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都给我血流成河

这当然是刘遵的挑拨之计,不过士兵倒真的是周抚派来的。

原来刘遵在让乐道融去找郭舒之前,还派假扮的朝廷使者去了武昌。

两地相距甚近,周抚自然不敢对朝廷的使者怠慢。

使者开口就问郭舒在何处,又说朝廷已经准备调甘卓到建康,让郭舒接任梁州刺史之位,都督梁州诸军事。

周抚勃然大怒,他半路上匆忙回防,已经对甘卓心生不满,图的就是王敦许诺让他当梁州刺史。现在朝廷派来使者,当然是王敦已经完成了清君侧,把持了大局。

没想到等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

周抚神情中充满敌意,正想上前质问。荀灌在一旁隐约觉察出了不对劲。她出身名门,从小喜欢舞刀弄剑,但对朝廷的混乱和行事鄙陋也有所熟知。

譬如募兵制度。规定上,军府募兵是有正规流程的,需要先经朝廷发出募兵命令或许可,然后地方的招募者再用虎符、符信或诏书等凭证进行招募。

但战事一旦紧迫,往往就事急从简,大部分时候完全不需要虎符,只要持节就可以。

而在远离建康的州郡,地方自行募兵的情况更是约定俗成。

更关键的是:王敦自己就有矫诏之举,谁能确保眼前这名使者是真是假?

荀灌将周抚拉至一旁,低声问道:“夫君可曾认得此人,若是大将军派来的使者,理应是夫君熟悉之人。”

周抚也冷静下来,确实有其他势力暗中搅局的可能。

不过建康文武百官人数众多,他不可能全都认识。贸然盘问使者的来历,也不合礼节。

他决定先派人安排好使者的住宿,保护好其安危,俗称软禁。再派出一队士兵,到夏口处试探郭舒。

郭舒在鹦鹉洲战败给刘遵的联军,如果他再出点力的话,到时郭舒人没了,梁州刺史自然轮到他来当。

联军方面,刘遵手抓着两颗核桃,不停地在手上转来转去。他在船板上从悠然自得等到了有点焦躁。

“我都望穿秋水望眼欲穿了,你们怎么还没打起来。赶紧给我血流成河啊,内讧也要热身的吗?!”

他深知王敦必定在赶回武昌的途中,虽然逆流而上费时更久,但时间依然非常紧迫。还有湘州的一万多叛军呢,江陵说不定也会派兵过来。

“要是不行那就强攻一波,到时祖纳应该也到了。”

就在刘遵准备下令的时候,前方探子回报,说郭舒的人把周抚派去的士兵歼灭了。

刘遵大叫一声“好!”,马上下令让丰祁等再次赶往战场。原来丰祁和夏侯亮撤退到其他隐蔽之处,就等叛军内讧再杀个回马枪。

主力战舰也提速驶向夏口。

秦康依旧战意高昂,他听此情报,又想带兵直接去攻打武昌。刘遵心想,以后北伐的时候也有这么积极就好了。

他缓缓对秦康说:“督尉求战之心我能理解,但上兵伐谋,此时攻打武昌,只会让周抚和郭舒重新连成一线,那就前功尽弃了。”

“如今之道是先取夏口,这就等同于断了王敦一臂。消耗叛军的人数,比强攻一座武昌城更好!”

秦康思考片刻,也觉得这策略让人信服。联军还要顾及襄阳城的安危,以防刘曜趁机南下。

就算攻下武昌,也只有烧杀抢掠一遍就走的时间,那就不是出兵的初衷了。于是他又问如今该如何进军。

“自然是助周抚一臂之力!”

