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入魔

他第一次踏上了战场，周围是完全陌生的士兵，嘶吼声，喊杀声震天动地，鬼哭狼嚎。

战场总是残酷冷血的，随他一起来的同门一个个倒下，唯独修为并不出众的他脱颖而出。

他的铠甲已经换了一套又一套，他的兵刃已经残破不堪，他的眼力已经满是风霜，带着难掩的倦色。

听说她已经找到了自己的道，和同龄人有了断档的差距。

终于，迎来了战场的终章，仙魔大战的最终之战。

他日夜兼程，赶回太玄门，这个鎏金的门派匾额，让他倍感亲切。

听说她也回来了，现在想来在打坐调息吧，也许是炼化丹药。

他踌躇着胡思乱想，最终什么动作也没有，在山门附近转悠半天，心里想着假装路过她的修炼场所，这样就能顺理成章地说两句话。

不知不觉，他一路转悠到后山，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脑子里乱糟糟的。

人烟稀少，静谧的山林，他看见门派的大长老和副掌门在角落里低声谈论着什么。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两人的话语便击穿了他的内心。

“魔功虽好，一经沾染便是无法回头了，而且即便勤恳修行，也有失控的风险。”

“魔宗赐下的病疫毒瘟经，威力虽大，却着实难以控制，若非这些年在凡人身上种下多余的毒瘟，功法反噬，后果不堪设想。”

......

后续什么，他早已记不得了，脑子里浑浑噩噩的，意识模糊，行动僵硬。

大长老和副掌门私通魔门，被他撞破，后续太玄门的太上长老亲自出手，将两位叛徒枭首。

他心绪不安，完全无法进入修行或是战斗的状态，但是战斗还是来了。

自始至终，没有人管他这个小角色，战斗打了几天几夜，以仙门的胜利为结果。

一个恍惚的功夫，他已经到了打扫战场的地方，周围是一起听课的同门，他一个也不熟。

肌肉记忆般地扒开眼前死尸的铠甲，他信手一抓，取出一本典籍。

这是死尸身上的魔功？

鬼使神差地，他翻开了功法总纲。

咕嘟！

在研读仙家功法的时候，他总是如履薄冰，缓缓推进，但在稍微尝试了下魔功之后，功法进境便无师自通，一日千里，好似天生契合一般。

魔功被门派收上去了，他却有些无法冷静，晚上一个人躺在床上，睡不着觉。

脑子里一会儿是白裙身影离去的画面，一会儿是父母惨死在瘟疫之中，一会儿又是捡到魔功的场景。

彻夜不眠的关头，他心里一横，打算去她的住所看一眼。

许多东西在他心里都不复存在，但他知道她还和以往一样，不会变的。

来到她住所的时候，他踌躇不定，心想就说自己来请教修行，然而敲门的时候，没有人应答。

她不在住所。

他忽然有些慌乱，开始在门派各处寻找，修炼场所不在，住处不在，教室也不再......

一路跌跌撞撞，他忽然想到后山，那里偏僻，少有人去，或许会在那里。

到后山的时候，他第一次看到了狼狈的她，她披头散发，浑身浴血，身上各处披着创伤。

有蒙面人在进攻她！怎么可能，这里可是太玄门。

来不及多想，他取出兵刃加入战场，这些年的生死搏杀，让他勉强有了插手战局的能力。

呼！呼！

这群人好厉害......

他们为什么要杀她，他们怎么进入的太玄门，难道......

来不及多想，眼见一道飞剑朝着她的要害而去，他忽然释然了，眼前的一幕也在自己眼中变慢。

无处消解的仇恨，憎怨，求不得，空虚，似乎都找到目标了，干脆死了算了。

没有丝毫犹豫，他用兵刃前去格挡那一招威力极大的飞剑。

嘭！

锐利的剑锋斩断了他的兵刃，金属碎片洒落一地。

他双手上移，以肉身强行握住剑锋，抵挡剑芒。

可惜，他还是太弱了......只听得清脆的一道呲声，飞剑没入体内，被微弱的魔气侵染，短暂削弱了蒙面人对飞剑的控制。

趁着飞剑失控的间隙，她抓住机会，将几人头颅斩落，而后看向他的方向。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的正脸，或许也是最后一次，他不知道自己受了什么伤，只感觉十分虚弱，无比痛苦。

太上长老来了，当时便是他处决了副掌门，嫉恶如仇，痛恨魔族。

意识朦胧间，他听到两人争执的对话。

“他已入魔，死亡是他最好的归宿，不必救了。”

“倘若我偏要救他呢？”

他的意识不断游移，最后勉强喘了口气，才发现她护在他身前，一身白裙染血。

“沐婵月，你大胆！”

“弟子以为，若是修得大道，便是天意也可驳回。”

前后左右，漫天身影，太上长老，堂主、长老、执法，数百道身影凌空虚度，数百仙剑当空竖起，剑锋直指他和她身上。

怎么......回事......

他的意识无法控制得昏迷黯淡，眼中那一抹白裙的身影悄然远去，直面漫天仙人。

“不......不要......”

双手虚弱地向前探出，嘴里发出微弱的声音，他心里蓦然升起一种恐惧，强行振作自己的精神。

天地变色，四野震荡，数百柄仙剑贯穿她的身躯，却无法杀死她。

“你即便有着惊世之才，如何比得了仙门术法？已到现在这个地步，却还不认错？”

“弟子何错，请太上长老指教。”

“好，好，好！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弟子之死，轻如鸿毛，但求天地开一线，莫要妄断无辜之人性命。”

她迎着刺目的剑雨，张开双臂，将所有剑气吸入体内，不曾伤到他一分一毫。

片刻之后，无数血色的雾气从她身上飘下，染在白皙的面容之上，她全身染血污秽不堪，唯有双眼明亮清澈。

这一日，太玄门中，天塌地陷，苍穹陷落。

在这惊惧恐怖的能量震荡下，一切声响都暗淡无光，半空中血雾弥漫，空洞无人。

天地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唯有他强忍着躯干洞穿的伤势爬起，灵魂几乎被撕裂一般，痛苦地哀嚎狂吼：“不要！”

熟悉的身影再也不见，拥有消失在了他的身边，他将永远饱受裂魂的痛苦。

血雾散去，天地间一片白茫茫，再无她的身影。

他伸出鲜血淋漓的双手，再无她的气息存在，只够到一片白色的衣角。

没有人理会他死一般的凄苦，很快便是一阵质问。

“太玄门弟子竟为魔气侵染，纵有沐婵月以死相互，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罚你面壁百年，清心静气，你可知罪？”

数百仙影高高在上，缓缓作出了决断。

忽然听得他惨笑般的低喝：“就凭你们几个人面兽心的老不修，也配罚我？”

父母，长辈，同门，门派，信仰......一切都没有了，那也没什么可留恋的了。

他面目狰狞，气息扭曲，魔光入体，赫然在短短一个呼吸间，堕入魔道，再无退路。