如刀割剑刺一般。
怎么会不痛呢?却又无可奈何!
他咬着牙,忽然很想哭。
转身离去,泪湿衣襟。
疯一般的在林中狂奔,不知奔去何方,只知如若停下,那无尽的痛楚,便要如猛兽出笼一般,生生将他撕碎。
“洛师兄英俊潇洒,资质出类拔萃,这世上怎会有女子不喜欢呢……”
“许师姐本就与他是天生一对……”
项尘脑中无数个念头纷至沓来,心乱如麻,竟不慎一头撞在了一颗如腰粗的树干之上。
项尘挣扎爬起,殷红的血,顺着额头流下,可他浑然不觉疼痛,丹田之中,那股冰冷内力剧烈翻腾,呼之欲出,一股莫名的狂怒涌了上来。
可我呢?我又算什么呢?
“我就是废物吗?连棵树都比不过吗?”
项尘怒目圆睁,双眼被鲜血染的一片猩红,他猛地挥拳,朝树干猛打而去。
拳风如龙,双拳之上,隐有黑色电流,若隐若现。
此刻,若是张十三在此,见到此景,定会惊呼怪才,内力化雷,已然是步入五雷正心诀第二重境界,短短一个多月时间,修练至第二重,恐怕已经不亚于紫级根骨的速度。
奇怪的是,内力化雷,雷光应是蓝色,可项尘为何却是黑色。
“砰!”一声巨响。
树干剧烈颤抖,落叶纷飞。项尘的拳头,仿佛要将这棵树,将这份痛苦,将这个世间诸多不公,彻底击碎。
一拳又一拳,他如野兽般嘶吼着,声音在空中回荡,眼神中满是不甘。
直至力竭,项尘瘫坐在地,血水,汗水,泪水交织在一起,模糊了视线。
他望着皮开肉绽的双手,又望了望只是掉了些树皮,未有任何破损的树干。
忍不住惨笑一声,自嘲道:“我就是个废物,连棵树都比不过……”
忽听一声大笑,林中有人说道:“嘿嘿,剑宗的傻小子,你倒还有些自知之明!”
项尘闻言色变,猛地回头,四周除了摇曳的树影和稀疏的星光,再无他物,但听的声音醇厚悠长,是个老者的声音。
项尘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寒意,却也因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而清醒了许多。
“是谁?”
去听那神秘老者又笑道:“傻小子,你天资太差,怕是练死自己,都比不上姓洛的那小子。”
“我……”项尘欲言又止,默然着望着自己拳峰上,缓缓流淌着的鲜血,心中五味杂陈。
那老者哈哈一笑,倏然黑影一闪,项沉眼前已多了一个长发披肩,直垂至地的老人,长眉长须黑白相间,多年未剃,显得浓密凌乱,一身黑色衣袍破乱不堪,浑身恶臭难闻,如同野人一般。
但他的目光锐利如刃,项尘只是与他对视一眼,便觉如剑在喉,不敢直视,不由心生敬畏。
那老者再笑道:“傻小子,你也不必伤心,反正你中了阴蛊,成了阴奴,最多不过还有十年寿命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