两个时辰后,联军的舰队再次抵达前线时,丰祁的抢滩队伍已经又从隐蔽之地回到岸上,发起了火攻。

他们在假装撤退时将易燃物放于木推车中,藏在田间,此刻正是派上用场之时。

刘遵等船舰没有靠近夏口,而是卡住周抚派来的水师。

夏口城水路遭到周抚的中型船只进攻,大概二十余艘;地面又火势蔓延,烟雾弥漫,很难分清敌我。

丰祁等在烟雾边缘专门对付落单逃跑的叛军,尽量控制损失。

刘遵估计乐道融是凶多吉少了,又要瞒过郭舒的耳目和怀疑,又要从乱军中逃出,难上加难。

这时期的城墙都是土墙,火势终于蔓延到了城内。

刘遵没让丰祁这支敢死队进城死战,于是他们开始撤退。

周抚的船舰也被刘遵消灭了不少。夏口城终于坚守不住了,郭舒带着卫兵和乐道融出城逃跑,没多久就被周抚的士兵抓获。

联军还想乘胜追击,但之前的沉船和击溃的敌舰,已经不便于航运通行。

刘遵安排有拍竿的战舰,轮流到堵塞最为严重之处,将巨石投出。为的不是击溃敌军,而是进一步堵塞河道,同时不让敌船强行靠近。

轮番操作下来,天黑之时,航道彻底被沉船和巨石等物堵死了。

丰祁等趁夜回到军中,带去的几百士兵只剩下一半左右。

刘遵和诸将领匆匆商议过后,决定继续在此守候。他的战略现在也被将领们猜到了,刘遵没有否认。

樊雅得意地笑道:“如今夏口城被毁了大半,鹦鹉洲及附近的津港被烧得一干二净,还有航道被堵。王敦想复原这些,起码得花数月之久。”

“这样一来,长江上下游的物资就无法保证,王敦粮草不足,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夏侯承也接上话来,“此战消灭了诸多战舰,叛军的气焰必定大不如前。别说是周抚,我等也没见识过这样水路协作的战法。”

刘遵心想,那是你们不知道有一位叫刘裕的战神,我这种东抄西拼的算得了什么。

现在就等一个好的撤兵理由了。

刘遵谦虚地回应了几句客套话,气氛非常愉悦。

秦康担忧起湘州的战况,他望着南方说:“不知长沙的守军能否坚守下去。若然我等攻破武昌,大概能为其解围。”

刘遵笑了笑,没有开口。

他不知道秦康是有亲人家属,还是老相好在长沙。眼前形势明摆着已经尽力了,自己都保全不了还想着别人,帮人也是有个限度的。

刘遵没打算在乱世当个老好人。

要说该救援长沙的,应该是在广州那边的陶侃。

不过交趾那边也有叛乱,当地豪族梁硕抗拒朝廷所派的刺史,自领交趾太守一职,陶侃也顾不了这么多。

战事进入尾声了,刘遵一不做二不休,派人找来了附近的民船,继续沉船堵塞航道。

周抚无计可施,只好一边等王敦的大部队回来,一边在夜晚派出步兵渡江,想联络被俘的降军发起反击。

刘遵对此早有防备,这种类似斫营的战术他也很了解。樊雅早就在险要之处埋伏好,顺利击退了叛军。

这样小打小闹的过了两天,两边都意兴阑珊。周抚索性死守不出,柳纯等几路助军开始撤退回驻地,以防当地叛变;剩余的联军继续给武昌压力。

已经是四月了,天气转暖,江水也渐涨。一天过后,刘遵终于等来了后方的消息。

来者是祖涣,祖逖的长子。他带来了两大不利消息:

石勒得知王敦叛乱后,果然集结兵力,在半个月前对豫州发起猛攻。

虎牢城没有完全修好,又再度失守。祖涣南下时正好与祖纳交接,祖逖原来的部队被迫撤退到谯城一带,与刘遵留下的士兵坚守阵地。

另外一个噩耗,是襄阳城大乱。在来途上,祖涣遇到逃出城外,想找联军报信的落单士兵。结果士兵说甘卓等人已被襄阳太守周虑所害,如今主簿何无忌正统领残余部队与叛军混战。

连续两个消息,之前战事的喜悦被冲刷得一干二净。甘卓的几员大将要么惊慌失措,要么义愤填膺,众人不由自主看向刘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