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序定睛一看，目光便牢牢锁在一人身上。
那人身材修长，一口牙齿洁白，让人想到白玉米。
他收回看着路明菲的深沉目光，扭过头对柳序点了点头：“我是白流苏，您是第三十二位……”
他叹一口气，似乎没什么精神，众人随即收回目光，继续讨论。
“所以说这道黄粱梦，大概是她用殴打老奶奶的那件事。”
“不不不，我倒觉得，是她第一次说出那句‘你妈死了’的记忆。”
“荒谬！”
“你才是扯淡。”
柳序看着他们争论，觉得自己像是披萨上的那块菠萝一般格格不入。
“你进去吧。”青舟传音，仰起头，大眼睛看着柳序。
“这道黄粱梦有限制吗？”柳序问。
一些黄粱梦对进入的修士具有一定限制……最著名的便是纯爱真人死后诞生的黄粱梦“山盟海誓”，这道梦负心汉、渣女、海王一律不得入。
“山盟海誓”还是一道秘境类黄粱梦，可随进随出，于是它便成为道侣间考验彼此的工具。保存这道梦的合欢宗，每年光卖“山盟海誓”的门票，便有一万余两银子的收入。
青舟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柳序……她的眼睛在说“我怎么知道，你去问啊”。
柳序摸摸脑袋，走两步找到那个牙白哥：“您好，这道黄粱梦……”
“限紫府以下修为，您想进就进吧……很危险，很危险。”白流苏深情地看着路明菲，头也不抬道。
他明显听到了柳序刚刚的话。
他不关心……或者说，他觉得柳序不过又是一位痴心妄想之人。
一百万两银子，确实招来不少心思不纯之辈。
然而，最后能解决问题的，一定是他。
他满怀信心，用手指指腹小心翼翼摸了摸路明菲的脸。
柳序看着这副光景，叹口气。
——谁说学宫怪人多的？外面怪人一样不少。
“他，奇怪。”青舟锐评。
柳序抿着嘴点点头，将目光放回黄粱梦。
——白流苏说想进就进，那就进呗，没什么好犹豫的。
柳序有《大阴阳合欢录》，流苏剑，《大自在因果录》，还有一张“十次”符箓……这些鬼畜手段加起来，通过这道黄粱梦不成问题。
何况还有青舟相助。
他便伸出手，触碰那道黄粱梦。
白光一闪——
“咦？”
“怎么了？”
“刚刚进来的那孩子进去了？”
外边众人自然是发现了柳序的行为，皆是目瞪口呆。
“他知道里面是什么剧情了？”
“不可能！”
“是啊，他不是刚刚才到吗？”
白流苏终于挪开目光，皱眉看着黄粱梦：“这不好……死在黄瞳宗，倒是我们不对了……不过毕竟是自己找死。”
他的声音很轻，没有人听见。
“那不是找死吗？这可是二甲级别的黄粱梦啊——”
“他是哪门哪派的，如此莽撞！”
“看他衣着……似乎是学宫的……”
“唉，学宫，唉，学院派！”
“不过也是好事，为我等探探路。”
“探路？他活得下来？他若是出不来，说不出消息，谈何探路？”
“不用他活下来……我有手段见黄粱梦中场景，不过……”说话此人摸出一张“黄粱”符，做了一个“银子”的手势。
学宫外的修士大多如此，市侩、狡猾、明智……这也是江湖的一部分。
“多少。”
“不多，五百两……”
没有人真心在意柳序的死活——毕竟也不关他们的事。
……
徐仙童见此，默默吓了一跳，腹诽：“这还能收银子！”
他轻轻咳嗽两声。
真人们与徐仙童几百年的老交情了，顿时明白他是什么意思，立即放开声大骂。
“你还想收我们银子吗？”
“我们天天给你擦屁股，不收你银子就不错了！”
“徐三做掌门时，我一年俸禄三千两……到你就只有一千两了，你还好意思收我们银子！”
“就是啊，学宫就这么点俸禄，要不是我真的喜欢这群孩子，早就不干了。”
徐仙童见状不好，赶紧开口：“老夫什么也没说……只是担心柳序的安危。”
“哎呦，你这么说……”
“毕竟是二甲级。”
“我觉得他不会有事的，‘学宫风云’都被他闯过来了。”
“不好说……学宫的历史，他多少知道一些。”
“是，是，他确实有些莽撞了……应该多了解一下路明菲的生平的。”
真人们很轻易地被徐仙童转移开话题，哀叹纷纷。
“还有，李清秋去哪里了？他身边怎么是只狐狸精？”
“李清秋先出发回家了……不是要调查李渊檀杀人一事吗？”
“哦。”
……
眩晕感如潮水般涌来，整个世界开始以一种奇异的节奏旋转，耳边一阵阵尖锐而模糊的声音响起。
白雾凭空而起，氤氲眼前。
【似黄粱梦，辞丹凤；明月共，漾孤篷。】
声音仿佛穿越时空而来，带着古朴的韵味，宏大而庄重，如同远古的钟声在耳畔回荡。
【黄粱梦：初见】
【在你最孤独最无望的时候，有一扇门会在你身边打开。】
【路明菲等了十八年，在她最衰的那一刻，门开了。】
【谨以此梦献给所有有梦想的衰小孩。】
柳序听到这声音就开始绷不住了。
他的眼睛里好像藏了一个路明非。
——这不是今何在至交好友，江南老贼给《龙族》写的献词吗？
“一斤鸡蛋，半斤料酒，还有鸣泽要的新书，买完了赶快回来，把桌子上的芹菜给我摘了！还有去看看有没有信！自己的事情一点不上心，要没人要用你，你能去修仙还是能考进士么？在你身上花了那么多钱，有什么用？”一道声音在隔壁炸雷般响起。
柳序皱一皱眉，忽然察觉过来。
哦，这是《龙族》的开头，他扮演的就是路明菲。
他定睛，看清眼前场景——这是一间小房间，似乎是杂物间改的，狭窄压抑。
青舟去哪里了？
柳序晃了晃脑袋，先答应婶婶，一溜小跑出门。走廊里安安静静，下午的阳光从尽头的窗户里照进来，暖洋洋地洒在他身上，走道里晾晒着纯白色的床单，窗外风吹着油绿的树叶摇曳，哗哗地响。
又是春天了，路明菲，将满十八岁，未来金瞳宗的天才。
一百二十五年前，她和叔叔婶婶一起住，有一个名叫路鸣泽的堂弟，就读于当地最有名的私塾，学费高昂，师尊严苛。
还有三个月零四天她就得参加乡试，这些天每个人见了她都谆谆教诲，告诉他末日就要到来，应该焕发斗志。
只是此时，一道声音忽然钻入耳朵：“少年，你似乎有烦恼。”
声音不阴不阳，柳序瞳孔一缩！
——这是猪妖孙顺川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